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抬起手来拢在宽大袖袍内的右手食指轻轻地钩起他的食指。指尖的温度仍是比常人要低在夏季里格外的沁凉。
我微微一笑注视着他错愕得完全惊呆的脸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代善吃惊地上下打量我过了许久忽然“啊”地低呼一声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吗东哥真的”
我闷闷地轻笑甩掉心底悲伤的阴影只是笑说:“不是我还会是谁呢”
“你怎么回来的阿玛不没人跟我说你会回来”
“嘘”我食指放在唇上“我偷着来的等天黑就回去”
“回去”他不解。
“是啊回叶赫”我淡淡地笑尽量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我下个月成亲嫁去喀尔喀”
“什么”他惊呼抓着我肩膀的手一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我无法向代善解释更多我之所以要到建州只是想跟他道个别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他和褚英是我到古代最早认识的人所以就由他开始
“东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神思恍惚地看着他遥想当年最初见到他时他还是个稚嫩纯洁的孩子如今竟已长得这么大了果真是沧海桑田风云瞬息年华易过我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那样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五官轮廓。我一时感慨万千险些坠泪忙撤手别开头闷声道:“啊我想见见褚英”
“大哥他”代善的神情蓦然变得异常尴尬。
我愕然震撼兄弟骨肉难道当真淡漠得一丝亲情也没有了吗我不愿承认代善也会变成那种冷血之人宁可固执地相信他仍是我记忆中那个温润善良的少年于是低声说道:“我知道他被拘了若是能轻易得见我也不来求你了。”
他犹疑不决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过了好一会儿代善才启口说道:“大哥隶属正白旗负责看管他的全都是正白旗的人如今正白旗归老八管若是没有阿玛的手谕想进入地牢探视大哥先得过老关”
我心里一颤揪紧了。何时起记忆中的代善已然不复存在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他令他竟然也变得和一般俗人那样世故圆滑身为正红、镶红两旗的旗主在大阿哥被废之后已然成为最有希望继承储位的古英巴图鲁竟然没法进入一个小小的地牢他这托词找得实在不怎么漂亮
我冷笑方才涌起的一丝温情已然从心中彻底抹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皇太极受命外出此时并不在赫图阿拉”
我语气加重言辞间明显夹杂了沉痛的怒气他不会听不出来。只是他掩饰得极好脸上挂着淡淡的无奈的微笑若非我已心中有底竟是一点也不会怀疑他的诚意。
我退后两步漠然地看了他两眼忽然扭身便走。他在我身后大叫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东哥你要去哪儿”
“去求淑勒贝勒爷换取他的手谕”
“东哥”他颤声“不可冲动”
“拿我一条命去换总应该换得回来吧”我吸气冷笑“我就不信我要见一个朋友竟会有如此之难”
“东哥”他拖我回来紧紧地抱住我“我想办法我带你去见大哥”
我的脸压在他的胸口但怒气未平进而脱口讥诮地说:“不怕会连累到你了么二爷”
“东哥”他惨然惊呼身子急遽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我“不要这样说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叠声的“对不起”将我硬起的心肠渐渐软化。也许不能完全怪他没人比我更清楚要在努尔哈赤眼皮底下争得一席之位有多难钩心斗角力争上位却又不能太过招摇恐遭人嫉恨代善他其实撑得也很苦吧
我心软了嘘叹着回应他给予一个大大的拥抱手拍着他的背哀怜地说:“代善你无须向我道歉或许全天下的人都能责怪你但我却是最没立场的一个我没资格怪你所以不必对我说这三个字”
代善身子微微战栗这一刻我所拥抱着的他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少年
对不起代善这三个字应该由我对你说
请你忘了我以后请按你自己的意愿生活吧
甬道内有些昏暗脚下虽然踩着实地可总觉得有点飘飘忽忽的不踏实代善送我至狱门便不再前进不知道他是想守在门外观测动静呢还是不敢面对牢狱之中的亲哥哥。
老狱卒引着蜡烛在前边带路边走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说什么囚犯最近脾气愈捉摸不定难以伺候正说着忽听甬道尽头传来一声厉吼我猝不及防竟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那老狱卒却是见怪不怪显然已是习以为常哈着腰笑道:“姑娘莫怕犯人拿铁链锁着呢”
我身上一阵阵寒强打着精神走到底。一道铁门将内外阻隔门上仅留了上下两个小孔上面的案板上搁了一只饭盆子里头是一些剩菜残羹老狱卒顺手将盆收走然后在底下开口处踢了踢喝问:“屎尿盆子呢敢情你只吃不拉还是把屎尿拉裤裆里了”
我双手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呆才哑声说:“开门”
“啊什么”老狱卒困惑地回头瞥我一眼。
“我说开门”
“那不行”他断然否决“他是重犯”
“开门”我不待他说完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右手举着刚从髻上拔下的簪子顶住他的咽喉“我说开门你聋了吗”手抖得太厉害竟当真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我却什么都顾不得了疯般厉声尖叱“你不是说他被铁链锁着么你怕什么一个铁索披颈的犯人你还怕他跑了不成开门我要进去”
老狱卒吓得双腿软哆哆嗦嗦地求饶:“姑娘息怒小人尚有家室死在姑娘手里不打紧若是让犯人逃了小人一家都会遭殃姑娘”
我呼呼地喘气当啷一声簪落地
疯了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