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内,向来好奇心重的两个人再没之前轻松,吕谨坐在窗户旁,看着下方逐渐变小的山林,一言不发,她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上来,周怀夏又不在。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边朗目光转向旁边的沈亦:“那两个有医学背景的人是谁?”
沈亦将自己的电脑连上飞机前面的大屏幕:“一个是岚城三甲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但他是A大医学院毕业,曾在A大附属医院工作过五年。另一个也是岚城三甲医院的神经外科医生,读书工作都在本地。他们订的餐厅不是同一家, 两人算是同
事。”
江两岸都有餐厅,尤其今晚人格外多,但有露台的餐厅仅几家。
“能不能查到他从A市转来的原因?”边朗转身指着屏幕上那个从A市过来的神经外科医生道。
“他生活和工作都没有大的变故,唯一相关的是他自己是岚城人。”沈亦查过了,“转回来后工资没有太大的区别。”
“从A市最好的医院转到岚城医院,就算这家医院也是三甲医院,但他基本属于自断前程。”吕谨扭过头道,“专业技术无法再精进,参加学术研究的机会急剧缩减,职业晋升空间小,在业内也很难再获得更高的权威和地位。”
岚城不发达,又靠近边界,无论从资源还是未来新兴技术上看,即便是三甲医院也算不上太好。
就算工资目前没有区别,五年后,十年后......单从人脉来讲,都会有不小差距。
除非有不得不回来的原因,正常人都不会放弃A市,跑到岚城来。
“你查查这两个医生平时的活动轨迹。”边朗对沈亦道,这一趟需要两个半小时才能抵达岚城。
沈亦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在查了。”
他先查了从A市转来的医生,今天是和妻女一起出来用餐,观看烟火无人机表演。
像吕谨所言,自从他回岚城后参加的学术研究会议逐渐减少,平时只在家和医院来回,逢年过节去看父母。和A市的老师、同事的联络也慢慢淡了下来,但偶尔还会在微信上咨询讨论一些医学上的问题。
沈亦已经查到这医生的聊天记录上,他导师曾数次要他回A市,他始终婉拒,认为家乡需要有医生留守。
“他在岚城的口碑不错。”沈亦道,“日常行程没有看出问题,"
边朗:“另一个呢?”
“就本地医院而言,水平也不错,每月定期去其他医院飞刀,工资可观。”沈亦说着,放出来几张图片,“这是他的社交小号,晒了不少奢侈品,有几块贵表,经常线上勾搭人。”
边朗:“哪家医院?”
“一家私立医院。”沈亦道,“岚城三甲医院和这家私立医院有合作项目,不止他一个医生参与飞刀。”
“另外,我查了一下,岚城人都把这家私立医院当作岚城三甲医院的分院,医生一样,环境比三甲医院还要好。”沈亦甚至把这家私立医院的年流水拉了出来,“所以病人比三甲医院还多。”
边朗问:“那个A市转来的医生没有参加这个项目?”
“没有。”
沈亦已经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了下去:“这是本地开发商在十年前投资的一家私立医院,但作为大股东不参与日常管理,委托给了专业运营团队。”
边朗:“他们今天去餐厅之前都在哪?"
“A大那个在三甲医院,另一个在私立医院。”沈亦将两个医院的监控放出来,三甲医院神经外科偶尔能见到那医生的身影,而私立医院神经外科手术室的摄像头不多,他只能见到另一个医生白天进手术室的画面,之后再没看见他出来过。
两个医生的流水暂时都未看出问题,但要说可疑,也都有些可疑。
飞机一落地,边朗便让B021和B022分头带人前往两家餐厅,将两个医生无声无息带过来。
07也在飞机上休息,他们要在这里进行短暂入梦。
吕谨和沈亦留在这,看着B组二队行动。
B组每队有二十人,这次全部过来了。
除去B021和B022两支前往餐厅的小队,还有五人被派往私立医院神经外科室调查。
陈丹打扮成服务员,她端着水走到露台区,视线寻找到A大毕业的医生,对方正在和家人共进晚餐,时不时扭头去看江面上升起的无人机表演。
她上前,往医生杯中添柠檬水,手指甲悄然抖落粉末,迅速溶于水中。
医生正和家人一起看着窗外,并未注意到她的行为。
陈丹给这桌添完水,又走向下一桌。
过了会,另一个持续注视着这边的队员提醒:“目标已喝下水。”
不到五分钟,医生忽然起身对妻子道:“我去上个厕所。”
他穿过餐厅,快要转弯抵达厕所时,陈丹提前将门口正在维修的牌子移走。
医生并未察觉出异样,走进厕所。
片刻后,一个二队队员扛着昏迷的医生出来。
“这里。”陈丹打开安全楼道的门,示意队员朝这边走。
一行人迅速从后门上车离开,陈丹拿出医生的手机给他家人发消息,说医院病人临时出现术后突发并发症,他要立刻回去处理。
同一时间,B022那边也将另一名医生打晕带走。
“你待会入梦,会再见到周怀夏吗?”吕谨问醒过来的07。
07摇头:“不确定,我第一次在梦中见到其他梦行者。”
吕谨推了推眼镜:“梦行者?”
她头一回听见这个词。
“在Somnus计划中,我们这种能够进入他人梦中的人,后来被于教授称为梦行者。"07坐在沙发上继续道,“即有在梦中行走的能力。”
沈亦:“所以,周怀夏也是梦行者?”
07点头后又摇头:“梦行者只有在梦中行走的能力,她和05有点像,05可以影响人的潜意识,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但05在923所待的时间没有几年,当时还处于探索阶段,医疗核心团队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后来05离开,只剩下他们,随着实验不断推进,修复神经逐渐成了医疗重点。
像05一直被于教授放在例外里。
边朗帮07倒了一杯水,又递给他几粒药,07接过来仰头喝水咽下。
吕谨问:“你刚才喝的什么药?”
“是于教授研发的药,可以修复大脑神经,缓解不适。”站在对面的边朗看向吕谨,“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加入于教授的团队。”
吕谨情绪不高:“先把于教授救回来再说。”
沈亦看了眼吕谨,已经一天多了,她都没有学习,可见情绪有多不好。
“别太担心。”沈亦抬手撞了撞她,安慰道,“周怀夏脑子好使,不会有事。”
边则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另一队前往私立医院神经科室调查的画面,两人留守在医院外面,另外三人假扮成医生带着病人和家属进入科室。
那个在三甲医院和私立医院来回工作的医生,时常在私立医院一待一晚上,行迹可疑,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个科室是否藏着秘密。
门诊区域都有监控,他们直接去排查那医生常待的住院区和手术室。
快到凌晨,住院区和手术室只有几个轮值医生在,走廊几乎没有人。
二队三名成员慢慢移动,坐在轮椅上的成员,盖着毯子的膝盖上藏有地面穿透雷达,信号直接传输到医院外车内的屏幕上,可以确认这所医院内是否有隐藏的建筑结构。
除此之外,还需要他们实地调查那个医生常待的地方有无异常。
结果最后只在那医生常去的手术室休息区发现大包避孕套。
边朗:“......”
等到两个医生被带到机舱,陈丹几人将他们放入单间内。
“先从他开始。”边朗指着A大毕业的那个医生道。
陈丹关上门,让A大毕业医生吸入促梦药剂,关上门开始播放特制的低频音乐。
07已经在外间躺下,开始尝试入梦。
二十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睛,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看到了什么?”边朗问道。
07神情古怪:“我见到了21年临港城的城市宣传片,和之前傀儡师的随诊医生一样的梦境。”
都是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周围一模一样的路人,以及和宣传片中相同的车辆经过或停下,绿灯一亮,这个医生随着人群走向对面的路。
这次,07没有见到傀儡师,他跟着这名医生继续往前走,笔直而长的路,就这么走过了三个街道,途径一座正在建设的大楼,上空一台塔式起重机正在往上吊装钢梁。
07看过那段城市宣传片,里面也有这一段,按照片中的画面,钢梁应该会在空中转半圈,回到建筑大楼内。
然而,就在这时,07便眼睁睁塔式起重机的钢丝绳突然断裂,在空中发出一道极其尖锐的“啪”声,前方医生下意识抬头,那条工字型钢梁直接砸向前方医生,重重插向他的胸腔,巨大冲击力让他全身骨折,脊柱断裂。
医生被钢梁压在地上,整个人都扁了一圈,胸腔被钢梁扎穿,大量的血瞬间流出。
07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倒在钢梁下抽搐,猛地清醒过来。
“死了?”边朗正听着07讲述自己在梦中所见,忽然接到923所C区的电话,说傀儡师的随诊医生死了,他不免皱眉问道,“怎么死的?突发疾病?"
那头的人道:“他一直没醒,开始以为是促梦药剂的原因,但后来呼吸逐渐变弱,我们立刻请医疗小组来检查,没有发现任何病症,直到刚刚,医生确认他已经脑死亡。”
判断脑死亡需要两次评估,间隔一般在6到12小时,但这个随诊医生症状明确,各项检查均显示脑死亡,包括辅助检查验证,现在已经不需要二次评估。
“脑死亡?”边朗上前推开单间的门,看着里面同样做梦是城市宣传片的神经外科医生,他转身问07,“之前傀儡师的随诊医生在梦中也被砸死了?”
07愣了愣,摇头:“不知道,我没跟上去。”
“我知道了。”边朗对电话那头的人道,随后通知还未回来的小队,“你们去岚城医院神经外科检查,动作快。”
相同的梦,意味着A大毕业的医生有问题,而他只在医院和家往来,那问题只可能出现在医院。
“B021,你们跟我一起去岚城医院。”边朗说完,又看向门口一个人,“吕谨,飞机上有完整医疗室和设备,你会不会判断脑死亡?"
吕谨抬头:“学过。”
判断脑死亡要满足三个核心条件:不可逆昏迷、脑干反射消失,以及自主呼吸丧失。
边朗点头,指着单间的医生:“注意他的状况。”
“我?”吕谨一愣,从边朗刚才的反应,不难猜到要让她注意什么状况,“判断脑死亡的医生必须具有合法执业资格,熟悉评估标准且经验丰富。”
边朗:“你不熟悉评估标准?”
吕谨皱眉:“我当然熟悉。”
但她从来没有做过,甚至还只是一名医学生。
边朗:“只是让你判断,不下脑死亡通知书。”
飞机上留了五个二队成员,其他人全副武装赶往岚城医院。
在去往岚城医院的路上,先前在私立医院的二队成员已经赶到岚城医院的神经外科大楼,他们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还未出来,刚打开地面穿透雷达,车上电脑屏幕就收到了反射回来的信号,生成地下三维成像图。
几人盯着屏幕上的实时三维成像图,有片刻失语,随后,马上联络边朗:“指挥,岚城医院神经外科大楼地下有大型建筑,约五层。”
“寻找入口。”边朗,“我们十五分钟后到。”
神经外科大楼所有电梯只能通往停车场地下二层和楼上六层,三名二队成员率先进入那位A大毕业的医生的办公室,翻找他留下的痕迹。
边朗在看岚城医院这栋大楼的建筑平面结构图,神经外科大楼建于十年前,地下有这么大的建筑层,要么整个医院都有问题,要么有人和建筑团队暗中勾结。
黑夜中,一辆货车无声驶入岚城医院神经外科大楼地下二层停车场。
“楼梯井、设备间,还有医疗废弃物处理间,这几个地方可能存在隐藏入口。”边朗对身后B组二队的人道,“散开去找,监控……………”
所有人耳麦内突然响起沈亦的声音:“不用担心监控,我全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