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考虑一下。”
目光落在江云皓身上，张松林一点也不着急。
江云皓默默思忖的时候，葛云慧就有些急了。
刚刚老师承诺的，可不是招收他读ba那么简单。
政治经济学，是京城大学二级学科博士学位授予点。
老师收他读这个专业的研究生，意味着江云皓以后很可能读完硕士之后，继续能读博士。
相比ba，这含金量又要高出一筹。
老师已经多年没收过研究生弟子了。
也就是说，眼前这小子，会是我的小师弟
思忖至此，葛云慧实在有些不甘心。
看向老师，她忍不住开声道：“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
“唔，可以”
听了这话，张松林立刻表示，“云皓如果拜师的话，那就是你师弟。作为师姐，你考校考校他是应有之义。”
葛云慧对江云皓的吃味，他刚刚已经看出来了。
他也想看看，江云皓面对自己爱徒的为难，能给出什么样的表现。
江云皓这会儿也早已经拿好了主意。
跟着眼前这位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学习，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至于被同门师姐为难，那又算的了什么。
当下江云皓挺起胸膛，目光直视葛云慧：“师姐，你尽管出题吧。”
“先别急着叫我师姐，你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
葛云慧哼哼着表示。
江云皓大概能猜出来这女人心中所想。
不用说，肯定是觉得自己托关系、走后门，没有真本事了。
对此，江云皓也不多做辩驳。
一切让事实来说话吧。
“谈到经济，就不能回避私有化这个问题。关于上世纪90年代中小国企私有化的过程，你有什么见解没有”
葛云慧一本正经地问了这个问题。
注意到她严肃的表情，张松林就知道这个爱徒是打算动真格了。
90年代的经济改革，国企私有化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一些经济学者有很多解读。
有叫好的，也有质疑。
从经济学专业人士的角度出来，这个问题不能简单从表面来看，要从深层次来剖析它。
葛云慧无疑是专业人士，她的心中对这个问题也有自己的专业解读。
要是江云皓的回答中规中矩，在她这里还真过不了关。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葛云慧多少有些后悔。
她后悔的是，自己这个问题对于一个非专业人士来说，似乎有些太难了。
眼前这家伙虽然是个关系户，但从刚刚他回答老师问题的情况来看，他还是有点东西的。
要是因为自己的为难，最后让他拜师不成，孟瑶那丫头怕是会不依。
不过想想，自己这也算是严格把关。
师门的门槛，是绝不能低的。
江云皓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被张松林、葛云慧紧紧盯着，他低下头默默思索了一会儿，开始有条不紊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90年代改制一事，如今社会上的议论很多。”
江云皓抬起头，平心静气地开声道，“有激进者认为，这场改革是时代的悲歌。因为它开启了国企被贱卖的潘多拉魔盒。”
“当时有很多国企，被廉价卖给了私人，造成国有资产严重流失。”
听到这里，葛云慧的脸上失望之情一闪而逝。
江云皓说的确实是一个事实，如今社会上对当年那场改革褒贬不一，充满了争议。
但如果仅仅是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不是经济学了。
相比之下，张松林更沉得住气。
他没有打断江云皓，继续保持倾听的姿态。
“在那个特殊时期，工人下岗失业的情况比比皆是。没有缓冲地硬着陆，没有人文关怀，没有经济补偿，工人穷途末路，突然被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大环境之中，情况真的是十分悲惨”
“但是，我们要注意到，这样的分析都是用现代社会的眼光来进行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分析，是脱离当时实际的。”
听到这里，葛云慧眼睛中闪过一丝亮光：这个江云皓的回答，总算是有些意思了。
“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是，当时的那场改革，使得个体经济、私营经济的合法权利和利益得到了保证。民营经济史无前例地获得了宪法层面的合法性。同时，阻碍民营经济发展的金融制度、市场准入制度、价格制度、劳动就业制度绝大多数成分都被废除。”
江云皓侃侃而谈道，“正是因为当年改革，我们后来民营经济才能蓬勃发展，生产力才能极快的得到提高。相比之下，当初改革中存在的一些弊端，其实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听到这里，葛云慧对江云皓的看法已经完全变了。
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东西，已经是超过了很多人。
用经济学来解释经济现象，这正是专业性的体现。
“至于改革中，出现的国有资产流失，我认为同样要一分为二来看。”
江云皓停顿了一下，继续自己的陈述。
“当时规章制度不健全，缺乏有效监管，造成国有企业资产流失确实是事实，也无法改变。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这些企业改制之后，是否利大于弊，是否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事实上，当初的改制中，大部分企业还是获得了新生的。它们也为社会创造了更多的价值。”
江云皓解释道，“时代在变化。二十年过去了，如果我们还在纠结于过去，去追究是否存在侵吞国有资产的情况，这又是另一种不公平。”
“哦你说的另一种不公平是”
葛云慧忍不住问道。
“这个不难理解。当年改制成功的企业占多数，社会舆论对这些企业彻查的呼声也很高。但大家可能忽略了一点，当年那些改制不成功的，好像就没有人追究了。”
“换句话说，为社会创造了价值的企业会被追责，而那些改制之后倒闭的企业领导者，却能平安无事。”
江云皓看向葛云慧，淡淡说道，“这样一来，就完全丧失了公平公正的朴素道理，是绝对不合适的。”
“所以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思考的是如何在改革中，利用我们的经济理论一步步完善制度，杜绝一些不好的现象。至于说翻旧账，那并不能对社会发展起到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