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纵横乍可惊,翻疑风俗妄传声。如今至穷在何处,不出为人平不平。
微风徐徐,树叶沙沙。
凉亭里,薛钊按剑端坐。香奴与那子母煞斗过一场,损了不少真炁,便安静的趴在一旁假寐。
“那子母煞很厉害”
“很麻烦。总要一起灭掉才行,不然灭掉一个,过半晌又会复生。”
薛钊若有所思,这子母煞古怪,听起来更像是邪术捏合而成。香奴境界虽只是采灵,却要比寻常妖修真炁雄厚不少。
便有如那水神庙里的娃娃鱼精,同是采灵境,斗起来香奴能将其硬生生耗死。
而这子母煞,连香奴都觉得棘手,看来得小心应对才是。
“香奴从前听过这子母煞”
香奴懒洋洋道:“忘记了。”
薛钊便不再多言,坐在那里静静等候。
过了一炷香光景,铃铛声由远及近。一条黑影穿墙而过,停在薛钊身前躬身抱拳,却是此前见过一面的夜游神肖玉容。
“见过薛仙长。”
“嗯。”
肖玉容沉声道:“鬼兵于府学前遇袭,放了响箭求援,等小神赶到时,二者已魂飞魄散。”
薛钊叹了口气,道:“香奴说,今夜来的是三个老鬼,其中一对是鬼母、鬼童。”
肖玉容惊声道:“子母煞”
薛钊沉默着,静待下文。
肖玉容抱拳行礼道:“仙长放心,小神这就回去复命,来日调遣渝城神将、鬼兵,必将这子母煞剿灭。”
薛钊没接茬,沉吟了下,说道:“肖姑娘为人时,可曾成过婚”
“哈”
“我久居山野,不太通晓世情,不知这三书六礼、三媒六聘里有没有问名这一条”
“有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为六聘,问名为第二步仙长是说”
薛钊道:“三鬼中最弱的鬼婆婆也是玄鬼境,能驱使此三者,那幕后提亲之人又该是何等道行所图又为何”
帷帽上的黑纱遮挡了面容,薛钊瞧不见肖玉容的神情。她只是躬身抱拳,良久才道:“小神这就回城隍庙,待查出蛛丝马迹再来禀报仙长。”
薛钊不再出声,那肖玉容便倒退几步,继而消失于眼前。俄尔,街面上便传来铃铛声。
薛钊抬头仰望,只见铅云遮月,月朦胧。
忽而道:“渝城城隍上上下下都透着古怪,是果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元芳,你怎么看”
香奴反应了下,疑惑道:“元芳是谁”
“这种时候你可以是元芳。我问了元芳你怎么看,你该躬身抱拳一礼,说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香奴觉着道士又发了癔症,便垂下头继续假寐。
“道士,柴府越来越麻烦,还要继续住下去吗”
薛钊没回应,起身朝着敬思斋踱步而去:“走啦,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日上三竿,又是难得的晴天。
薛钊自走骡上下来,身后还背着木箱。身后是紫因寺,身前是渝城玄机府衙署。
门前番子当即有一人按腰刀上前喝问:“玄机府重地,闲杂人等嘶”
香奴自木箱里钻出,头上戴着铁碗,胸前挂着玉牌。
番子识得玉牌,当即神情一变,瞥了眼薛钊身上的百衲衣,恭敬拱手道:“原来是仙长当面,不知仙长如何称呼,可要小的通禀”
薛钊颔首,道:“贫道薛钊,白万年白供奉可在”
“原来是薛仙长,还请仙长入内喝茶,小的这就去请白供奉。”
薛钊便随着番子入内,于偏厅处稍候,等了片刻,便见白万年神情疲乏,快步而来。
“薛道友。”
“白道友。”薛钊稽首回礼,旋即讶然:“白道友怎么如此疲乏”
“说来话长。”
二人分宾主落座,白万年喝了两口香茗,这才娓娓道来。
七日前白万年接了调令,与另一供奉驰援龙虎山高道,围追堵截那魔教妖人。此行辗转两千里,先去播州再去泸州,继而又在赤水与魔教妖人斗了两场。
直到今早方才归来,刚才还在休憩,若非来的是薛钊,只怕白万年都不会露面。
薛钊奇道:“不知出手的是龙虎山哪位高道,竟能调动玄机府的供奉”
城隍庙也就罢了,阴司既为道人所建,总要听道人调遣。这玄机府却不同,朝廷与僧、道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这当有什么勾连。
白万年左右扫了眼,挥手斥退番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高不高的不好说,但此人的确身份贵重。”
“哦”
“此人乃龙虎山张家子弟张原庆,据闻极得老天师器重,说不得便是下一代天师。”
“原来如此。”
薛钊混迹渝城月余,倒是知晓了修行界中不少典故。龙虎山张家天师一系为道祖张道陵嫡传血脉。
据说张道陵飞升前曾留下三样宝物,凭此三样法宝,张家子弟便有召神劾鬼、呼风唤雨之能。
阴司便是张道陵所立,既是下一代天师,各地城隍、鬼吏自然不敢开罪。想来朝廷也有交好之意,这才令玄机府出手相帮吧
“也不知小天师何等风采,可惜不能一见。”
白万年那阴郁的脸上忽而嗤笑一声,道:“风采生的倒是好皮囊,可惜是个银样镴枪头,草包一个。薛道友可知张原庆为何要与那魔教妖女不死不休”
薛钊摇摇头。
白万年就道:“在下隐约听闻,那张原庆游历滇南时,为魔教妖女所魅,元精大损若传言为真,那张原庆便是根骨再佳,此生也难以破化神境。”
“竟有此事”
“非止如此”白万年又道:“张原庆借了家中阳平治都功印,号令蜀地阴司、城隍,撒出去三千鬼兵四下找寻,总算在赤水截住了那妖女。
结果乱斗一场,若非青城燕无姝出手,只怕张原庆早已被那妖女斩得魂飞魄散,连那阳平治都功印都要落在妖女之手啊。”
薛钊唏嘘不已。心中暗忖,莫非张家再无成器的子弟,怎会选出这等草包来做下一代天师
一盏茶饮尽,说过了小天师的糗事,白万年话锋一转,说道:“在下临行前曾去寻薛道友,邻人却说道友早已搬走”
薛钊颔首:“我如今借宿柴府。说起来,也是为柴府之事才来搅扰白道友。”
“既为道友,何来搅扰薛道友大说无妨。”
薛钊略略沉吟,直入正题道:“白道友可知妖鬼下聘取凡间女子,这等事可有什么说法”
白万年脸色一沉:“薛道友还请明言,到底是妖还是鬼”
“应该是鬼吧。”
“嘶”白万年倒吸一口凉气,锁眉道:“这只怕是要行那红白双煞之厄事啊”
妖鬼聘取凡俗女子,前者大抵是化形之后贪图美色,取了凡俗女子只为狎玩;后者并无实体,只怕大多所图不轨。
这其中最为恶劣者,便是行那红白双煞的邪术。
红煞为新婚当日冤死的新娘,白煞为道行极深的水鬼,二者结合,白煞吞了红煞,便可以此邪法修至鬼王之境
白万年略略解释,便迫不及待追问道:“薛道友先前既然说了是为柴府之事,莫非有大鬼下聘柴家”
薛钊便将这两日所见所闻一一道来,直听得白万年皱眉不已。
良久,白万年道:“多谢薛道友告知。事涉鬼王,玄机府不能坐视,在下这就联络蜀地其余供奉,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
“好。”薛钊起身稽首:“白道友既然俗务缠身,那我就不多待了。”
“惭愧,本想与道友把酒言欢的。”
薛钊笑道:“不忙,总有机会的。”
云秀楼。
铮
琴弦断,素手食指抽出一条细长的口子,俄尔便有血迹沁出。
“呀”杏花娘惊呼一声,便放下食盒,小跑过来,掏出帕子给柴如意裹伤。
“小姐呀”
柴如意温和笑着:“不过是寻常事,莫要大惊小怪的。薛先生还不曾回来”
杏花娘瘪嘴道:“不曾呢,清早就骑着骡子出去了,这会也不知在那里游逛。”
柴如意呆呆出神。
今日一早,媒婆就来了柴府。表兄父母过世的早,这三媒六聘的流程倒是省事了许多。媒婆说了一通吉祥话,取了二人八字,拿着打赏的银子,便喜滋滋的去了城隍庙。
说是要请孙道婆好好合一合八字,选个吉日出来。
纳采、问名,婚事进了流程,柴如意不好四下走动,更不好与表兄相见。她本以为自己已然认命,事到临头,不想却心中悔意渐生。
可惜薛钊不在,一时半刻她竟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杏花娘手艺糟糕,柴如意回神,就见左手食指裹得好似小老鼠。
杏花娘就讪笑:“果然不流血了。”
素手轻轻敲了下杏花娘额头:“作怪,裹成这样子,哪里还会流血”
杏花娘傻笑一通,返身掀开食盒道:“小姐,夫人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雪花鸡淖,快趁热尝一尝。”
柴如意却手托香腮,幽幽叹道:“不想吃,你送去正房吧。”
“可是”
“最近丰腴了不少,少吃一顿也不妨事。送去正房吧。”
拗不过自家小姐,杏花娘便盖了食盒,返身下楼。
柴如意闲坐阁楼,半晌,忽而听得菘蓝大呼小叫而来。
“小姐小姐”
柴如意恼怒:“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菘蓝抢到身前,面色泛白,惊恐道:“小姐呀,老爷与大少爷不好了”
柴如意脑中一片嗡鸣,强自镇定道:“好好说,我父兄怎么了”
“老爷与大少爷不知为何,忽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只怕是中了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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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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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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