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遮哥''是这样顺嘴的事......"傅遮终于肯转回身正对着她,不过依旧别过眼,拖起慢悠悠的语调,佯作淡然:“以后常叫。’
喜绥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我的百两......也是顺手的事。怕遮哥贵人事忙,等会给忘了。”
傅遮无奈地睨她一眼,起身从床榻边的匣子里取出被红绸包好的百两银子,交给她。
恰逢小厮来叩门,提醒该到时间用药了。
傅遮一边让人进来,嘱咐放下药就走,一边解开腰带,露出裸背。喜绥不经意地抬眸一瞥,吓得手忙脚乱,最后乖觉地绕到屏风后头,捂住了眼睛。
傅遮端起桌上的药碗, 一口气喝了, 随后拿起案几上的膏碗和扎带,朝喜绥走过去:“躲什么?”
“我给你上药包扎,不合适吧?再说了,我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哪里会做这个。”
“从前你经常为李昭包扎。怎么轮到给我包,就不愿意?”傅遮即答:“不用说了,我知道,大大方方是友谊,小心翼翼是爱意。你对李昭的皮囊不感兴趣,对我......”
他不再说下去,看向一边。
“对你却是爱得死去活来!坐下!”喜绥立马端过药碗,伸手请他在床边坐下。她允许傅遮将错就错地误会并自恋,但绝不允许说她对李昭的皮囊不感兴趣!
李昭曾借她的房间换过衣裳,隔着屏风,喜绥偷窥了他似隐似现的身影,薄肌线条如流云般起伏,翘臀劲腿蓬勃似山,高束的马尾坠过腰,落在臀上,他咬着扎带系手臂的伤口,因房内过热,不断闷哼喘息。
少女情怀总是诗,喜绥的是首淫诗。她曾在梦里多么羞耻地馋过。
喜绥陡然站在傅遮背后,回过神才发现,这样背对着傅遮,倒很适合畅所欲言!
“遮哥,方才你说有心事讲给我听,要不就趁现在同我说了吧!其实我亦有件事要说给你!你先说了,我俩甜甜蜜蜜的,我再说,不容易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傅遮虽狐疑她说“破坏感情”是何意,但到底听她的,先说道:
“我要说的,和你此番来府邸的目的差不多。阿绥,我不能再由着你,将婚事往后缓了。我探过誉王府后,知道了许多对你不利的事,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誉王和世子都在打你的主意。”
“誉王这次可以直接无视你的身份,下次依然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把你抓回去全身而退。世子更是假仁假义,想蛊惑你与他结盟,扳倒誉王后,图谋你我都不清楚的更大的利益。”
“我同他们虚与委蛇,是想离间他们,转而由我来左右周旋,分别加入他们的阵营,这样才能套取更多信息。不管是我在陛下身边的挂名,还是我借锦衣卫作保,他们暂时都必须对我客客气气的。你待在我身边,最险,也最安全。所以我打算......”
话说到这,没什么不懂了:“打算?!”
“打算如你所言,立即备好彩礼,登门下聘。六礼最重要的便是纳采、纳征、迎亲三项。只要过了下聘送礼,婚事就正式定下了。只等我......”傅遮顿了顿,“选好开府之地,择日亲迎你过门,从此以后,你我住同一间房,睡同一张床。我无时无刻都能护你,你也无时无刻都可以…………………这具身
7......"
喜绥紧张得猛拽了下包扎的细带,听得一声闷哼,她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我年纪小,听不得这些东西!什么床啊房啊的,我不馋这些的!你不能再往下细讲了!”
情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傅遮被她过于激烈的反应刺激得面红耳赤,更想证明自己很会讲情话,半晌,黯下瞳眸,轻飘飘地落出一句:
“你又在害羞佯避?还是听不得我说要“护你''?......等拜完堂、洞房后就好了,你不喜欢我对你太好,那么你届时就晓得......我、我也会...狠狠欺负你...发狂一般...让你... 喜欢的。”
喜绥如临大敌,她未经人事,只想象过,和李昭一起如书本里所描述的那般缠绵悱恻,是何种光景,对于傅遮说的“欺负”,似懂非懂,知道是生孩子的“那种招呼事”,可不应该是舒爽的吗?怎么听起来是神秘且可怕的东西!
“等一下!傅公子!你别再说了!”不得不趁机赶紧把聘礼数目说个清楚了,喜绥和盘托出,“其实我今天来,是因为知道了我爹娘想要的聘礼数目!他们拟写了一张不菲的礼单,我瞧得一清二楚!心中着急,才特意提前过来给左相大人透个底!”
傅遮一怔:“岳父岳母已开始商量礼单了?”
喜绥点点头,麻利地给他的胸口裹了三圈,强迫他背对自己,一边裹一边夸张地道:
“说什么要十副足五斤的纯金头面,不为了戴,就为了摆房里好看!镯子要比脖子粗,玉佩要比马辔大!十来箱珍珠,不是夜明珠不要!十来箱布绢,不是天香绢不行!牛羊雁鹅鸡鸭鱼各要几十笼!哪怕搬过来时整条街都淌着粪也不许私自克扣一只!什么鹿皮、狐皮、貂皮、虎皮、兔皮,要拿来
制成十二套成衣的分量,全都要交由公子你亲去猎来!九尺雕花象牙床,金银花梳妆柜,黄花梨木八仙桌,黑檀香木太师椅……………”
喜绥一口气说完,换了口气,又道出七七八八,说到后面忘了礼单的草词,甚至往里头夸张地编了好些。寻常人家从前朝开始做工,不吃不喝不睡,也要做到今天才赚得上!
对豪商或是官宦家来说嘛,喜绥都道不清楚!
“傅公子,咱初来乍到雅安,左相大人尚未安定,你看,应该也还没正式开始收受贿赂不是?要是没个对策,就别来提亲了......”喜绥拧眉低落地道:“虽然我很遗憾,但是,大人的清誉和少爷的面子终究不能丢,咱俩私底下谈谈情,说说爱,也是一样的,你说对吗?”
“??就这些,没有了吗?”
喜绥搓了搓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顿住。
傅遮转过身,抬眸凝望她,“就这些?”
李昭省吃俭用攒了近十年的银子,其中有每月从誉王手里拿到的卖命钱、出巡时扮作游刺客收钱杀人的赏金、替朝廷洗劫贪官霸豪的赃银,全都埋在一个地方。
前世本想要等部署完成,尘埃落定后娶她,她却只要这些,怎能教他不心疼,“岳父母怎么对你打算的?就这些,如何能风光体面?”
喜绥咬着手指,忙不迭回忆那张礼单草纸,是不是还写了背面,最后半猜半蒙:“...左相大人已经开始收贿赂了么?”她琢磨着,等会走出府门就向锦衣卫举报的话......能不能得一大笔银子?
显然傅遮的口气和如今的左相府财力并不匹配,他收敛了神色,“没有。是我娘留给我的私房钱,连我爹都不晓得。我娘曾是雁安有名的贵女,陪嫁可观,全都留给了我,嘱咐我将来娶媳再挪用。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千算万算,又棋差一著!
喜绥恨不得扇自己,转念又道:“我方才说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没说完!我爹娘可宝贝着我呢!要真这么容易,我嫁走了全是吃苦的日子,他们才不肯呢!”
“那你说,还有什么,不管有什么,我都做到。”思及自己显得太迫切,傅遮又挂起冷脸,道:“行了,不必说了。你且回去等着就是。”
“啊?!”喜绥着急道:“我还是说说吧!”
“不用说了。”傅遮红起耳梢:“你若实在担心,这些时日便在家中看看书打发日子,其他的都由我来办。”
“看书?!”喜绥扭曲着脸,怪声反问。她从不看书,这个节骨眼更看不进去劳什子书啊!
傅遮却以为是问他看什么书,他突然起身,披上锦衣,背对着她掩饰自己身体因燥热而泛起的淡红,难堪地回答:“还用问吗......难道我会让你看女戒女德这种书?你不是说,那些事,只能你招呼我?当然是,让你随意招呼我的书。”
说着,他突然回过头,侧目瞧她一眼,“都到这份上......你还装什么傻。”既然李昭不能让你满意,那傅遮让你满意,也可以。他就是如此卑劣扭曲,恨不得将隐忍了多年的情意尽数戳穿,教她承受不了,也为他痴狂才好。
这么想了一瞬,他又低头克制住过于卑鄙龌龊的思想,“你走吧。我会很快来的。
喜绥大惊失色,“不不,傅公子,你误会了!我是来劝你不要上门的!我爹娘不会满意的!他们根本不会给你好脸色!”
在弄明白她惯爱欲拒还迎之后,傅遮已受不了跟她同处一室,此刻她说什么都像在以退为进的撩拨,遂直接打开门把她请出去:“你走吧。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什么啊?傅公子,你的思绪是不是过于跳跃了?什么啊?啊喂喂喂!别赶我啊!”
“砰”的一声。
门关了。
喜绥彻底碎成了冰碴,欲哭无泪地大声喊:“傅公子!傅公子?遮遮?阿遮?遮哥??啊,百薇啊!百薇?!!"
廊下没有百薇,她喊了几声,路过的家丁却都纷纷看着她,然后又点点头迅速绕开。喜绥不得不敛起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哭丧着脸要走。
又听得门内传来一句:“阿绥,我听说婆娑山的雪景是最好看的......过几日,我带你去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