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震惊地上前,围绕着大虫的尸体看了一圈。
这是一只全长三米有余的成年虎,一身黄黑相间的斑纹,皮毛柔顺而厚实, 尾粗如钢鞭。体格壮硕,肌肉虬扎,那粗壮尖利的犬齿看得林白啧啧称奇,南方的密林里竟有如此大体型的老虎!
如此彪悍巨物,总不会有人愿意同它近战的。
大概是因为想要护住那一身完整皮毛,断裂的箭矢全嵌在它的脖子附近,近处还有几个倒刺箭头被生生拔下来时留下的血洞。
大虫的致命伤也就在这里了。
池初宴这箭法不可谓不恐怖。
林白蹲在大虫身边, 扭头问毫无形象躺在地上直喘气的池初宴:“那你这一身血哪来的?”
明明是放风筝给老虎放死的,怎么弄成这样。
池初宴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道:“我路上还遇见了一只雌虎。”
林白:“......”
他语气格外平静,甚至带了点歉然地解释:“应该是追寻着血腥气来的,我那会儿刚看到您发的示警信号,没时间同它周旋,又害怕它伤了马,只能跳下马去跟它肉搏。用刀割开它喉管的时候,血淋了我一身......虎血气味大,熏着您了吗?”
林白挠了挠阵阵发麻的脸。
统子,你确定剧情是要我强了他吗?
我吗?
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理,她一贯高傲抬起的下巴,微微含蓄地往回收了收,清了清嗓子:“那你呢,受伤了吗?”
她先前便观察过池初宴瘫倒和撑地的姿势,四肢动作皆流畅自然。又穿着戎装铠甲护住躯干,想来没受什么重伤。
况且按照一般龙傲天的套路,战力拉满的男主一贯是绝不肯示弱,承认自己受伤的。这会影响他战绩的含金量,关乎到他身为男主的脸面,所以林白也就顺口那么一问。
没想到池初宴愣了一下。
捂着胸口,突然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嗯,有点,肩膀被拍了一掌。”
林白:“......”
林白叫人来给池初宴看了一下。
只是因为在场没一个医师,没法正经给他诊治,只能暂时给喂了一颗舒筋活血的药丸。
池初宴说是受了伤,稍微休息一下,缓过劲来之后便起了身,陪同林白一起去看了一下地窖里被绑来之人的情况。
这下谁都没了说话的心情。
林白胃中翻江倒海,又去了一场。
因着郡主打出去的那支示危烟花,陆陆续续有在附近打猎的将领闻讯赶来支援,骤见寨子里幸存者们的惨状,脸上皆难掩愤色。
战场上再凶险,面对的也是同等厮杀,哪有畜生如此挥刀向妇孺弱小的。
大波优质兵力聚集,林白方空的出人手去安置那群受惊的女人小孩,把她们从地窖里带出来,护卫着领出密林。
众将士亲眼见到受害者们的惨状,心痛难忍,几欲落泪。
活下来的三匪瞧出众人落在他们身上的眸光逐渐不善,乃至憎恶欲其死。害怕起来,便在那不住哭诉自己悲惨,说他们也是被逼上绝路的可怜人。
林白实在听不下去了。
刚要有个动作,护卫在她身边那名名为红叶的女护卫忽然两步跨上前,一刀砍飞了哭诉得最厉害的匪贼的脑袋,当场血溅三尺。
末了,鼻息咻咻,脸色因为恼怒而涨得通红,噗咚跪在林白面前:“请郡主责罚!”
场面太过刺激,看得林白生生打了个激灵。
稳了稳神,拿帕子掩住口鼻,以遮盖那骤然浓烈起来地血腥气。
只当没瞧见,蹙眉绕开她,跨步上马,直奔着营地去了。
护卫们相互看了看眼色,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路上没少“用心照顾”剩余的两人。
回到营地,匪寨的事情已经传开,初宴打来的大虫亦受到了众人的围观。
衣着光鲜的权贵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先行出林的林白一行给围了起来,好一通恭维,马屁拍得震天响。
就连王妃都主动走下了席位,脸上笑开了花,没介意她身上的脏污血迹,拨开人群,一把亲昵地将人搂进怀里:“我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自出林子,林白苍白面无表情的脸上便挂了笑,眼下更是任乌渺搂着四处炫耀。
林雪找着机会从人群缝隙里挤进来,捏着她的袖口却没见高兴,而是一副吓白了脸的惊慌样,小心翼翼打量她的脸色:“大姐姐,你吓着没有,没受伤吧?”
林白垂眸看了她一眼。
乌渺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妮子这时候跑来嘘寒问暖,不显得她这个做娘的不晓得心疼自家孩子,满脑子功利么。
没见过这样没眼色的!
恶狠狠蹬向林雪:“没用的东西,你姐姐是将门虎女,这种小场面也能吓得住她,瞎操心什么!去去去,一边去。”
转向林白,又变脸似地端起慈母笑来,挽起她的胳膊:“走,咱们去见你父王。他已经派人下山去捉拿那余下一百多作恶的匪贼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你真是给娘长了好大的脸面!”
林雪被乌渺推到一边,看着林白远去的背影,嘴唇颤了颤,用力呼吸才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意。
林白给人群簇拥着走出去两步,回头看了眼红叶。
红叶立马会意,上前去护住了小郡主林雪:“小郡主且宽心,郡主没受伤,剿匪的事我等哪敢让郡主走在前头。她也没给吓着,还给您从林子里带了一只粉粉的小刺猬呢。说您喜欢,特定找来送给您的,要不然您回营帐去瞧瞧?”
林雪眨巴眨巴眼,顿时破涕为笑,掉头就往营帐里跑:“要,我要去看!”
林白给众人热情迎接入王帐,当即被南椋王?了座。
就在他右手下方,林越之上的位置。
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座位。
林白知晓,南椋王此人压根没把王府后院的女人当一会儿事,要的不过是乌渺与乌恙国师之间的一点裙带关系,才给了她一点体面。无论是什么场合,大到春猎,年初和年终的祭典,小到各种诗会雅集马球会,他从来都要求男女分席,嘴上说
的是前堂后院互不干预,其实就是懒得搭理。只乐意与前堂的男人们打交道,无心去维护和子女们之间的关系。
林越是最近被他强拉出来培养,才去了一回王帐,与众将领同席共饮。
可他胆子小,又是第一回上前堂,神情畏畏缩缩地拿不出手,便让林行之很不是满。
正好林白立功,便直接将她提到了林越之上的位置,淡淡夸了一嘴,却没提要奖赏她什么。
一时之间,底下将领打着眉眼官司,心思各异。
当场得到重赏的是池初宴。
往年几次春猎都不曾猎到大虫,今年一次出现?只,即便狩猎尚未结束,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算是拔得今年春猎的头筹。
林行之很是欣赏他,像是发现了一块璞玉。
当即给赏了黄金百两,珍珠一斛,并询问他是否有意进南椋军。
林白岂能让自家好不容易收编的临时下属被截胡,眼珠一转便赶忙道:“父王,他是我挖掘培养之人,您若要用他,可得将我也带上!”
还像是急了一般,转过头对池初宴:“你说是吧?”
池初宴垂着头:“是。”
席位上,低调的四皇子持杯之手稍顿,难以置信冲池初宴看去。
南椋王哈哈一笑:“好好好,就知你这妮子绝不肯吃亏割爱的。”
他打了个哈哈,没有正面回应。
林白也不急,人的观念哪有这么快就转变的。别说是林行之,就连乌渺也从没把她当王府继承人看过,没有一口回绝就是进步了。
将士们在席面上喝着酒,侃起来便没完没了,一场晚宴吃到了入夜。
林白实在等得不耐烦,提前退席,顺带手地带走了一直被迫社交,没怎么用餐的池初宴。
乌渺还有些怒其不争,想让她留下:“这么早回营帐做什么?”
林白便指了指唇色浅淡的池初宴,:“他还受着伤,我得给他找个大夫来看看,方见他在席上都没吃两口东西。”
场面忽然一静。
池初宴飞快地看她一眼,眸光闪了闪,抿紧了唇。
众人便想起这位白日里是猎杀了两只大虫的,受了些伤在所难免,赶忙对着池初宴一阵关怀。
南椋王也放下了酒杯:“去让余大夫过来给池公子看看。”
适时四皇子忽然开口:“我身边正好有位御医,擅治跌打损伤,不如就让他为池公子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