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四十多天的分别,让这场重逢浓郁了更多情愫。
回到酒店,倪思允连夜收拾了行李准备跟周璨宇一起回沪江,对这个地方说不上有多厌恶,只是迫切地想回去他生活的地方。
仿佛只有在沪江才有呼吸的欲望。
他们坐高铁回去,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小时行程。
车厢里的乘客并不多,他们坐在第一排,倪思允没吃晚饭,路上顺便吃点小零食解解馋。
口罩扯下一半, 她一边看剧一边吃小面包,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扭头看向周璨宇,疑惑道:“那次我在香葛山走丢,你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了?”
前后时间不过几个小时,从他听见消息到他抵达横店,还要安排人手上山,就算是用飞的也不至于那么快吧。
这个问题倪思允思考很久了,一直没得到答案,此刻才找到机会问他。
身旁的男人往她身上盖了一块小毛毯,今晚脸上一直牵着笑容,心情好到了极点。
“当然飞过来的。”
他答得云淡风轻,好似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看他不是诚心回答,倪思允也没了继续探讨的欲望,撇撇嘴回头继续看剧啃面包。
周璨宇凝眸瞧她,眼底的温柔意如满月盛水,倾泻如注。
他并没有想隐瞒,只是觉得那些细节不必要告诉她。
对周璨宇来说,只要能找到她,只要她平安无事,不管花费多少精力和手段都不足挂齿,哪怕是给那位他从不尊放于心的父亲下跪。
那天的情况太过紧急,从知道倪思允出事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就让秦锐查询了当晚的航班,因为所有航班时间都太晚,他脑子里顿时想到家中还有资源利用。
周璨宇的父亲周仲侨患癌三年多,一直居住在山上的某处庄园里养病,虽已离开商场多年,但外界仍然流传着他的丰功伟绩。
周氏集团现如今虽是周璨宇掌权,但长辈终究是长辈,周家的事仍旧逃不开周仲侨的决策。
那晚是父子两人分别三年的第一次会面,周璨宇心中一直痛恨自己这位丧失良心和人性的父亲,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直到两人天人永隔。
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有求于他。
周家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早些年甚至修建了私人机场,但由于权限,只有家主才能调令使用,周璨宇无法擅动,于是连夜驱车到了庄园。
三年未见,周仲侨的样貌覆上了年岁,身子骨却没见憔悴,即便是病魔缠身,他看上去依旧中气十足。
见到周璨宇的那一刻,周仲侨诧异万分,伴随着伪善的笑意,他将庄园的仆人都遣散,偌大的房厅只留他们父子两人。
“几年不见,我的儿子看上去更成熟了。”
他姿态闲散靠坐在真皮沙发,窗外的黑夜压抑着沉重的咆哮,林间簌簌的风声传递天穹的愠怒。
周璨宇站得笔挺,不跟他搭一句废话,“私人飞机借我,条件你开。"
周仲侨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哈哈笑道:“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有求于我,这一辈子过得也太快了。是不是觉得三年过去了我还没死,有点出乎意料?”
“我没工夫跟你闲聊。”
即使他面上表现得极为镇定,但周仲侨怎么说也算是一只久经战场的千年狐狸,怎么会看不出他夜色匆匆赶来的目的。
他越是着急,周仲侨就越有心情戏弄他。
“好儿子,既然你都主动上门找我谈条件了,那我也不为难你了。我已经三年没听你交过我一声爸爸了,这样,你跪下来叫我一声爸爸,把我哄开心了,我就答应你。”
话音落下,周璨宇连一分思考的犹豫都没有,单膝直接在了瓷砖地面。
他沉着脸,接着放下第二只膝盖,嗓音厚磁:“爸。”
周仲侨惊叹于他的干脆,笑声在死寂的黑夜惊动了几只鸟儿,“好啊,好啊,我的儿子是这么能屈能伸的一个人,我相信周氏集团在你手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权限给我。”
周璨宇目的明确,不说一句废话。
沙发上那位略显年岁的男人缓缓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看着,“我可以给你权限,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周璨宇没有抬头,头顶的声音晃荡在昏暗的客厅。
“别以为我现在离开了集团就掌握不了你的动向,你以为你和粤港那个女演员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就算是我死了,也绝对不会允许你娶一个这样的女人......这次看在你主动低头,权限可以给你,但是,谢氏集团绝对不可以在沪江立足,这就是我
的条件。”
从庄园走出来时,他刚收到高振发来的消息告诉他倪思允在山上失联了。
他没理会,而是快马加鞭往机场赶,路上还在安排另一头上山寻人。
短短几个小时,他从沪江到横店,所有环节都安排得有条不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那晚的圆月与今晚重合,高速行驶的列车上,倪思允阖眼靠在男人肩头,呼吸均匀。
夜深些,他们在沪江到站。
倪思允还有些不清醒,睡眼朦胧跟在周璨宇身边,厚厚的围巾和口罩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在川流不息的车站没有人注意到她。
坐上那辆熟悉的车,嗅见熟悉的古香气,霎时间又心安下来。
依旧是秦锐开车送他们回家,倪思允在车上继续补觉。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睡过一顿饱觉,她今晚闭眼闭得特别安稳。
到了茶苠公馆,倪思允已经陷入了沉睡,周璨宇直接抱着她进了家门。
红豆大老远跑到门口迎接,见到主人便兴奋地跳起要往他身上扒,周璨宇退半步躲开,低声呵住它的动作,“红豆,坐!”
小狗接收到命令,吐着舌头乖乖坐下,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的方向。
周璨宇抱着女孩上楼,红豆依旧端坐在原地。
他几乎不经思考的,直接将人抱到了自己的房间,动作轻柔地塞进被窝,为她脱下鞋,褪去外套,被褥盖过她下巴。
最后将房内空调打开,他才默默退出房间。
到楼下为红豆准备了一点夜宵,随后又去到茶室自己一个人开始泡茶。
自上一次从横店回来后,他也每天扎身在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他连闲下来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泡茶简直就是奢望。
屋内一直通着暖气,在室外穿的外套此刻有些累赘。
将外套搭在宝座扶手,开始悠闲整理许久未使用的茶具,耐心用热水将茶具全都清洗一遍之后,又起身去橱柜挑了一个喜欢的茶叶。
一切都进行得慢条斯理,在品茶时,他的举手投足显示着温文尔雅。
茶叶刚泡好,门外传来敲门声,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门缝透出来:“进。”
倪思允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令人舒心的香气扑面袭来,她趿拉着拖鞋,一步一步走到屏风后,坐到男人对面。
“醒了?”
周璨宇搁下茶杯,视线粘在她身上。
倪思允起床直接走了出来,没穿上外套,好在屋里还算暖和。
她点点头,看了眼桌上井井有条的布局,抬眸问他,“这么晚了还喝茶,不怕睡不着觉吗?”
两人就这么对立坐着。
因为倪思允喝不惯这些味苦涩喉的茶叶,周璨宇便没有给她倒。
“睡不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轻飘飘露出一句,倪思允却怔怔愣住,水悠悠的眸子氤氲出心疼,“你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吧。”
其实她中间联系过秦锐一次,听说周璨宇每晚都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她想过给他发消息,每次点进聊天框又默默退了出来。
男人的目光柔和了锋芒,望向她时满是温柔。
他扯起唇角,“你也辛苦。”
倪思允直愣愣陷在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里,说不出话。
她忽而笑起,抬手取过一只茶杯,让周璨宇为自己倒一杯,男人疑惑:“不是喝不惯吗?”
“想试试你喜欢的味道。”
她静静看着茶杯中盛满晶莹碧透的茶水,仿佛一汪天然形成的绿潭,清幽明然。
这款茶叶似乎是她第一次来周璨宇家他泡的,他那时拿出来招待她的,便是自己最喜欢的。
倪思允浅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整个口腔蔓延,她难受地皱起眉来,对这种直击灵魂的涩苦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觉得奇怪,那么醇苦的美式她都能喝得下去,可是遇到茶叶,她完全没办法克服。
小脸五官拧巴在一起,“你怎么会喜欢喝这个?太苦了。”
她无法理解这些喜欢喝茶的人。
周璨宇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忍俊不禁。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喝多了就习惯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爱好,但是在倪思允面前,就是想把自己喜欢的和擅长的全都展现出来。
气温升高,身上的毛衣摩擦出更多热度。他挽起衣袖,露出圈在腕上的沉香手串,是倪思允送他的那一条。
倪思允手里端着茶,盯着男人的手看了许久,低头又抿了口茶,茶水涩口,她却偷偷挽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