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教训的是,奴才无论是在潜邸,还是在当今朝堂,我李卫都是皇上的奴才,端的是皇上给的饭碗,当为皇上效忠”李卫一边从太和殿砖地上爬起来一边说道。
“你们从南方星夜兼程赶回京师,也没让你们休整,就把你传召过来,是想和你两个谈谈摊丁入亩事情。李卫,自雍正四年你在浙江就推行摊丁入亩,其他各省也在逐步推进,但桎梏不少,你推行此政务多年,必有很多心得,不论良莠,一股脑说上一说,也和宝亲王理论理论”雍正帝看了一眼苏培盛说道。
苏培盛立即给宝亲王与李卫在太和殿内备好了椅子,雍正帝背着手走进了太和殿,坐到龙书案后。
宝亲王与李卫坐定,苏培盛给两人上了两杯八宝茶,李卫端着茶碗,用碗盖轻轻撇去茶水浮沫,品了一口说道:“回皇上话,奴才自本朝四年奉旨在浙江推行摊丁入亩,奴才知道浙江是大清富庶之地,实行摊丁入亩,地丁合一其难度之大,比之当年推行火耗归公,是难上加难呀”
“其实自秦汉唐宋以来,一直丁税徭役一直都是和田赋分开的,但自大明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以来,丁税和徭役已有相当部分转移到田赋上来,但是从大明以来土地兼并严重,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结果造成很多无地贫民为摆脱丁税徭役流荡在外地,造成很多流民,甚至有不少贫民百姓竟然为了少交赋税而溺死幼婴实际上造成丁税徭役无所出处,赋税不知何来的现象,那国家财富又从何来哪”宝亲王突然插嘴道。
“宝亲王所言有理奴才在浙江,就遇到了大财主、土豪劣绅百般阻挠,甚至有儒生向朝廷上书,反对摊丁入亩,也有要求推迟实行的这无非是侵犯了官绅、地主、豪强利益,他们甚至纠集一班地主、富户大闹浙江巡抚衙门奴才迫不得已抓了一些带头闹事的大财主,才压下来这股歪风”李卫侃侃而谈。
“狗儿,你这些年做了封疆大吏,口才文采越发长进了你说得对你别忘记了,三五个财主、富户能有勇气冲击你浙江巡抚衙门”雍正帝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卫。
李卫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奴才当年在浙江时推行地定合一,摊丁入亩,我当然知道这些人竟敢公然对抗朝廷国策,是因这些闹事的地主、富户都和朝野官员有着千丝万缕联系,那些官绅其实才是土地大户他们反对的不仅是地丁入亩,他们实际上反对的是官绅一体纳粮,这些官员免税特权没了,官绅本身持有土地和作假挂在其名下的土地都需要缴纳赋税,也就动了他们碗中最大的那颗鸡蛋,他们才会挑唆一些人公然对抗朝廷为此,朝中那些大官在背后可没少给老子使绊子,也没少骂我老子娘”彡彡訁凊
宝亲王在旁侧微微一笑说道:“自汉唐以来,有一惯例,虽未成文,但是一直沿用不衰,即凡功名官宦之家,家中无须缴纳赋税,就算家中出一生员秀才,也可免除个人赋税;如出一举人,则可免除全家赋税,且此殊遇可以世袭,这是朝廷对士族官绅的天大恩泽,但人心贪婪,犹觉不足,竟然冒名作假谋取私利,枉顾朝廷恩典和公利,所以还是要追根溯源,查清田亩归属,落实地契凭证,才能办好这利国利民的善政”
“如今田文镜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阻力甚巨,属员拖延推诿,还有生员在暗中鼓噪生非,贵州云南四川等西南数省也是迁延不前,更有土官超然朝廷法度之外,为非作歹,妄行无度土官辖下,成了大清法外之地。如今大金川土司野心勃勃,妄行征伐扩张,竟不将朝廷放在眼里。西南改土归流多年,现多地故态复萌,实在令朕忧心不已”雍正帝面色郑重,重重叹了口气,忽然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摇摇欲坠。
宝亲王赶紧抢上前去扶住雍正关切地问道:“父皇,您感觉如何”然后转过身对苏培盛说:“快召御医”一面扶着雍正皇帝去榻上侧卧。
“不用叫这些没用的东西只把贾真人请来帮我诊治一下就好我服用了他炼制的既济丹好生管用,苏培盛取一盒既济丹来”雍正帝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一刻功夫,苏培盛捧着一个玉匣子过来,旁边小太监递上一碗清水,苏培盛取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赤红丹丸递给皇帝服下,过了片刻,雍正帝心神稍定,自己慢慢坐立起来,面上有了光彩,看到宝亲王和李卫忧心忡忡侍立一旁,忙打手势让他们二人坐定。
雍正帝喝下苏培盛递过的碗中清水,放下珐琅盖碗说:“如今朝政稳定,但仍有许多大事不决,今边患频仍,朝廷刚平定西北噶尔丹策零叛乱,但罗刹国一直在西部、北部边境侵扰不止,自圣祖皇帝三次御驾亲征准格尔,到朕平定噶尔丹策零,已相继和罗刹国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恰克图条约和布连斯奇条约,历一甲子之功才相继确立与之西部、北部和东部疆界。”
“但朕今日又得到奏报,罗莎人组织哥萨克骑兵袭扰抢劫外兴安岭以南我疆域中,甚至已压到黑龙江边,朕已严旨黑龙江将军塔尔岱,加强防御,不准罗莎人再踏进我疆域一步但塔尔岱近年一直处于边远苦寒之地,多年征战边陲,平定叛乱,在征讨噶尔丹策零时立下了赫赫战功,但也落下了一身伤病,朕正想选择良医去为他调治”雍正帝服用丹丸后精神大为好转,满面红光,侃侃而谈。
“皇上,奴才看你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看来这既济丹确有非凡之功,皇上龙体也本就顺和康泰,但人食五谷杂粮怎能善保无恙,皇上还是要善保龙体,不要过于操劳的好皇上龙体康泰,也免了奴才为皇上忧心”李卫凑上去谄媚地说。
雍正微微一笑说:“卿深悉朕衷,遇事毅然直陈,实心任事,才猷干练,宣力封疆,也不枉费朝廷信任拔擢。去年你上疏弹劾步军统领鄂尔奇坏法营私,紊制扰民。我已命果亲王及侍郎莽鹄立、海望查实案治,但鄂尔奇兄长鄂尔泰效力军机中枢多年,又体念他重病在身,就免了鄂尔奇礼部尚书、步军统领职务,让他回家养病去吧但朕要奖勉你这片毫不瞻顾的公忠体国之心”
雍正皇帝稍顿了顿,端起茶杯对李卫说:“你刚从江南回来,一路鞍马劳顿,甚是辛苦,朕准你七日假期,处理完家务,休整几日后再来见朕,你退下吧”苏培盛起身把李卫送到了太和殿外。
“弘历听说这次在东昌府你和弘昼脱离大难多亏了墨家的两个少年神医,难道那墨家巨子郑逸竟然这般了得,连他的手下子弟都有这般神奇医术”雍正转向弘历问道。
“父皇,这次在东昌府山陕会馆,我和五弟食用了长时泡发的木耳、银耳制成的羹汤,情势十分危急,众多东昌府名医都束手无策,幸亏了墨家的弟子叶巽、郑兰博仗义出手,救了我和五弟性命,还查清了毒源;之前这两个少年在淮安府曾开办义诊,帮助淮安府百姓防治血吸虫病,立功厥伟,我本来想招纳他们为朝廷效力,却被他们婉辞了”宝亲王上前解释道。
“两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就能有如此本事,莫非他们是从娘胎里就修习医术的天才不成”雍正好奇地问道。
“父皇,据孩儿了解,听说那郑兰波从小跟其母一起在江边深山长大,采药治病,耳濡目染,他母亲巫梅是川西红苗寨里鸩王寨里著名的天才女医,医毒双绝,所以说那郑兰波也算是娘胎里就跟着神医修习医毒术法了”宝亲王危襟正坐,对雍正回道。
“那么另外那个少年也是医术天才吗”雍正帝听了意犹未尽地问道。
“另一个名叫叶巽少年倒显得少年老成持重,不过我观察他头脑冷静清楚,不似寻常少年,听说他是凭巧对郑逸的问对而被郑逸收纳,做了衣钵弟子,想来应该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宝亲王说道。
“倒是很少听你如此夸赞别人,你五弟就是和他们几人在东平府胡闹降尊纡贵给他们搓背吗”雍正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道。
宝亲王面色一变说道:“父皇,你真是明见千里,料事入神不过五弟已经惩罚了他的贴身亲随墨雪,把他活活乱棍打死了”
雍正帝面色一变:“混账这老五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你明天传朕口谕,命他到宗人府领罚你一路奔波劳累,退下吧明天去给你额娘请安,最近她身子不太舒泰”
宝亲王站起身来,给皇帝道了晚安,就退出了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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