深秋时节,停尸房里更显阴凉,可崔怀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细汗。
“李易,你随我一同前去,将此处案情禀告府尹。”
“大人且慢”
喊住已经开始往外走的崔怀,李易谏言道:“卑职觉得当务之急并不是禀报案情,而是应当火速派人去徐记银铺搜查账簿。”
“搜查账簿”崔怀一时有些错愕。
李易抽丝剥茧道:“杀人者必有杀人动机,季福因盗罪入狱。依魏律,盗银逾十两便可处以斩刑。那问题便来了,既然季福已经离死不远,凶手又何必冒着暴露的危机杀害于他”
崔怀不是庸人,听到李易的分析后,立马捕捉到了关键所在:“不为财,不为仇,那只可能是杀人灭口”
李易拱手赞道:“大人英明”
崔怀眼眸愈发明亮,开始顺着李易的提出的问题继续延伸:“季福是徐记银铺掌柜,若要灭口,最大问题可能就出在银铺生意上”
双手猛地拍合,崔怀激动道:“我先带人去银铺查证。李易,你速去将案情告知府尹”
衙门内堂,监察御史无视焦头烂额的苏文山,独自坐在案牍前,拿着太康府近半年整理出的政绩薄逐一翻阅。
政绩薄涵盖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匪盗缉拿等诸多事宜,甚至还包含了署内考勤、官吏任免等差官文书。
待看到近月发生的诸多案件后,屈景阳看向苏文山,说道:“苏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出身,一月内竟能连破七起案子,这侦案能力不减当年啊”
苏文山闻言放下手中关于邪符案的卷宗,汗颜道:“是下官治理无方,大人此言却是折煞下官了。”
破案如神不如治下无案,只有路不拾遗才是对一方官员的最高评价。
面对屈景阳的褒赞,苏文山已然羞愧难当。
看着老脸通红的苏文山,屈景阳微微摇头,转而问道:“捕快李易和你是什么关系”
苏文山愣了愣,试探道:“大人与李易相识”
屈景阳摇头道:“不相识,不过我看这些案宗里,这个捕快对侦破案子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闻听此言,苏文山不吝夸赞道:“他是上个月刚入职的捕快,为人机敏,做事勤恳,是个可造之材。”
两人正谈论间,有衙役来报。
“大人,快班捕快李易求见。”
苏文山心中微动。
“快快让他进来”
等衙役转身离开,苏文山看向屈景阳,解释道:“应该是和大牢的案子有关。”
屈景阳微微颔首,随后拾起功绩册继续翻阅,似乎并不在意此事。
走进书房,李易扫了眼正俯首查阅卷宗的屈景阳,随后看向苏文山,说道:“启禀大人,毒蛇案已有进展”
书房中,李易调理分明的将案子始末,以及发现的种种线索和案件的推演一一道出。
书案后,屈景阳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中卷宗放下。
“做的不错”苏文山听完,难掩心中赞赏。
他没想到手下之人办事效率竟如此迅捷,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就整理出了案情脉络。
李易听到夸赞后,却并没有多么乐观。
“大人,凶手作案手法非常缜密,若案子真与银铺生意有关,恐怕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
此时,一旁的屈景阳忽然开口道:“如你所讲,凶手借毒蛇杀人,是为了摆脱嫌疑,让人误以为受害者是死于意外。”
“那他便很可能没有销毁罪证,崔府丞此去银铺查帐,未必就查不到线索。”
说到此处,屈景阳看向苏文山,问道:“苏大人,若我所记不差,这徐记银铺应该是营安候的产业吧”
不等苏文山回答,屈景阳继续道:“半年前,沧江漕运失利,二十万两白银在太康府经转时,仅仅停留三日,就让白蚁啃噬一空。”
“二十万两白银,至今陛下都想不明白是何种白蚁,竟有如此能耐”
“营安候与漕运总督均上奏说,那是修行有成的蚁妖为祸呵呵,这蚁妖的胃口却是比鹈鹕还大”
顿了顿,屈景阳看向眉眼低垂,默不作声的苏文山。
“苏大人,陛下将你从大理寺调任至太康,其中用意,你应该明白,这件案子”
面对屈景阳的询问,苏文山脸色涨红,最后索幸摆烂道:“下官无能,此案半年来未有半点进展,不止如此,下官就连这个府尹,都当的吃力。”
“屈大人想必已经看过本府案宗,近月来,七件案子里,有五起案子明里暗里都与营安府有关,其中缘由大人心里岂会不明”
“今日小女私事,本不该让大人前来观礼,不然这邪符一案未必会发生。还有毒蛇案,那季福本就是”
屈景阳抬手打断苏文山充满怨气的话,沉声道:“依苏大人所言,今日这两起案子还要怪本官不成”
苏文山眼神里说着那可不,嘴里却从心道:“下官失言,还请大人恕罪。”
将手中握着的卷宗轻轻放下,屈景阳语气忽然温和起来:
“苏大人,太上皇已经仙薨,漕运的银子便不该再流向别处,此事是陛下授意,如今天大地大,谁还能大过陛下”
“本官可以向你坦言,无论你这半年政绩如何,此案事毕之后,都不会有你半分罪过。”
苏文山幽幽一叹,冲着屈景阳拱了拱手。
若无这句承诺,他宁可带着妻女解甲归田。
颔首一笑,屈景阳转而看向满头大汗的李易,说道:“李易,你很不错,若是你愿意协助苏大人破获此案,本官可向都察院递一纸文书,举荐你到京城谋一份事业,你意下如何”
“”
李易忽然有些后悔参与这些案子。
他本以为,这些案子只是营安府在向苏家施压,为的只是两家之间的感情纠葛。
谁能料到背后竟然会和当今圣上扯上关系
苏文山背后如果是皇帝,那营安府背后又站着什么人
能让皇帝不敢直接动手的,又会是谁
李易露出一个略显牵强的笑容,干巴巴道:“卑职愿为吾皇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