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姐姐的手松开了那张惨白的脸离我仅有半尺距离可是我却只能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双眼一翻脖子僵硬地向后倒去。
“喀”皇太极闷哼一声他的右手抓着孟古姐姐的右手左臂却飞快地塞到她的脑下。孟古姐姐的头最终稳稳地倒在他的肘弯里可他的手肘却重重地砸在坚硬的瓷枕上。
“姑姑姑”我尖叫。看着她雪白的衣襟上点点猩红我心如刀绞潸然泪下。
“额娘额娘”皇太极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传大夫传大夫”
海真哆嗦着脚下一软竟轰地瘫倒昏死过去最后还是葛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一会儿两名医官急匆匆赶来场面一度混乱。
问诊、察看、针灸一番紧张慌乱的作为后孟古姐姐逸出一声呻吟呼吸渐渐趋向平稳。
我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却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起死死地攥紧了皇太极的手。十指交错相握我与他的手里满是湿漉漉的汗水。
“没事了”我搂着他僵硬紧绷的身体轻轻拍他的背“没事了她不会有事的”说到后来竟不像是在安慰他而是在安慰自己。
“额额娘额娘”孟古姐姐双目仍是紧闭眼睫颤抖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反复轻声念叨。
我心里酸痛至极一把抓过她枯瘦的手跪倒在她床前“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额娘额娘”眼泪默默地顺着她的眼角不住地滑落“我想回家额娘带我回家”
皇太极偎在她头前哀声呼唤:“额娘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儿子”
我心阵阵抽痛无语凝噎好半天我一咬牙坚定地说:“我带你回家我带你找额娘”
一旁的大夫慌了神“格格切勿造次侧福晋身子虚弱绝不适宜搬动更不可能远行”
我咬着唇看着昏迷中不断痛苦呓语的孟古姐姐心乱如麻。
“好我去想办法”我狠下心猛一跺脚转身就走。
才冲出门身后有人冲上来一把拖住我的胳膊蓦然回头竟是皇太极。
“你要去哪里”
我定定地望住他“我还能去哪儿”
“不要去求他”他眼里有痛一种受伤的、无助的哀痛。
我强咽苦痛涩然“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东哥”
“这是你额娘的心愿也有可能是她最后的心愿。”
抓紧我胳膊的那只手在颤抖我轻轻推落他的手他垂下头黯然神伤“你可知你要为此付出何等代价你可知他等你开口求他已经等了多少年你可知”
“我知道。”悲痛到极致我竟能坦然笑出来我最后用力抱了抱他纤细的身子然后放开“我都知道没关系我不在乎为了姑姑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孟古姐姐待我亲如家人我无法坐视不理不能看着她含恨而终。
她太想家了这个离家十五年、再也没有见过亲人的可怜女人她想念她的额娘她的亲人
她的思乡之情我懂那种想念着故乡的刻骨之痛我何尝没有
也许我的心愿无望达成但至少至少我能帮到她
我能帮到她
即使那个代价高昂得将令我终身痛苦
但我在所不惜
雷声隆隆雨点粗暴地砸在湖面上。
荷叶被打得噼啪作响微卷的残边在狂风暴雨中瑟缩颤抖。
已是夏末
已是一塘残荷
恍惚间似乎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碧绿新嫩的荷叶那鲜明夺目的花骨朵娇艳明媚的花枝在湖心开得是那般的绚烂。
然而时过境迁盛夏的怒放早已变成此刻的满目凋零暗墨色的残叶犹自顶着狂风暴雨苦苦支撑。
此情此景让人见之眼涩一如在鬼门关前饱受煎熬的孟古姐姐。
她也在撑
撑着等待能见到从叶赫来人的那一刻
有多久了
三十天四十天还是五十天
努尔哈赤打人到叶赫去通知孟古姐姐病危请求她的额娘来赫图阿拉见女儿最后一面离现今到底已经过去多久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一日努尔哈赤冰冷的话语冷漠的表情至今历历在目。
“知道。”
“你这是在求我”他讥诮地扬起唇角我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残忍的笑意。
身后不远处阿巴亥正在对镜梳妆事实上由于我来得匆忙急促竟是冲破了侍卫的阻挠直闯寝室。当时我一心想找努尔哈赤竟忘了这里其实是阿巴亥的房间。
好端端的一场夫妇同床鸳梦竟被我硬生生地打断。
当努尔哈赤赤裸着身体仅在腰间简单地裹了一床被单下床缓步走到我面前时我能感觉到他凌厉而探索的兴味以及床帷内阿巴亥深恶痛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