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坚持了一节课,叶盛宁被那股钻心的疼痛折腾得实在是没了力气,她皱着眉趴桌上,闭眼忍受。
这是她第一次痛经痛成这样。
可真疼啊。
林嫣然火眼金睛,刚下课还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眼就瞄见了叶盛宁的不对劲,她赶忙走过来,弯腰推她胳膊,“宁宁?你不舒服吗?”
叶盛宁将自己那张有些发白的小脸从臂弯里抬起,扇动着脆弱的眼睫,对她说:“我痛经,缓一会儿就好了。
“你这......真没事啊?”林嫣然有些担忧,手无足措。
“没事。”
“那你有带布洛芬吗,没有的话我去医务室给你拿?”
叶盛宁咬牙忍疼,“有的,在书包里。”
“你水杯在那儿,我去给你打水。”林嫣然视线往她桌上绕了一圈,最后又重新回到她脸上。
桌上没有,叶盛宁手伸进桌肚里也摸了一圈,还是没有。
就在她奇怪的档口,程屿辞从门口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粉一黑的保温杯,往她这边靠。
水杯就在程屿辞手里,林嫣然惊讶的看向他。
程屿辞看见了她脸上略显惊讶的神情, 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将水杯放到叶盛宁的桌子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见女孩儿也那样微怔着看向他,程屿辞目光忽闪,主动解释:“刚好要去打水,就帮你一块儿打了。”
不知道为何,在注意到叶盛宁那样的水灵灵的目光时,他有些急于解释,手指不由自主的搓了搓耳朵,是那种表现很平静的样子。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好像并不平静。
直到他听见女生轻声说:“谢谢。”
那莫名悬空的心情才似乎平稳的落了地。
这种奇怪的感觉,他从未感受过。
吃过药后,叶盛宁的疼痛有所减缓,一场大雨淋湿了整座校园,中午的时候雨停了,风里依旧带着凉气。
有点冷。
这一整天,因为经期造访,叶盛宁整个人都郁郁寡欢,感觉做什么都不顺心。
下午第二节课是物理课,她破天荒走了个神,在被多方抽起来回答黑板上的题目时,她只是嗫嚅了两下嘴唇,最终抱歉的跟郝多方说:“对不起老师,这道题我还不太会。”
郝多方性格温和,不是强人所难的那种人。
抬手往下扇了扇示意她坐下,只是提醒了一句:“上课要专心听讲呀叶盛宁同学。’
叶盛宁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
“既然叶盛宁同学不太会,那我们就请司瑶同学来解答一下这道题吧。”
凳角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道温和女声,她站得笔直,纤细的身影被泡在淡黄的灯光下。
视线笔直的落在正前方的黑板上,不疾不徐的念着这道题的解题步骤。
她回答的很详细,多方眼角堆满了笑意,连连满意的点头。
这道题被司瑶完美的解答,一分不漏,可谓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答案。
郝多方忍不住在课堂上夸赞她,“我们司瑶同学学习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司瑶笑起来,“您过奖了老师,是您教得好。”
这话听着高兴,郝多方又多跟她唠了一句:“你这姑娘,也跟你们班上这群臭小子学会拍马屁了。”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由段斯昂带头,顺着这话接了下去,“这怎么会是拍马屁呢,咱们班长只是在陈述事实,您确实教得好。”
“哈哈哈哈哈……”
“您要是不信,问您的得意门生去。
这得意门生便是程屿辞了。
郝多方教两个班,这两个班里,只有程屿辞这小子物理能拿满分,有且仅有的满分,一骑绝尘,让很多朋友都开他玩笑,笑说程屿辞能拿满分,估计是郝多方的得意门生,每天给他开小灶呢。
瞎逗趣的话,哥几个说说笑笑就行了,程屿辞也从不因为这事儿气恼,反而跟他们一起玩笑。
只是不知道后来,这个说法传到了郝多方的耳朵里。
多方骄傲还来不及,说程屿辞就是他的得意门生。
本来还在看戏的程屿辞就这么被段斯昂也带进玩笑里,他身子靠着后桌,整个人懒懒散散的笑,松弛又淡漫。
叶盛宁下意识扭头看向他,薄薄的灯光笼罩着他的眉眼,他唇角勾起很深的弧度,鼻梁高挺,嘴唇松软。
他有恃无恐,大大方方的接下段斯昂抛过来的话。
教室里又是笑倒一片。
他总是这么游刃有余的面对任何事物,和他比起来,她的怯场,输得太过难看。
在这间屋子里,他跟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而她只是想要靠近强者的微不足道的一粒沙。
太没有存在感,以至于笑闹过去后,没有一个人会记得。
下午放学,天也还是阴沉,大片的乌云呈浅灰色笼罩着整个校园,回家的路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积水。
一片枯叶落进积水坑里,晕染开一小阵涟漪。
叶盛宁小心翼翼的避开。
只是天公不作美,一道凉风过境,又开始下雨了。好在叶盛宁有随时带伞的习惯,她将伞撑开,明亮的橙色像是雨天里绽放的一朵鲜艳的花。
她微斜着雨伞,顺着伞沿看向空中那些飘斜的银丝线,一些被风吹进伞里,贴落在她脸上。
冰冰凉凉的。
这一场秋雨淅沥,人影散乱的走在雨雾中。
叶盛宁撑着伞绕过街角,腹部的坠疼并没有完全好转,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了按。雨点变细变密,一些落进雨伞里,凉气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皱着眉忍下那突然窜上来的疼痛,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叶盛宁。”
脚步一顿,她撑着伞转身看去。
淅淅沥沥的雨帘里,程屿辞右手撑着一把黑色的打伞,气喘吁吁的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雨雾让人变得不清晰,她眉间微蹙着,只依稀瞧见他脸上的几分焦急神色。
见到她,似乎才尘埃落定的叹了口气,他撑着伞,大步朝她走来。
雨滴顺着伞骨掉落,在地面砸成碎片。
一暗一明的色彩相互碰撞,他走到她面前。
猝不及防的靠近让叶盛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疼痛感还未完全褪尽,她蹙着眉下意识出声:“你怎么......”
能一起走吗?”
叶盛宁被他的这句话打断,然后愣在了原地。
雨点滴落伞面的低沉声音盖住了那阵强烈的心跳声,就连坠腹的闷痛似乎也因为这句话抛却了九霄云外。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嘴唇微启,“你......”
“我也去那边,顺路。”那几分焦急神色仿若是她的幻觉,此刻他云淡风轻,像只是在说事实。
料想着也应该如此。
叶盛宁迟钝片刻,才缓慢的点点头。
阴雨天衬得天色更暗了,叶盛宁和程屿辞并肩行走,两人各自撑着一把伞。
明亮的伞下是安静的少女。
程屿辞侧头,视线略过她柔和的侧脸。
关心的话就在嘴边,“你好点了吗?”
身旁的人忽然出声,叶盛宁有些慌乱无措的抬眼去看,她的瞳孔在雨天里也显得清澈明亮。
“嗯?”她反应过来,跟他点头,“好多了。”
“那个你......”
她也尝试着去跟他聊天。
只是依旧小心翼翼的。
注意到他的视线落过来,叶盛宁咽了咽嗓,说道:“你......去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嗯。”
只是很浅的应下,他并没有多说。
叶盛宁也不再多问。
“哦,对了。”身旁的他忽然停下脚步。
叶盛宁也跟着停下,忙抬眼去看。
少年单手撑伞,将书包斜挎着甩到前面,单手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扯出一本黑色笔记,递给她。
“郝老师课堂上讲的那道题我做了笔记。”
她受他照拂太多,只一个动作一句话她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莫名的,竟有些鼻尖发酸。
她以为自己不会被人记得。
伸手,她将那本笔记接过,心情复杂的说了声谢谢。
少年勾唇,还是原来那副散漫模样。
她欢欣的接过,放进了书包里。
有程屿辞伴在左右,她脚步都放得慢了些。秋雨渐停,一切都泡在湿润里,她收了伞,湿漉漉的将雨伞拿在手中。
路过一抹绿荫,秋风抖动,树叶哗啦啦作响。
雨滴稀稀疏疏的往下掉。
来不及躲避,叶盛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没等来冰冷的触碰,头顶却忽然一暗。紧接着,她闻见了一股很好闻的香气,有点雨后清冽,又有青橘的甘甜。
她睁开眼,视线暗了一瞬,但还是抬睫看去。
少年走近她,为她撑起一把大伞。
雨滴清脆的滴落在伞面上。
她听见他说:“撑伞,别淋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