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烛站起身,虞知聆就在他身前。
她周身的罡风卷起了乌发,发丝扫在他的脸上,卷来她独有的清香。
他想出来了,这股花香。
是一种很轻很轻的橙花香,很淡很淡。
“墨烛,退后,师尊来杀了它。”
??孩子, 往后站, 我来杀了它。
她的话与多年前的那人重合,时过境迁,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那她呢?
还是那个她吗?
三瞳蟒嘶嘶吐信,暗红的竖瞳盯着两人,眸底嗤笑:“知道吾的七寸又如何,你杀得了吗?”
虞知聆神色冷淡:“不过一条蟒,我如何不能杀?”
三瞳蟒冷笑,飞快朝虞知聆奔来,灵穴处凝结出一块最为坚硬的鳞片,牢牢护住它的死穴。
虞知聆飞身迎上前,身影快出残影,压着三睡蟒退往远离墨烛的地方。
两人打架荡开的威压足以扫平潋花墟深处,墨烛安静站在原地,一颗心平静到几乎毫无波澜。
他看到虞知聆渺小的身影穿透在三瞳蟒巨大的蛇身后,她很聪明,一直在找机会可以进攻灵溟穴。
但三瞳蟒也很聪明,将修为凝结在灵溪穴处,化出的鳞片是它浑身最坚硬的地方。
有了墨烛的光,那股恐惧褪去后,虞知聆心里杀意上来,杀招越发肃然。
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逐青剑光芒大作,猛烈的剑光朝它劈而去,却又在抵达它的灵溟穴处炸开,被那块鳞片挡下。
虞知聆拧眉,侧身躲开它的杀招,翻身上了它的蛇头,一剑捅了它的右眼。
血肉进开,它的怒吼传了百里,疯狂甩动头颅想要将虞知聆甩下去。
虞知聆稳住身子,逐青剑依旧插在三睡蟒的右眼之中,她的双手握住剑柄,厉声低喝:“火杀印,落!”
逐青剑燃起熊熊大火,窜进三瞳蟒被剑穿透的眸中。
它疼痛翻?想要灭掉她的火杀印,虞知聆在这时候拔出逐青剑,又捅了它额上的第三只眸子。
三瞳蟒瞎了,那便给了她机会。
“你敢!你敢!”
虞知聆神情冷淡,双手翩飞再度结印。
“桎链,落!”
灵力凝结成十几条粗壮的铁链,将翻?的三瞳蟒捆起来,将它翻转过来,整条蟒面朝上露出腹下六寸的灵溟穴。
三瞳蟒将所有的修为凝结在灵溟穴处护住自己的命脉,此刻根本挣脱不开一个大乘满境修士的桎链。
虞知聆腾飞至?空,眉心花钿隐隐有暗光闪烁,她左手执剑抬起,腕间挂着的蛇镯在墨烛留下金光照耀下剔透莹润。
墨烛仰头望着她,她褪去了平日的不正经,本就清冷的五官不笑的时候格外肃重,像是云端皎洁不染尘埃的仙子。
她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笑:“当初你请教这一招,如今师尊演示给你看,它到底有多强。”
“这招名叫??”
灵力汇聚在逐青剑身,她的神色瞬间冷淡。
“撼星辰!”
随着她一声低喝,涓涓灵力游走在剑仞,剑光大亮,铮铮剑鸣惊空,剑气破空而出划破虚空,所过之处留下明亮的火花,余威荡平百里。
墨烛于凛冽的风中岿然不动,目光专注,好似只能看得见她。
荡起的烟尘遮挡不住她的面容,剑光在三睡蟒的灵溟穴处炸开,点点萤火如晚星坠落,又似倒挂的银钩落地。
剑光所至,皆是星辰。
十一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用的便是这招。
一月前,他试探她之时,请教的也是这招。
大乘满境的修士用最强大的杀招挥出的这一剑,击碎了那三瞳蟒用尽灵力凝结的盔甲,在它恐惧疯狂的嘶吼中,逐青剑重重斩下,直捅它的灵穴。
炸开的血肉腥臭,却并未有一滴溅落在她身上,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她召回逐青剑,清透的目光看向下面的墨烛。
少年仰头安静看她,他们两人都狼狈不堪,没有一人是全须全尾的,虞知聆看着看着便笑了出来。
她面色苍白,以半成修为挥出的那一剑让她疲惫不堪,但还是扬了扬手上的剑:“小崽子,师尊是不是强得可怕?”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换了个人,毫无一点濯玉仙尊的风范。
墨烛唇角微弯,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因此柔了几分。
“嗯,很强。”
虞知聆诧异挑眉。
不是吧不是吧,竟然能在墨团子口中听到对她的肯定?
虞知聆器张起来,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怕黑怕到站不起来,师尊的形象再一次在团子面前竖立起来,她笑弯了眼睛。
“跟我回去吧,师尊饿??”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墨烛神色一变。
眼前黑影一闪而过,再眨眼之时墨烛已经出现在眼前,扯过她的手腕便将她拽了下来,两人后退至百丈远。
方才的三睡蟒被虞知聆炸成碎片,血肉本躺在泥面上,可此刻,那些碎块上竟进发出微弱的光芒,越来越亮。
随着光亮进发,碎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直至彻底融于地面。
虞知聆瞠目结舌:“这……………这是………….……火化炉?”
墨烛听不懂她的话什么意思,扣着虞知聆手腕的手越发用力,面无表情,唯有眼底的森寒昭示了他内心的动荡。
虞知聆感受到他的情绪不稳,眉头微拧看了过来:“墨烛?”
墨烛没有松开手,事实上,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还攥着她的手腕。
他一字一句,冷声道:“师尊,这是八仞杀阵。”
"......+?"
虞知聆愣愣看去。
地面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纵横交错,盘旋曲折,复杂古朴的经文飞快流转。
不过须臾之间,潋花墟皆是这诡异的金纹,驱散了曾经浓重的黑雾。
她知道八仞杀阵,是一种早已被禁了的杀阵,通过在八个方位布置八个阵点,吸收阵法范围内所有生物的生气,彼此联合后,正中央的阵眼便会彻底形成,从而将地表撕裂,吞噬所有,绞杀阵法内的一切。
虞知聆呢喃:“这八个阵点……………”
墨烛冷声道:“囊括了整个南都。”
虞知聆看向远处,那里似有风暴聚集,狂卷的风柱直冲云霄,誓要撕碎一切。
那便是八仞杀阵的阵眼。
三睡蟒,只是个吸引他们注意的幌子,准确来说,是为了让度知聆疲惫的幌子。
其实真正的杀招是这个阵法,毕竟整个南都,唯一有可能碎掉八仞杀阵的只有虞知聆。
墨烛始终看着远处的阵眼,面色越来越阴沉,攥得也越来越紧,虞知聆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墨烛......”
他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握着虞知聆腕子的手,双眸与她对视,竟让她瞧出一丝的无措与惶恐。
虞知聆揉揉手腕,皱眉看他:“你怎么了,你认识这八仞杀阵?"
一个早已被禁掉的邪阵,这阵法在几百年前便被中州废除,只因阵法杀伤力太大,且无差别屠杀,不分敌我,便是濯玉仙尊这种活了两百年的都没见过,墨烛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怎会认出来?
墨烛别过头,沉声道:“没有,只是碰巧知道。”
虞知聆自是不信,还未多问,便瞧见远处瞬移来大批的人,最前面的赫然是一身紫色鎏金锦袍的钟离泱。
比她想像的来得要快些。
钟离泱落地便看向虞知铃:“濯玉,你可有碍?”
虞知聆:“......无事啊。”
钟离看见她身上的灰尘,简单的大脑似乎又想歪了,神情阴沉道:“镇压三瞳蟒是钟离家职责,你不必拿命去换,我们钟离家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便与颍山宗重归于好。”
虞知聆想给他一巴掌:“你神经啊,我斩杀三蟒也并非为了你们钟离家,若南都没有这么多百姓,我徒弟不在这里,谁乐意管你啊!”
话音落下,人群寂静。
几息工夫后,爆发一阵喧嚣。
“杀了?”
“三瞳蟒,杀了?"
“那可是大乘初境的魔兽啊!没有死穴,身披可以抵抗渡劫修士的鳞片,当初无人能穿透它的鳞片!”
钟离泱愣了愣:“…….……什么?"
钟离浔更是惊诧:“什么?杀了?!”
钟离看了眼远处的血水,还想多问:“濯玉,你………………
“你先闭嘴,你没看到不对劲吗!”虞知聆打断他的输出,指着地面流转的金纹和远处磅礴的气柱问他:“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阵法?”
钟离神色顿时一变。
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钟离家的弟子,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这是......流环阵吗?”
“有些像,但更像灵篆阵吧?"
“我觉得不对,这阵法好像没什么杀伤力,瞧着更像是个乐阵。”
虞知聆自然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这些弟子的年纪有不少都比墨烛大,甚至其中还有许多钟离家的长老,见多识广的长老都认不出来这阵法,为何显烛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可以认识,他方才那神情看起来便不对劲。
更像是......恨。
钟离泱蹙眉:“认不出,你可知道这阵法是什么?”
虞知聆果断道:“八仞杀阵。”
双目相对,钟离泱沉默。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沉默了,周围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虞知聆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八仞杀阵?”
是这个阵法吧,墨烛不确定的东西是不可能乱说的,钟离怎么这个反应?
下一秒,钟离泱转身就走,厉喝道:“钟离家弟子听令,送城内百姓出城,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遣散全城的百姓!”
"......!"
弟子们纷纷朝来的方向奔去,不过转眼之间,这里便不剩什么人了。
钟离浔拦住自家兄长,茫然问他:“兄长,为何要出城,我们都走了南都怎么办?不过是个杀阵,破了便行啊!”
“如何破?!”
钟离音量拔高,双眸暗红。
钟离浔无措问:“......如何不能破?”
钟离泱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阿,你可知当初拂春仙尊因何而死?”
提及拂春仙尊,钟离浔下意识看向虞知铃,本以为她知晓些什么,却发现她的神情也尽是茫然。
钟离泱侧眸,之前看她之时总是犀利又刁钻的眼神,此刻却是一片沉问。
虞知聆无措问:“……..……什么,你说什么?”
钟离?一字一句:“七十年前,三危山发现八仞杀阵,这阵眼吸收全城百姓的生机,即将大成地崩之时,拂春仙尊用了第二次风霜斩碎了阵眼。”
“阵碎后,拂春仙尊重伤本欲离开,可这时布阵的魔修出现,在三危山大肆屠杀,为护百姓安危,拂春仙尊与那魔修打了三日,深受重伤,实在无奈.......燃了最后的心神,用了第三次风霜斩,重挫那魔修,随后.......剑断,人亡。”
“拂春仙尊一生用了三次风霜斩,一是当年中州大乱之时,她斩杀那魔族护法救了南都;二是七十年前三山出现八仞杀阵,她用了第二次风霜斩;三是那魔修出现,她用了第三次风霜斩逼退那魔修,也送了自己的命。”
当初燕山青和相无雪没有仔细告诉虞知聆的事情,由钟离说了出来。
风霜斩,风凛雪漫,青霜拭剑。
一招盛,二招勇,三招…………………
剑断,人亡,生机散。
“这是颖山秘法之一,由颖山创宗长老独创,明心道至法,乃燃心燃魂之举,一生最多可用三次,?山宗创宗几千年来,只有三位掌门用过这招,且都只用了三次。”
拂春仙尊与虞知聆一样,修的都是明心道。
心境澄澈,所以可以燃心神之力挥出最强的杀招,即使是大乘境也能发挥出渡劫境的余威,渡劫境更是可以达到半步成圣的境界。
虞知聆瞧着已经失神。
墨烛神情复杂:“师尊......”
她没有回应,而是艰难吞咽,喉口?了?,唇瓣翕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浔年纪最小,此刻竟然还茫然问:“可是.......可是这和我们要丢下南都有什么关系………………”
钟离浊气得拍了他一巴掌:“拂春仙尊是渡劫境修士,风霜斩轻易不用,若八仞杀阵好破,她为何要用风霜斩?”
“阿浔,你看看那阵眼,你觉得我们可以靠近它?”钟离泱声音几近哽咽:“进不去啊,要想碎阵必须要进去那阵眼,可阵眼附近遍布可以切碎渡劫修士的罡风,阵法吸收百姓生机而成,人越多,阵法越强大。”
而南都,过百万人。
比当年三危山的百姓还多。
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在阵法聚成的前一刻尽可能散百姓,减少伤亡。
钟离浔的眸底一瞬间便红了,愣愣看向远处越来越强大的卷云。
即使相隔这么远,他依旧可以感受到阵眼的杀意和强大。
“那......南都尼,我们的家......他们的家......不要了吗......”
钟离泱道:“......不要了。”
他转身便要离开。
可钟离浔又拉住钟离泱:“兄长!”
少年看向虞知聆:“濯玉仙尊.......不也是修明心道的吗?她可以用风霜斩吗?”
墨烛一瞬间便冷了脸:“你说什么?”
钟离浔哽咽道:“南都过百万人,许多老者行动不便,还有那些在山里居住的百姓,半个时辰内连三成人都造散不了,起码要死伤七成人,我……………我……”
他扑通一声跪下:“濯玉仙尊,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风霜新燃心燃魂,但中州您的修为最高,其余两个仙尊便是得到消息赶来也需得两天,两天的时间,南都早已没了!”
“仙尊,颖山宗只有三人用过风霜斩,您从未用过,那便有三次机会,钟离浔求您......求您救救南都啊!”
其实是有些自私的想法,但放在玉仙尊身上,好像他说的又没错。
好像濯玉仙尊可以做到一切,她是中州最强大的修士,是几十岁便迈入大乘巅峰的修士,自继任濯玉仙尊以来,她镇压四杀境百次,永远都在除邪。
她好像一直在为了中州努力。
钟离浔跪在地上,钟离站在他身侧,两人的目光都在虞知聆身上。
可比起钟离浔的希望,钟离却毫无激动之意。
虞知聆没有说完,心绪如今很乱,身旁的墨烛在喊她,可她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她与钟离泱对视,看见他长叹了一声。
“阿浔,起来吧,没用的。”
钟离浔有些崩溃:“为何没用!南都有两百多万人啊!兄长,总要试一试的,半个时辰根本遣散不了太多人!”
钟离泱声音平淡:“没用的,斩杀三瞳鳞已用了濯玉仙尊半成的修为,如今的她很难用出风霜斩,也碎不了阵眼,反而会白白送了一条命。”
“布下这阵法,引三睡蟒醒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间接杀害拂仙尊的魔修,我们找不出他的。”
从三瞳蟒开始,他们便已经落进了幕后那人的陷阱。
钟离离开,去做自己身为家主最后能做的事情。
钟离河颓丧闭眼:"......仙尊,抱歉,是我方才自私了,在下便先去遣散百姓了。”
一时之间,潋花墟便只剩下虞知聆和墨烛两人。
墨烛轻声唤她:"师尊。”
虞知聆声音?硬:“......啊?我,我在呢。”
墨烛看到她苍白的面色,“走吧,南都结局已定,你如今没办法的。”
他也没办法。
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输了。
可虞知聆毫无反应,目光暗淡。
墨烛隔着衣袖牵住她的手腕,带她一步步离开潋花墟。
虞知聆被墨烛拉着一路走出去,他们踩在流转的经纹上,能隐隐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被吸收,来时一片黑暗,出去的时候却金光大闪,耀眼的光给了她安全感,却又让她的周身更冷。
她无意识跟着墨烛走,便是他现在将她丢在这里,或许她也察觉不到。
满脑子都是钟离的话。
拂春仙尊,死于自己挥出的第三次风霜斩。
拂春仙尊。
她的师尊
。
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清东西,隐约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努力想要看清,也逐渐能够看清。
人影慢慢清晰,她躺在地上,霜雪白衣,浑身血,乌发凌乱,束发的玉簪断裂,她的手上满是鲜血,颤抖着抚向身旁痛哭的女子。
“小五......师尊死后,中州无人,可否......可否......我守中州?”
燕山青也说虞小五是承师志才继任了濯玉仙尊。
虞知聆低语呢喃:“师尊...……师尊……………"
墨烛带她走出了潋花墟,他听到她在说话,回眸看她,神情顿时一变。
她………………哭了。
即使方才最怕黑的时候,她也没有落泪。
可如今她落了满脸的泪,瞳眸溃散毫无焦点,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她的唇瓣翕动,墨烛凝神去听,才发现她喊的是:
“师尊。”
是拂春仙尊。
墨烛神色一冷,握住她的肩膀:“师尊,你梦魇了!再不醒来便要离魂了!”
可怎么都叫不醒她,墨烛心下一沉,薄唇紧抿,灵力自她的识海探入。
“师尊,醒过来!"
他的声音穿过一切,打破了她看到的画面,拂春的身影连同一旁无助痛哭的虞小五,一起化为了漫天碎片。
破碎,又重建,变为一张清俊的脸。
她眨了眨眼,一?眼泪在此刻从眼眶坠落。
墨烛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神色冰冷,可说出的话却无意识轻了许多。
“师尊,你方才梦魇了。”
他猜到她可能看到了什么,拂春仙尊的死是虞小五一辈子的心魔,她只要记得便永远跨不过去这道坎。
虞知聆无措呢喃:“我好像………………忘了好多好多事情……………”
墨烛掰正她的身子,声音沉沉道:“师尊,忘了就忘了吧,有些事情还不如忘了。”
记得的人会永远痛苦,活着的每一天都似折磨。
虞知聆终于明白,为何燕山青和相无雪得知她失忆,在确认她神魂无损后竟然能那般淡然接受。
因为有些事情,忘记比记得更好。
过去的濯玉仙尊已经将自己困在那场心魔中几十年,可斯人已逝,对于燕山青和相无雪、以及她那两个在外的师姐来说,活着的虞小五才更重要。
虞小五开心活下去便是他们所有人的期望。
不止是活下去,而是开心活下去。
“墨烛.....”虞知聆轻声唤他:“你觉得,我该去吗?”
墨烛知道她问的什么,紧抿薄唇沉默许久,随后,他摇了摇头:“不该,你不该去。”
"......?"
“明知自己很可能会死,为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人还要去送死,无异于螳臂当车,蜉蝣撼树,毫无意义的事情,为何要去做?”
“可我不去会有很多人死。”
“可你去做了也可能会有很多人死。”墨烛冷声道:“甚至,你也可能会死。”
虞知聆又道:“可我是濯玉仙尊。”
墨烛却像是被她的话刺激到,声音高了许多:“可你做的这些根本没有意义,为何你们都要为了旁人牺牲?你死得毫不犹豫,那活着的人呢,活着的人要怎么办,亲人怎么办,挚友怎么办,在乎你的人怎么办?”
"......?"
对上虞知聆茫然的眼神,墨烛呼吸颤抖,几近恳求:“师尊,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他好像在问她,又好像在问自己。
方
才还晴空万里,不过须臾之间,雷云遮蔽了高悬的日头,惊雷忽然乍起,接着是瓢泼大雨落下。
昨夜才下了一场大雨,如今不过才暗了半日,这场大雨再次袭来,预告一场或许在半个时辰后便会发生的惨案。
虞知聆浑身湿透,雨水打湿她的视线,墨烛实在太高了,她只能努力仰头看他:“烛,你觉得这是自私吗?”
“是!当然是!”墨烛眼眶通红,水珠沿着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朝她怒吼道:“管好自己就行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守着自己在乎的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死!非要做这个大善人吗!”
“你们都去死,那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要怎么办!他是不是一直痛苦,他是不是将自己困在过去!”
他是,她也是。
他们都困在过去无法自救。
虞知聆低头,她忽然觉得嘲讽。
她是什么大善人吗?
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小百姓,不过才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她便当真将自己代入濯玉仙尊的身份了?
她竟然......真的想拿命赌一个可能。
她竟然......真的想去救下半个时辰后可能会死的百万人。
她竟然………………
她竟然恨,她竟然起了杀意,起了斗志。
当七十年前的事情再一次上演,幕后的人很可能是当年的那魔修,那魔修或许就躲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看拂仙尊的弟子会如何做?
她会离开保住自己的命,还是会回头担起自己身为濯玉仙尊的职责,对得起亡师的临终嘱托?
虞知聆沉默不语。
墨烛还在说:“想想掌门,想想三师伯,想想两位在外游历的师伯,师尊,对于他们来说,濯玉仙尊不重要,虞小五才更重要。”
虞知聆可以不是合格的濯玉仙尊,可以遇到困难就躲避,因为燕山青曾经说过:
??因为你是小五,虞小五是颖山宗的宝贝疙瘩,只要她在身边,师兄师姐们就会一直向前,再向前,努力成为虞小五最强大的底牌,让她可以毫无顾虑,有勇气去做任何事情。
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她的师兄师姐们会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抗下中州的风波。
只要她是虞小五就好。
可是??
虞知聆不愿。
她就是想要揪出那魔修,杀了他,提着他的头去拂看仙尊的墓前祭奠亡师。
她就是想要去?,去赌她到底能不能救下南都的这百万人。
她挥开墨烛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瞬移离去。
雷声越来越大,墨烛的五感过人,那些雷声和雨声放大传入耳中,他头痛欲裂,耳膜像要被撕裂一般,可这些疼痛比起心头上的痛,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算了。
无形的手揪紧他的心口,掏出他的心脏,用一把尖刀划破他的血肉。
他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常年练剑让她的身上总是带着韧劲,狂风无法撼动她的步伐,大雨也阻拦不住她要离开的心。
墨烛好像看到很多年前。
高挑的男人提起长刀,回头对他说了句:“阿烛,我必须去。”
然后再也没回来,只有一把刀被送了回来。
然
后他的阿娘也接过丈夫的刀,一去不复返。
然后……………他什么都没了。
他最重要的人,都为了自己的道,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死去。
那他算什么?
他们可以为了旁人去死,却不愿意为了他活下来。
墨烛扭头就走,雨水打湿他的衣裳,他踩在泥坑之中,泥土又脏了他的靴。
他心里想,死了好,想去死就去死吧。
这尘世早有定数因果,她既不要命要去改变,那死了也是她活该,他早已还清当年她的救命之恩,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当初他的那个人,他都不想再管她了。
他不管她了。
他一点一点也不想管她了。
可为何…………………
脚步越发沉重,他再也走不动了?
??墨烛,此后你便是我的徒弟,待我从四杀境回来,便与你结弟子玉契,日后师尊会用性命守护你,传你我的毕生所学。
??以后听春崖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家人。
墨烛跪在地上,右手紧握成拳砸进泥泞中,他怒骂:“不是说要当我的家人吗!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骗子!骗子!”
他带着满心欢喜与期待,坐在颖山宗山脚下等了足足一月,等来的却是她挥来的刀子,强行喂下的噬心蛊,年复一年的冷漠与辱骂。
明明想要一辈子追随她,想要努力跟她修行,成长到可以保护她的地步。
他明明………………
他明明很喜欢她。
***
虞知聆觉得自己疯了,她竟也这般胆大。
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又开始警告: 【此为宿主义务范围外的任务,无功德奖励,宿主无需去。】
虞知聆边跑边骂:“我才不稀罕你那点功德值,我道德高尚不行吗,不过说实话,系统,你是不是不想我去啊,你不会暗恋我吧?”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系统依旧重复:【前方危险,请宿主离开南都。】
虞
知聆倒是笑出来了:“不是我自恋,你好像真的不想我去,虽然知道你是个人机没有感情,但从进来潋花墟的时候你就劝我离开,明明维护世界稳定也是我的支线任务,怎么这时候就不发任务了,还是你觉得三瞳鳞出世,南都灭城都不算威胁
世界稳定的事情?”
但这些都比当初的四杀境动荡要更加危险。
四杀境动荡靠另外两位仙尊也能稳住,可系统却催着她去完成支线任务。
而此刻,大乘境魔兽出世,南都即将灭城,上万人要死去,它却让她离开。
系统一直在警告她,虞知聆实在被吵得烦了,一把用灵力屏蔽了识海感知。
她在此刻接近了卷云处。
狂风如刀般切割而来,只是外围的一缕风便带着滔天的杀意,她每走一步都比平时难上百倍,只能挪着步子小心靠近最中央的风暴处,调动灵力防护。
越往里走,罡风越是强大,数以千万的罡风同时切割在她的防护罩上,竟然能将一个大乘修士的结界击碎,她用来蔽体的结界已经爬上了道道裂痕。
而她还未走进阵眼,便已经碎了三次结界了。
虞知聆咬牙强撑,衣裳在不经意间被划烂数十道口子,每一道打在身上的罡风都能为她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她终得牙关颤抖,明明之前胆子不算大,如今独自面对很可能会死的结局,一颗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在向前走,曾经模糊不清的道路逐渐变得清晰,满心的恨意支撑她一往无前。
这是濯玉的情绪吗?
她不知道
。
但虞知聆知道,她恨。
她恨那个幕后的魔修,她恨那个间接夺走自己师尊性命的人。
她恨不得杀之,她要提着那魔修的头祭奠拂春。
护身的结界在此刻再一次破碎。
罡风切割她的身体,虞知聆咬牙忍住,正要聚出新的防护罩??
腰身被卷起,冰冷的鳞片包裹了她,她抬起头,对上头顶上空威严的蛇首,金色的竖瞳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在他的面前太过渺小。
蛇尾圈起将她护在中间,罡风切割在他的鳞片上,腾蛇硕大的羽翼张开,虞知聆被瞬间带到上空。
“墨烛?"
墨烛没有回话,蛇身缠绕将她卷起护在其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可以轻易划破肉身的罡风。
虞知聆听到罡风撞在他身上的声音,像极了刀尖在石头上的铮然声。
腾蛇血肉坚硬,?片更是如此,对于虞知聆来说致命的罡风,对他来说却能暂时撑住。
可也只是暂时。
“墨烛,你会受伤的!”
虞知聆想要挣扎,但腾蛇的蛇身缠绕格外紧,她的脸颊贴在他的鳞片上,闻到独属于他的冷香,感受到他冰冷的体温,自然也能听到他的鳞片被击碎的声音。
“墨烛!墨烛!"
墨烛一声没吭,带着她穿透罡风直抵风暴中心,竖瞳看了眼被圈在蛇身中的虞知聆。
虞知聆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慌大喊:“墨烛,不许!!"
可话刚落下,他已经给了她答案。
他没有听她的话。
腾蛇完全显露出本体大小,蛇身足有千尺长,围成一圈将所有的风拦截在外,千万道罡风撞击在他的身上,坚硬的鳞片不断被击碎。
“师尊,最多一刻钟。”
他只能撑一刻钟
。
墨烛闭上眼,忍住罡风掀开蛇鳞,划破血肉的疼痛,用腾蛇之身为处于阵眼中央的虞知聆拦下所有的罡风。
他无法帮她击碎阵眼,那么所能做的便只有替她挡下这些会要了她命的罡风。
他像是堵城墙一般好好护在她的周身。
“墨烛......”
如果虞知聆无法击碎阵眼,那么她和墨烛都会被八仞杀阵的余威反噬,这里会被荡平。
虞知聆忍住酸涩的情绪回头,看向金纹流转的阵眼,它吸收了全城百姓的生机,金光闪耀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只是靠近便让她这个大乘满境的修士内腑鲜血淋漓。
以这具重伤的身子,她唯一能碎阵的便只有一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虞知聆闭上眼。
灵力游走她的经脉,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周身浮现出浅淡的金光,墨绿色的长剑在手中嗡嗡作响,狂暴的风声消失,她置身于一个安静、祥和的世界。
??为师传你明心道至法,风霜斩,小五,此招可助你做任何事情,但你切记,只能用三次。
??你要活着,才能守护中州,万不可随意使用。
风霜斩,每一次都是挥向敌人的一把利刃,却也是捅向自己的尖刀。
她还有三次机会,现在就是她用它的时机,以后......以后她一定一定不会再用风霜斩了,她会好好活着。
所以这一次,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
成
则活,败则死。
虞知聆睁开眼,汹涌灵力汇聚在逐青剑上,她单手执剑腾飞至虚空。
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墨烛,腾蛇睁开了眼,竖瞳安静看着她,即使身体被切割,也
并未发出一丝痛呼。
只是看着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反驳,那么她也想去赌一次,赌一个可能,一个他们两人都活下来的可能。
她
他
虞知聆回眸,眸底杀意凛然,低声厉喝:
“风霜??斩!”
霜雪覆盖在逐青剑身之上,剑光聚成卷云利刃,呼啸朝阵眼斩去,她用了自己全部的灵力,即使是大乘满境,她也可以发挥出渡劫境的余威。
南都地面剧烈摇晃,大雨陡然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而降飘扬落下的霜雪,雪花落进地面融入雨水,明明才五月,却好似迈入了寒冬腊月。
钟离泱正忙着遣散百姓,当霜雪落在手背的时候,他愣愣看着薄薄的雪花在手背上融化。
“那是......雪?”
“啊......可如今才五月啊………………”
“不对,地上的金光消失不
见了!”
他听到百姓和钟离家的弟子们一言一句。
“兄长。”
钟离浔来到他身边。
钟离直起身子,仰头望向虚空中的漫天雪花。
雪融化在脸颊,冰冷让他紧绷了许久的思绪越发清醒,他于茫然大雪之中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所言。
“阿浔,原来父亲说的风霜斩,是这样的啊。”
明心道至法,风霜斩。
钟离浔呢喃:“是……………濯玉仙尊?”
钟离泱没有回应。
答案他们都知晓,只能是她。
许久后,钟离泱低声道:“阿浔,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钟离浔问:“濯玉仙尊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很欠揍。”
“…….……啊?"
钟离泱又笑笑:“但又很勇敢。”
他拍了拍自家阿弟的肩头,“她想做的事情总能做成,虞知聆总有办法。”
阵眼破碎,一切平息之后,烟尘逐渐散去。
漫天霜雪落下,虞知聆垂眸看向地面的少年郎。
他收起了本体化为人身,黑衣破破烂烂,这身衣服是彻底不能穿了。
虞知聆看到他的伤口中溢出
血水,周围满地都是他的血,霜雪融化在血中,也落在他的乌发、肩头。
他仰头专注看她,如以往一般安静,却又不似过去那般冷漠。
虞知聆落下,收起手上的剑,慢悠悠朝他走去,步伐吊儿郎当,唇角扬起笑:“墨烛,你看吧,我还是成??”
墨烛微微扬起的笑还未完全展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眩晕的视线中倒映出少年怔愣的眼神。
最后一声,是他的声音。
“师尊!”
***
“濯玉仙尊的情况已经传信回?山宗,燕掌门和相长老正在赶来的路上,此外,宁长老也传了过来,她如今在七秋城,应当今晚便能赶到南都。”
“好,南都可有发现魔气?”
“并无......墨道友,布下八仞杀阵的…….……当真是杀了拂仙尊的那个魔修吗?"
“大概率。”
“嘶,他到底要做什么,来南都做什么………………算了,我便先下去了,此事兄长已经派人彻查了,一切等?山宗的几位长老到了再说吧。”
“嗯。”
有些吵闹。
即使说话的那两人已经刻意压低声音,
但
虞知聆还是能听到。
紧接着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屋内再次恢复寂静,随后脚步声传来,逐渐朝她逼近,床榻边微微塌陷,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虞知聆长睫轻颤,眼前的光亮从一条细缝到越来越明亮。
“师尊?”
清清淡淡的少年音响起。
虞知聆身子僵硬,循着声音看去,一
张清俊至极的脸逐渐清晰。
他依旧是高马尾和一身黑衣,侧脸上还有些细微的伤痕未曾愈合,脸色些许苍白,见她醒来后又唤了一声。
“师尊,你醒了?"
那
自然是废话,没醒的话她睁什么眼睛?
虞知聆浑身都疼,动一动便觉得身子要散架了一般,只能艰难伸出手。
墨烛理解她的意思,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
他
往她的腰后垫了个锦枕,让她靠坐在床头,刚一抬头便看见虞知聆幽怨的眼神。
墨烛:......师尊?"
虞知聆微微眯眼,问他:“你是不是趁师尊昏迷对师尊用了十大酷刑?”
墨烛:"?"
虞知聆瘪嘴,委委屈屈道:“那为什么我身上好疼啊,这不合理,我可是大乘境修士!我应该强得可怕!”
墨烛默了瞬,淡声道:“师尊,风霜斩反噬后果大,你如今经脉碎了不少,掌门和师伯们也知晓了,应当这两日便会到。”
虞知聆吓得缩了缩脖子:“你告诉师兄师姐们了?”
“这件事应该让他们知道。”
“墨烛!”
不用想她都知道,燕山青他们到了后肯定该生气了,风霜斩这种一生只能用三次的招式,对身体反噬定然不小,他们一定会吵她了。
墨烛却淡淡应了声,端起一旁的药:“师尊,喝药。”
虞知聆别回头气呼呼道:“......蜜饯。”
“已经买了,这药也不苦,加了甘蔗糖。”
“......那勉强可以喝。”
她没力气,墨烛也没有将药碗递给她的意思。
虞知聆乐的自在,颇为心安理得地靠在床头,就着他的手让他一勺勺喂药。
这药果真如他所说一点都不苦,他应当是嘱托过让人加了糖,现在是贴心的小徒弟!
最后一勺药被他喂下,虞知聆正要找个东西擦去药渍,便瞧见他熟练掏出锦帕替她擦拭唇角。
虞知聆:“......”
虞知聆一脸惊恐。
他......他这是怎么了,昏倒的不是她吗,难道她晕倒时候他身上,把他也撞傻了?
墨烛淡淡道:“师尊,二师伯今夜便会到南都,她会亲自来为你诊治。”
虞知聆的二师姐,宁蘅芜,是个医修。
“你………………你怎么了?”
虞知聆小心翼翼问。
墨烛一言不发看她,黑眸中似有浓雾酝酿。
虞知聆:“………………你不会真坏脑子了吧?”
“师尊。”
他在此刻接了话。
虞知聆:“......啊?我在啊。”
墨烛唇瓣翕动,问她:“你为何怕黑?”
虞知聆抓紧锦被,无意识紧抿红唇:“我…...……我……...……”
他并未催促,而是安静等她的回答。
虞知聆微微垂眸,沉默了一瞬,组织好自己的语言,这才哑着嗓子开口:“我......之前一直做梦,梦里一片黑,一道声音一直在问我后悔吗,我不知道它问的什么,我只感觉好冷,好疼,浑身都疼,那种窒息感,想要醒来却无法醒来,清醒看着
自己沦陷的感觉实在难捱,时间长了......我就很怕黑。
“只要没有光,我就呼吸困难
她看了很多心理医生
,好害怕,其实我也知道是我内心没跨过去这道坎儿。”
,好疼
,好冷
,各种治疗都尝试过,但依旧没用。
墨烛静了会儿,又问她:“师伯们知道吗?”
“......不知道,你能别说吗?”
她小心抬头看他。
墨烛看到她眼底的惶恐,他有个猜测很想要验证。
“师尊,我可以帮你瞒着,但我需要再问你一个问题。”
"......A."
“为何要来找我?"
为
何,为何要去潋花墟寻他
?
她不是最讨厌他吗,她不是恨到想要杀了他吗?
又为何......要来寻他?
为何
?
虞知聆也想知道是为何?
在听到墨烛可能出事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反应,等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冲出了钟离家,一路瞬移奔去潋花墟,寻着弟子玉契的指引找到他的那一刻,眼泪险些落下来。
平静下来后,只剩下狂跳的心,一阵的后怕。
“师尊,为何?”
没得到她的回应,墨再次开口问了句。
他迫切需要这个答案,来佐证自己内心的动摇究竟是不是对的。
为何,为何,到底是为何?
他等着她的答案,他隐隐期待一个等了很久很久,无数次放弃,又在心底暗暗期待的答案。
然后??
他听到她说:“你是我的徒弟,我便会拿性命去保护你,将我的毕生所学传给你,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保护彼此不需要理由。”
墨
烛,此后你便是我的徒弟,待我从四杀境回来,便与你结弟子玉契,日后师尊会用性命守护你,传你我的毕生所学。
??以后听春崖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家人。
他忽然捂住眼睛,肩膀在颤抖,压抑了这些年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虞知聆被他吓到,手忙脚乱要拿衣袖为他擦泪:“墨烛,你哭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话刚出口,腰后按上一只手,她被拥入他的怀中,他的鼻梁抵在她的侧颈,埋首在她的颈窝,呼吸抖得不成样子。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