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就在陆泽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时。
刚刚才放晴的天气，再一次落下了瓢泼大雨。
陆泽抬头，看了眼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
忽然想到自己以前很喜欢的一句歌词。
脸上挂着微笑，顺势轻声念了出来。
“天空之城，在哭泣”
念毕后，轻笑着摇摇头。
从桌上的茶叶罐里随意抓了一把茶叶，扔到杯子里。
起身走往办公室另一端的饮水机。
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个23岁男人身体里，住的其实是一个35岁的灵魂。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明明是偏爱碳酸饮料的年龄。
却总是喜欢用苦涩无比的浓茶提神。
因为他们不知道。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这个初来学校的男人是个不经世事的青瓜蛋子。
在他们的意识里。
蓉城二十三中，不允许有这种打破规则的老师存在。
带着学生玩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很容易让他们长期以来灌输的“学习为本，一切皆可抛”的理念付之一炬。
所以，才会有秦寿这样的人，录下一段视频。
剪切出自己认为有着不良导向的部分内容。
然后带着它们，叩开级主任办公室的门。
“主任，给您看这段视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陆泽，有点太跳脱出格了”。
办公桌前，秦寿规规矩矩的坐在主任对面。
把那条有陆泽砸琴画面的视频给级主任播放了一遍。
“其实，我也很倡导给学生们多一些释放情绪的途径。”
秦寿搓着手，语气恭敬的说道。
“但我觉得，这样的方式，不妥当”
“我们完全可以带学生们去郊游，看画展，又或者请一些知名的心理师来开讲座。”
“而不是用一些带着负面导向的歌词，砸烂乐器的方式，把他们心里的暴戾点燃。”
“您也知道”
秦寿正长篇大论的抒发自己的观点。
级主任却突然抬起手打断了他。
“你去把陆老师叫过来吧，这件事，我们一起谈。”
秦寿愣了愣，但随后就从凳子上站起，倒退着出了门。
几分钟后，带着陆泽的他再次出现在级主任办公室。
“坐”
级主任把手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
然后朝着陆泽指了指面前的凳子。
陆泽点点头，拉开凳子大刀金马的坐了上去。
秦寿倒没有立马坐下，从桌上端起级主任的茶杯，走到一旁接了些水，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对方面前。
这才把半个屁股落到了空着的椅子上，一脸的谄媚。
“好狗。”
看到这一幕的陆泽，斜着眼轻瞥了秦寿一眼，心里感叹一句。
“陆老师，有件事，刚刚秦老师有不同的声音，想听听你的解释。”
级主任边说边把手机推向陆泽。
简单浏览一遍后，陆泽瞬间就明白了今天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把手机推还回去后，朝着对方笑了笑。
“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秦老师，说说吧。”
面对陆泽的质问，级主任瞬间就把皮球踢给了秦寿。
“额是这样的陆老师”
秦寿组织了一下语言。
“咱高二年级今年不是刚开学么，你也知道，明年他们就要高考了”
陆泽没说话，手指在杯面上摩挲着，看不出情绪。
“你也是高才生，知道这场考试对他们的重要性。”
“所以”
“说重点吧秦老师。”
陆泽笑着打断了对方，口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被顶了一句的秦寿脸色有点错愕，但随即就调整了过来。
“重点是，在他们要认真学习的时期，我觉得你今天下午的这种方式，不妥当。”
“这样会极大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心再一次胡思乱想。”
“你知道的，我带的一班是重点班，他们和十三班不一样”。
“等等。”
陆泽再次开口打断了秦寿。
脸上的神色从刚才的平静变成了戏谑。
抬起手指在秦寿面前的桌子上轻轻扣了扣。
“来，你给讲讲，什么叫不一样”
秦寿貌似并不在意陆泽三番五次的“不礼貌”。
只是端起茶杯吹掉了上面的浮渣，淡定喝了一口。
“陆老师，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有些话，好说不好听。”
语气里，有些傲气，又有些看不起。
“你错了”。
陆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微笑着摇摇头。
“我还真不清楚，在我眼里，一班和十三班的学生，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不一样了”
听到陆泽这样说，秦寿“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
“行，那我就说给你听。”
边说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由高往低的俯视着陆泽。
“高二一班57个学生，本科率保底90，重本率保底50，他们每一个人，以后都可以在宽敞明媚的大学校园里继续做梦。”
“而高二十三班，55个学生，能有几个上本科，你比我更清楚吧”
“陆老师，现在你懂了吗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一年后。”
秦寿往旁边踏了一步，然后举起一根手指，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高二一班的学生全都开启了全新的人生。”
“而十三班，却宣告了人生的结束”
“这样说，够清楚吗”
深呼了一口气的秦寿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脸严肃的望向陆泽。
嗯，还不错。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刚刚自己说的这些，应该足够让这个年轻男老师知难而退，措手不及了。
当然，也应该能让主任对自己的了解和认识更多一些，评价，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挺清楚的。”
陆泽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哦，对了，你中午吃的什么”
“哈”
被问及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秦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问你中午吃的啥”
陆泽重复了一遍。
“韭韭菜盒子。不是，你问这”。
“我就说嘛”。
听到对方回答后，陆泽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的嫌弃。
“放屁真臭。”
“你”
秦寿整个人都呆滞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年轻男老师竟然会这么毫不顾忌的在主任办公室里骂自己。
气的牙齿打抖，手指着陆泽，说不出来一句话。
陆泽并没有理会他。
转身就往办公室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就再次转过了身。
看着一脸怒意的秦寿。
撇着嘴摇了摇头。
“突然想起，你这人其实很蛮真实的。”
“我见过那么多的人，要么虚伪，要么装逼”
“就只有你一个，是真真正正的”
陆泽边说，边竖起一根大拇指。
语气往上提了好几个度。
“人如其名”
“好大一只”
“禽兽”
“我艹”
一直佯装克制的秦寿在这一刻终于撕去了伪善的面具，爆出了一句粗口。
朝着陆泽就扑了过来。
陆泽什么都没做，只是抬起了手指。
直愣愣的朝着对方指了过去。
语气冰冷无比，说出的话也简单直接。
“你信不信”
“你再往前一步，我今天”
“能打死你”
“我”
顿感荒唐的秦寿停下脚步，涨红了脸望向身后的级主任。
一脸的不可置信。
被这样侮辱。
他想要个交代，也想要个公平。
所以，望向级主任的目光里，就夹杂了一丝求助和期待。
只不过，靠坐在椅子上的级主任，只是略微无语的揉了揉太阳穴。
好半晌，才抬起了头。
语气无奈的摊开手，看了秦寿一眼。
“别激动”
“坐下来慢慢说。”
“说实话，他刚刚说的”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