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茶室坐了许久,互相诉说着连日来的所见所闻所感,不知道是不是茶叶中的工作祟,两个人越聊越精神。
周璨宇格外欣赏倪思允喝完茶后纠结的五官,可爱又坚强。
夜深人静时,墙上的挂钟每到一个整点便敲一次钟,在传来第三次钟声响时,周璨宇将茶壶里剩的茶全部倒掉。
倪思允不明所以瞧着他的动作,“不喝了吗?”
她开始有点能接受这个口感了,意犹未尽将杯中茶喝完。
“已经三点了,再不睡觉,就该泡早上的茶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收拾桌面。
劲瘦的小臂裸露在空气中,手指骨节分明,捏着小小的杯口,隐隐流露出几分禁欲的味道。
倪思允专心致志盯着他做事,目光柔软,心口的频率伴随着滴答的响声,视线和脑海都是同一张面孔。
看着他将桌面整理得井井有条,又将茶叶和茶具收进橱柜,脚步径直停在她身边,伸出手,眼睑下张扬爱意,“走吧。”
女孩仰着脸,两道目光暧昧又清明地交融,将手放入他掌心,是同属于这个房间的温度。
两人手牵着手走出茶室,到卧室门前停下。
她忽然开始打退堂鼓,抓着他的手不禁紧了紧,“我们一起睡吗?”
周璨宇回眸,手掌将门推开缝隙,房内温和的橘灯照在两人身上,在他流转的目光中,霎时间包裹上不清白的气息。
“害怕的话我可以去睡客房。”
他说得坦荡,顶天立地的男人站在门前,只要她一句话,他绝不会踏入房门半步。
门口通着风,倪思允被激得寒颤,一把牵着他进了房间。
“有什么好害怕的。”
倪思允在他面前偶尔扭捏,但大部分时间能够完全释放真我。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什么事都能够对自己负责,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就算发生点什么也无可厚非。
男人凝着她的目光变得几分含糊,嘴角弧度也在昏黄的氛围里瞧不真切。
他跟着倪思允进到浴室洗漱,两个人一起站在镜子前,从反射里看见她的笑脸,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此刻的幸福好不真实,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记忆里,他们的初遇仿佛还在昨天,如果十年前他没有去参加那场毕业派对,会不会他们此生便一直错过。
如果他没有在人群里将她救下来.......
还好,他们都好好的。
还好,他又找到她了。
洗漱完,两人换上睡衣躺进一个被窝,关上灯,男人长臂探过女孩颈后,将人牢牢圈在怀里,单薄的布料下摩擦着体温。
“周璨宇。”
黑暗里,倪思允闪烁着双眼。
“嗯?”男人阖目,单音节沉闷地从他喉间挤出。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鼻腔中充斥着男人身上舒适的木质清香,仿佛有安神的功效,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轻易抚平。
倪思允也跟着闭上眼,“晚安。”
寂静的房间里,话音落下,她感觉额心一阵温暖柔软,是他的唇。
头顶传来男人沉哑的嗓音:“晚安。”
沈佳莉是第二天一早从横店赶回来的,这段时间在剧组专心拍戏,消息闭塞,完全不知道明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澳集团和周氏集团的合作终止以后,明澳集团的股票每天都在跌,气得明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不得不重出江湖整顿公司。
明杭的私事不知道被什么捅到了老爷子面前,担心这件事会集团造成影响,老爷子悄无声息将明杭的职位降了又降,这段时间他燥郁不安,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干什么事都不顺利。
听说因为明澳集团的股票下跌,连带着格瑞也开始不景气。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明澳集团几乎快要被打压得喘不过气,如果不是看在周碗竹的面子,周璨宇甚至不会给明澳喘息的机会。
沈佳莉回到明家别墅,家里只有周碗竹和明嘉沂两人,她将行李交给管家,疑惑问:“嫂嫂,外公不在家吗?”
周碗竹正在教明嘉沂认字,回头听见声音,难得露出笑容,“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多玩两天呢。”
“你外公去公司了,估计得晚上才回来。”
听见这话,沈佳莉惊愕地瞪大了眼,“外公去公司了?!那大哥呢?”
明杭出轨的事情还是个秘密,先前沈佳莉只知道他们夫妻俩有段时间不太和谐,经常吵架,连明嘉沂都被送走了,担心他看见爸爸妈妈恶语相向对他的童年时光造成影响。
周碗竹揉了揉小宝的脑袋,让他自己去玩。
随即扭头对沈佳莉说:“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明被降职了,老爷子担心集团挺不过去,这段时间都在上班,忙到很晚。
听着她云淡风轻的描述,和对家人不亲不疏的称呼,沈佳莉感觉到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她有些担忧地牵住周琬竹的手,“外公的身子怎么能熬得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佳莉从小就跟在外公身边长大,虽然明老爷子对他们很严厉,但也很疼爱这些子孙,听到老爷子不顾身子去处理公司的事务,说不担心是假的。
“他们不让我告诉你。”周琬竹遗憾地摊开手。
她倒是无所谓,这些事让多少人知道都对她造成多大影响。早在最初知道明杭出轨时,她便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了一遍,到现在面对他,她完全做到面不改色地叫他老公却不带一丝感情。
当一个女人不再相信爱,男人的深情在她面前就像一滩烂泥,踩一脚都怕脏了自己的鞋。
沈佳莉求问无果,忧心忡忡了一个下午,晚上等到明老爷子回家,她欣喜地扑到外公怀里撒娇,却被老人无情推开。
她错愕地愣在原地,“外公......”
明老爷子疲惫抬眼,拍了拍她的肩膀,“嗯,这段时间你先回家去吧,你爷爷奶奶应该也想你了。”
沈佳莉愣怔地望着他,嗓子里委屈颤抖着,“知道了。”
她看着老人拄着手杖一步一阶走上楼,心尖哽咽了无数说不出口的话,看见老爷子佝偻着疲倦的背脊,她忽而不忍心让他再操心更多的事情。
满心疑惑,不明白原本美满的家庭为何在她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
她想找人问,可是明杭直到深夜才回来,身上沾染了浓烈刺鼻的烟酒气息,一点没有往日的斯文儒雅。
看见从前一向文质彬彬的大哥喝得烂醉如泥回家,这一刻才深切感受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将目标转向到周璨宇,她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周氏集团。
可是公司的秘书说周璨宇今天没有来上班,她又开车去了茶苠公馆。
昨晚又下了雪,院子里有积了一层薄絮,红豆欢快地在雪地里撒欢奔跑,雪白的毛发让它和大地融为一体,它喜欢将脸埋进雪堆,那样就找不到它在哪了。
倪思允在院子里跟它扔飞盘,一人一狗玩得兴高采烈。
听见门铃响,红豆敏锐地扔下飞盘警惕坐好,仰头吠了两声。
倪思允前去开门,看见来人时脸上没有一丝诧异。
反倒是沈佳莉,见到她惊讶了一刹,随即又尴尬地抿唇。在剧组时她刻意冷待倪思允,本想着熬过这段时间应该就不会和她再有交集了,没想到杀青第一天便又见面了。
“你找周璨宇吗?他在楼上书上开会,一会儿就下来。”
倪思允将人请进屋,没有因为在剧组的嫌隙给她摆出任何脸色,反倒主动为她送上茶水。
沈佳莉盯着她看了半晌,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吗?要你忙前忙后的。”
倪思允坐到对面,若有所思勾着唇,“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现在还要对我阴阳怪气,你的情绪未免也太阴晴不定了些。”
“你想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只是你的一个普通同事。”
"?"
普通同事这几个字狠狠戳中了倪思允的心,这话似乎有出处,但她一时竟想不起来。
这时,周璨宇从楼上走下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楼梯口。
男人臂弯里躺了一条咖色围巾,走到客厅后,动作轻柔地围在某人脖颈间,“跟红豆玩得开心吗,围巾落在书房了都不知道?”
倪思允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屋里还有人在。
沈佳莉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顿时产生了一种猜想,她失落地垂下眼,不去看令人心塞的场面。
她真的深深喜欢过某个男人,即使她心甘情愿接受他喜欢别人,还是忍不住神伤。
周璨宇为倪思允系好围巾,目光终于落在对面,“想知道明家的事可以跟我上书房。”
沈佳莉猛地抬起头,惊讶于他的料事如神,同时渴望揭晓一些家族秘事,两个人就这样上了楼,倪思允坐在原位波澜不惊。
明家的事昨晚周璨宇已经告诉她了,明家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提起,这样的丑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所以沈佳莉来找周璨宇答疑完全在意料之中。
她在思考沈佳莉刚刚那句“普通同事”的由来,她似乎对这话并不陌生。
回忆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她和沈佳莉的相处细节在脑海中放大,即将睁开眼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传来消息。
她拿起一看,发件人??Anne。
“明晚七点,粤港国贸大厦飞塔餐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