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心求符咒, 落实起来很快,关键是抽个什么日子、什么地方给傅遮展示。
他次日来信抒发相思之情,叙述自己半夜是如何睡不着,坐起来默写婆娑山上她的真情告白,写得忘了时辰,天都亮了,手底已有一小摞,怕她不信,送信来时便附上几页。
这些话四下无人时,说给外人听听没事,忽然被这外人用纸张一字一句记录下来,拿给她亲自认领,和口供有什么分别?
一嗅纸张,他还风骚地熏了些让人心泛涟漪的雪吟香,不晓得是他不慎沾染屋里的,还是有意撩拨她。
配合字里行间的情浓意长,喜绥简直头皮发麻。没跑了,这人彻底被邪祟入体,发了癔症。
告知爹娘自己喜爱李昭的事刻不容缓,为傅遮斩鬼除祟的事也迫在眉睫,喜绥决定了,先除邪祟,和前儿个没疯的那位傅遮讲定退婚了,再跟爹娘通信。
有此决定,也因为喜绥想着,遮这情况,必须先告知左相,毕竟退婚的事也要经过他老人家点头,自己先和通情达理的真傅遮一起跪下,与左相告罪,就不必让爹娘腆着老脸卖相了。
“百薇,给白云递的帖子,她回了吗?”喜绥打定主意:“我得赶在去找她之前,就把遮的事儿给办了,不然之后得了女子们的线索,压根没法跟遮商量正事。”
百薇忙说:“回了,林姑娘也说正想找你呢,过几日她恰好要和表少爷相面,那媒婆夸得天花乱坠,教她心里不瓷实,她想先约你出来,问问你对表少爷的看法。
“表哥?”喜绥对吉琮适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一拳将他揍得邦邦响的时候,后续阿娘说他没什么事,自己又忙着拖延婚姻,也就没再关心过。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她十分诧异,概因那相面册子上,最有可能被一眼选中,进宫晋升的,当属林泉酒。
当初屠妄为了帮自己骗傅遮,只瞧名字就“相中”的也是她。林泉酒的确人如其名,是个清逸却烈性的绝色佳人。
“表哥居然和白云搭上了媒,真是好福气啊。”喜绥感慨,“表哥的身份,见识、德行确实挑不出嘴,但要我说的话,是人太温顺、太柔弱了些,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在一起多没意思......白云的性子,不会喜欢他的。”
百薇却不这么认为:“温顺还不好?温顺意味着听话,日子过起来舒心。”
喜绥遐想:“听话当然要了,但也不能太听话吧,不然我要他当夫君做什么,我买几个随从不也一样么。男人要既听话,又主动,还要会打情骂俏,才教人惦记。”
百薇说:“喏,那不现成就有,中了邪的傅公子。”
喜绥顿时兴致全无,大呼晦气,“既然白云心急,那傅遮的事就更不能拖。道士说了哪日是除邪的黄道吉日吗?”
百薇摇头:“只说了正午的阳气最盛,除邪最好,不易沾身。至于准确的日子嘛,需要对方八字姓名才能算。我想着公子好歹也是相府少爷,这事儿要是传开了,恐怕对你对他两门府院都不好,便说不用。他说也没事,寻常人求个七八张符制一人身上,已是手到擒来,咱们买了百十来张符咒,
贴都贴不下,就是范谢二人亲自上身也尽够了。”
喜绥这才放心:“那不要拖了,现在就给傅遮回信,就这几天挑个左相在家的日子,我登门拜访一趟。”
百薇心思细腻:“姑娘回信时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倘若无故拜访或是恶语相向,或可被看出端倪,我们得先稳住他。”
喜绥说明白:“我就说昨夜自己太过激愤,难以接受他的剖白,经过一夜深思熟虑,确定他就是李昭,现在想他想得发狂,必须见一面,倾诉衷肠。”
得亏有百薇在,忙给她查漏补缺:“不不,姑娘你忘了,你要是直接承认他就是李昭,他更坚信自己是个托生的人,下不来的。你写得模棱两可一点,就说......”
喜绥的脑子转得很快:“确定他就是我自幼朝思暮想的那位良配!”
“嗯!”百薇夸她机灵:“他必会放下戒备,大开心扉迎你入门,到时候你随他到他的房中,施展符咒把他打回原形,我只要听见你惨叫救命,便立马跑去找相爷过来看傅公子被符咒镇住的模样,你趁机说出自己心有所属,相爷只会以为你被邪祟入体之事吓住,不敢再同公子成婚才故作托辞,哪
里还会追究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别人呢?”
“百薇,你可真是我的良师益友,左膀右臂!我若没你这个智囊军师,怕是早就和傅遮成婚了!”喜绥感激地抱紧她,“你放心,等我把此事办妥,第一个给你涨月俸!”
百薇听到前边还有些感动,听到后边垮下脸:“算了吧,姑娘说了好几月了,一个铜板都没涨......不如傅公子实在,出手就是十间铺子。”
“聘礼点好了,冬至日他要抬回去的,我拿什么给你涨啊,不得等事情过去,求苏嬷嬷这个管账的么。再说了,傅遮不也还没兑现吗,哪里又比我好多少了?”
“那不是只要你嫁给傅公子,他立马就兑现吗?”眼看婚事要砸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百薇改口道:“哎呀,只要姑娘能成事,定少不了百薇吃香喝辣,涨不涨无所谓。”
这才把喜绥哄高兴,开始着墨给傅遮回信,回完信又怕文字太假,透不出来,便想学着他的模样,熏些香在纸上。
喜绥一贯爱在屋内用的是山丹织梦香,也就是倒仙子?百合花调配的香气,从她的肚兜到夹衣,都沾的这个味道。
她懒得为了一个傅遮重新起炉熏香,便随意在现成的熏笼上晕了晕纸,让山丹香沁透纸背,才封装起来,交给百薇送去。
左相府中,一众官员与傅承业聚在正厅谈论要事,遮从旁静听,不断摩挲着扳指。
“几乎一夜之间,雁安及周边几城的滋补药材都被人买断了,平民百姓用不上那些,只有富绅们用之成瘾,难以戒断,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冲他们来的。各大药铺替人放话,说只要有人肯拿出一株血玉藤,就将药材倒回市场。”
“什么藤,听都没听过。
“一根已灭了根种的枯藤罢了,说是有生肌活血之奇效,传得神乎其神,乃至活死人肉白骨的都有,你来得晚,不晓得去年底时,就有人在寻找此物,闹得外头沸反盈天,还打听到皇后娘娘头上了。”
“这和皇后有何干系?”
“说娘娘祖上传下来了一株,就在她手中。娘娘今年夏时,就当着众人的面掰断了熬进水里,赐出去了,说既是滋补的,早早泡水喝掉,免得有人借谣传生起风波。后头消停了一阵,没想到今年底又来了。”
“赐给谁了?”
“说是几个奴才。”
“暴殄天物啊,这种好东西,就该......”
“兄台,可别胡乱说话。那人千方百计想得到此物,已生出两次风波,这回不晓得又该如何收场,背后的人敢挑衅天家,怕是......”说话这人指了指上头。
那人谨慎地合拢了嘴,不再放肆。
“罢了,这几日再看看,待休沐时又共聚于此,议论此事吧。”
“你呀,就是想来蹭相爷府上的午膳。”
说到这,喜绥的信送到了。
取信的小厮一直候在门外,想等着出来再交予他,没想到被他瞧见了影子,“放人进来。”
小厮只好前来禀报:“方才洛府的婢女百薇来过一趟,替洛姑娘给公子您带来一封信……………”他看看左右,在场都是傅承业的下属,公事说到一半,有件松快事调剂调剂,谁也不会恼,“让奴才亲手送到公子手中,说是…………一些私房话,要您亲自拆开,一人私下看才行。”
这上首的少爷与人家姑娘定了亲,有些甜蜜的书信往来,很正常,还是年轻啊,他们也都年轻过,听罢遂乐呵呵地笑起来,心照不宣地一起端起茶盏,浅嘬不语。
但抬眸瞟上一眼,见平日里最阴晴不定的少爷,轻易被一封信撩得面红耳赤,真切地勾起唇角,急忙双手接了过去,一幅春心荡漾的少年郎君模样,几人来了兴致,难得一见的事,多少要调侃几句。
“公子相中这个,一看就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看,方才还板着脸冷情冷性的人,听见心上人送了情书来,眉头都梳开了。”
“是怎么一封信,还要郎君避开我们,私下去看,难不成在这厢里拆,要沾了我们的老朽气?”
傅承业听得摇头发笑,抬手点了点这群蔫儿坏的人。
傅遮不与他们分说,疾步离开厅堂,走到院中一棵树下,背着人,一字一句细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拿信的手都颤抖了。
她相信他了。
难怪,难怪字里行间不再生涩,尽是露?骨之辞。
“想得发狂”四字,分明是故意撩惹他,教他不禁畅想她是如何发狂的……………
再看“倾诉衷肠”四字,更是带上几分疯乱纠缠的意思。
纸张上倒仙子的香气他也认得,是她被窝里的香味,所以,亦是她......肚兜上的香味!
这种力透纸背的情丝烧进了他的五脏六腑,看完心头激跳,久久不能平复。
“休沐清晨,阿绥登门拜访完伯父,便请傅郎与阿绥入你房中一叙,可好。”
傅遮如临大敌,屏住呼吸,浑身烫得他眼神尽澄澈了:这......这是什么暗示?
阿绥可是……………馋他李昭的。
她说过:“两情相悦,做快活的事,一寸一寸就能抚平。”
他凡心大动,握紧拳倚在树边,急喘道:“来人。"
小厮赶忙过来问候。
他道:“......去买点清心定神的熏料回来,效果越强越好。”
小厮不解:“啊?”
他继续道:“切记,买回来就在我房间里熏上,日夜不歇地,给我把屋子每一个角落都熏透,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