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已入深秋，北方早已是寒风呼啸的时节。
上海虽然还没有达到太冷的地步，但人们早晚穿上厚衣服早已成为了自觉。
晚上七点半，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林放也已经坐在了一处餐馆的饭桌上，对面正是孙海洋。
“嘿嘿，还以为林先生不习惯这种档次的小饭馆呢。”
孙海洋讪笑着给林放倒上一杯白酒。
林放笑道：“孙总说笑了，我也是穷苦家庭出身，可没有那么多的骄纵习惯。
吃饭什么地方都能吃，主要跟什么人吃饭。
跟熟悉的人，还是小饭馆自在一些。”
林放带着微笑，露出一个我跟你很投缘的表情。
孙海洋马上笑着道：“嘿嘿，我就知道林先生不是那种看不起我这种人的人，来先喝一个”
一瓶酒，几个菜，两个人倒也吃得开心。
迟了一会儿，林放说道：“说说那两个场地的具体情况吧”
孙海洋点点头：“闵行那边那个，原本是一家国营小厂，面积较小一点，占地1家造纸厂，不过现在情况不好，准备将闲置的一间大仓库和个车间租出去，外带原本的一排职工宿舍平房，可以做办公地点。
厂区随便用，反正他们现在也基本处于停产情况，租金每年15万，五年起租，外加10万押金。”
说完他看了看林放的表情，发现林放皱眉，于是赶紧继续说。
“普陀那一家，原本是一家集体企业，是个肥皂厂，早在六年前就因为一些内部问题停产了。
结果问题一直没解决，时间久了，设备也坏了，最终彻底废了。
这个厂子面积能大一些，占地31亩，在普陀算是很不错的厂子了。
现在上海在大力搞招商引资，他们想搞，可没人能拉来大老板投资，毕竟要全部重新弄，来的几个人一看满院子的草，都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租金相对便宜，租金他们要求每年10万元，不过我试探了一下，这个完全可以谈。
他们自己也说了，租金问题不大，只要能答应他们几个条件，这个租金再降一半都没问题。”
“哦，什么条件”
林放好奇。
“最主要的一条就是要答应给他们解决500名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
孙海洋说完就看向林放露出一个苦笑。
就是他也觉得这个条件实在有些扯淡了。
五百个工作岗位，那可是一个大厂的配置了。
而且这些人都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傻子才会直接招进来。
林放也愣了下，随即一笑道：“他们还真是敢说，那其他条件呢”
孙海洋有些意外，林放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第二就是这些人的工资水平不能低于当下普通职工水平，作为交换条件，租金可以一年一交。
第三，如果继续招人，他们原本厂子的职工和子弟有优先权
第四，合同结束后，新建起来的厂房和设备必须无条件留下，不得拆除。
第五，他们希望厂子在两年内在原本的家属区盖一栋楼，能够解决一下原厂职工的住房问题，单个房间面积不得小于40平米，总户数不得少于50户
如果能够答应这五个要求，他们就可以答应将租金减半”
林放思索了一下，随即笑道：“其他先不说，他们厂子原来人数最多的时候有过500人吗”
孙海洋也笑了：“林先生想必也看出来了，他们其实就是想要借此机会卖名额。
根据我的打听了解，他们这个厂子原本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就216人而已。”
林放点点头：“嗯，这个厂子最大的好处就是面积够大，里面可以铺展开。
第二是全部出租，这样接手后就可以全部自己安排，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纷。
也就这点了。
至于租金，说实话，我还真不是太在意这点钱。”
孙海洋眼中露出意外之色：“林先生难道还更倾向于这个厂子”
林放点点头：“相比于你说的那个闵行的厂子而言，这个厂子对我相对更合适一些。
面积大，我可以完全做主。
至于五个条件，中间三个倒是好说，我手下的职工待遇肯定不会差的。
但第一条解决这么多工作岗位，这是个麻烦，需要好好谈谈再说。
至于最后一条两年内盖一栋楼解决五十户住房问题，这件事虽然不难，但我得划算才行。
要是白白给人当冤大头，这事我不干”
孙海洋听完，他马上明白林放的意思了，点点头道：“那这样，明天就跟他们负责人联系，最好约个时间坐下来聊聊，看这些事情能不能商量一下。”
林放摇摇头：“你这会就去给他们打电话吧，如果可以，我明天就过去跟他们谈，能谈好那就选这个厂子，若是不行，那就去闵行那家看看
这件事我希望尽快定下来，很快将场地清理出来，做好下一步工作的准备”
孙海洋没想到林放这么着急。
不过他见过的人多了，因此也没有多问，点点头道：“那行，林先生你先吃，我这就出去打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孙海洋回来了。
“林先生，说好了，他们明天会召集一些代表，在厂里等我们过去”
林放点头：“那行，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在真如站门口见”
孙海洋点头。
随即一笑道：“幸亏你没直接说上海西站，要不然咱们只怕要走岔了。”
林放也笑了起来。
原本他也没不知道这个区别的，只以为西站就是西站。
可上回听了魏忠民说了一个笑话，说是有人坐火车在上海站下车，结果下车的人在西站等到了天黑也没等到人，而接人的人，在站外等到了天黑同样没等到人。
最后魏忠民才说是，现在的上海西站原本是叫真如站，而原来的上海西站现在改名成为了长宁站，但普通人的口头习惯还是没怎么改，经常会因为名城问题闹出笑话来。
次日，林放早上到厂，简单地开了个早会，然后跟魏忠民和罗明以及陈书云说了一声就直接开车离开了。
等到两人到达那个厂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
蓝砖围墙，上面还留着一些多年以前的标语口号痕迹，前面上更是斑驳无比，一些地方更是彻底成了垃圾集中点，即便是十月份的天气，还没走近依旧气味难闻。
跟着孙海洋的车，两人开车最终来到了一道大铁门前。
门外街道倒是宽敞，但大铁门却已经布满了铁锈，完全看不出丝毫原本的颜色。
倒是一边的门柱上还挂着半块门牌，林放辨认了半天也只看出下面“肥皂厂”三个字。
忽然有两辆轿车停在门口，自然就引起了注意，也就在林放打量那块破门牌的时候，大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然后走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这青年一看到孙海洋，马上就赶忙迎了过来。
“孙总，你来了，我们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林放此刻也看了过去，孙海洋点点头介绍林放道：“这位就是我说是那位大老板，你们陈主任在吗”
那青年一听林放就是大老板，看过来的眼神顿时有些愕然。
“陈主任就在里面等着，你们进来吧”
孙海洋这才对林放道：“林先生，我们也进去吧”
林放点头，跟着一起进门。
这一进门，林放顿时愕然。
只见面前一片荒草，只有一小片区域似乎是被人仅仅清理了出来，地上还有着密密麻麻的草根。
就连水泥路上都没有幸免，那些裂开的水泥缝隙里，几乎都有杂草冒出。
虽然长得高的已经被清理了，可一些小草已然长在原处。
而这还不是让他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这里面赫然站着五六十号人，年龄也从二十来岁到五十多岁不等，甚至一个人林放觉得至少读有六十岁了。
而对面的这群人也都目光灼灼的看向林放和孙海洋两人。
“孙总，你总算来了”
这时，人群里一名穿着一件卡其色夹克外套的五十来岁男人走了上来，对着孙海洋伸出了手。
不过林放能够注意到，那人的，目光主要还是在自己的身上。
两人寒暄两句之后，孙海洋马上给对方介绍道：“陈主任，这位就是我给你电话里说的那位林老板。”
接着又给林放介绍道：“林先生，这位是这边街道办的陈主任。
因为这个厂子原本是集体企业，后来荒废之后也就彻底由街道办这边接手管理了”
林放微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稍做寒暄，林放就说道：“陈主任，厂里的大致情况我听孙总介绍过了。
我今天过来一方面是亲眼看见这里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可以跟你具体谈谈租赁的事情。
若是能够谈拢，那我可以考虑租下来，若是不行，那我也就不想多耗费时间了”
这下，不光是陈主任，就是围拢在边上的其他人也都是一下子愣了一下。
陈主任干笑道：“林老板，你们刚来，直接就谈这个是不是有些着急了啊”
林放听出了他的意思，就是说他太毛躁了。
可林放心里早知道这种厂子里会有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和问题，了解得越多，对自己的困扰越大。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不顾，直接谈事情，将这些事情彻底剔除在事情之外。
他淡淡道：“陈主任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着急。
我的时间很紧，没时间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久。
能谈就谈，不能谈那就作罢，我另外寻找合适的场地。
我是生意人，跟赚钱无关的事情多耗费一秒钟都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