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烛步步紧逼,喉结上下滚动,目光一寸不离盯着她的眼睛。
他从她的眸中看到倒映出的自己,看到自己脖颈上一块一块的牙印。
他一点也不生气,他甚至想让她再多留几个牙印,他浑身上下都可以给她咬,只要她开心,咬出血也无所谓。
这么近的距离,虞知聆也看到了自己留在他身上的牙印,她昨晚用了很大的力气,有些印记甚至结了痂。
虞知聆道:“墨......墨烛,你先退后一些………………”
“为什么要退后,我不是孩子吗,孩子没必要避嫌,师尊今夜甚至可以与我睡在一起,毕竟我只是孩子。”
墨烛咄咄逼人, 明明面无表情,但偏偏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怒意。
“师尊,您不是只当我是个孩子吗, 那这样好吗,今夜我便与您宿在一起,我是个孩子,我们没必要避嫌。”
他说着直起身,单手解开腰封,冷着脸便要脱自己的外衣。
虞知聆再也当不得缩头乌龟,连忙大喊道:“我错了!"
墨烛顿住,抬眸淡淡看过来,并未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搭在腰间的系带上,仿佛在掂量她的话,如果她说的是假的,他下一刻或许还真脱。
虞知聆艰难往床榻里侧挪了挪,小声道:“我......我过去是拿你当个孩子,你已经长大了,钟离说得对,你若是在寻常百姓家里,这个年纪或许都订了婚的………………”
墨烛神情未变,但修长的手却又将解开的腰封扣了回去。
虞知聆松了口气,还真是因为她总拿他当个孩子,他才生气的。
难道是伤到孩子的自尊心了?
也是,这个世界的孩子早熟,十几便要独自外出除邪了,他的心里年龄或许与她一般了,换做她总被人当成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虞知聆怕是心里也得恼。
她瞬间乐呵起来,找准问题所在,那就解决问题。
虞知聆朝他伸出手:“师尊错了嘛,你长大了,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亮如葡萄籽,墨烛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他看着虞知聆从被子中伸出来的手,她还有重伤在身,不能随意动弹。
墨烛将自己的衣裳穿好,半蹲在榻边,握住她的手,将侧脸贴在她的掌心。
虞知聆非常乐意摸摸墨团子的脸,他皮肤很好,摸起来手感不错。
“师尊。”墨烛蹭了蹭她的掌心,小声道:“不要拿我当个孩子了,我已经是个男人了。”
旁人怎样看他都无所谓,但她不能这样。
虞知聆弯起眼睛,颇为好脾气地哄自家闹情绪的小徒弟:“好好好,是师尊的错,原谅师尊吧好不好?”
她歪歪脑袋,一遍遍问他:“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乖乖,小墨烛,乖墨烛,好墨烛?”
墨烛对她气不过一刻钟,被她气出房,也还是惦记着她的肚子,找钟离家为她做好膳食。
他们之间何谈原谅不原谅,她只要笑一下,他就心甘情愿凑上来。
“好宝宝,乖宝宝,你原谅师尊吧,师尊错了错了错了嘛,好不好嘛?”
墨烛别过头笑出来,将她贴在侧脸的手拿下来握住,点点头:“好。”
虞知聆挪了挪身子凑近他,乌溜溜的眼睛专注看他。
“你原谅师尊啦?”
“嗯。”
“你不生气啦?”
“嗯。”
“你真的真的不生气啦?”
“真的真的不生气。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生气啦?"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生气。”
虞知聆这才笑起来,侧过身子与他面对面,问他:“今天是我睡着不老实,把你拉到榻上的吗?”
墨烛神色一僵,目光灼灼看着她。
虞知聆道:“我没对你做其他的吧?"
墨烛席地坐在榻边,放轻声音回她:“没有,师尊没有对我做什么,是我累了在师尊的榻上睡了会儿,师尊生气了吗?”
虞知聆摇摇头:“没有呀,我不生气的。”
很近的距离,在墨烛的眼里,她笑起来像朵小花,能让他所有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
墨烛眸色转深,她没有察觉,将脸颊往锦被中藏了一半,小声叮嘱他道:“我先睡啦,你等我睡着就走吧,今夜早些休息。”
“嗯,好。”墨烛应下,替她拉了拉被角,“师尊睡吧,我守着您。”
小徒弟不生气了,虞知聆这才放心闭上眼,酝酿睡意。
墨烛长睫微垂,思绪如今很乱,脖颈和锁骨上的咬痕隐隐作疼,以他的自愈能力,轻易便能让其愈合,但就是…………
不想。
所以未曾动灵力疗伤,隐秘的疼也让他清醒到难以入睡。
这是她留下的牙印??
“墨烛!”
思绪忽然被耳畔跳跃的声音打断。
他回过神看去,瞧见虞知聆又将脑袋从锦被中探了出来,柳眉紧紧皱起,好像想起了很严重的事情,让他也立刻严肃起来。
“师尊,怎么了?”
虞知聆忽然道:“大事!”
墨烛蹙眉:“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吗?”
虞知聆认真道:“你今天吃药了吗!”
墨烛:“......”
虞知聆一脸懊恼:“是我的错,你今天忙着照顾我,一定没来得及吃药吧,快吃啊,这药不能间断的,早治疗早痊愈。”
墨烛:“......”
墨烛:“好,这就吃。
虞知聆亲眼看到他吃了药,提起的心总算落下,试探性询问病情:“那你吃了两天药,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呀?”
墨烛:“......好多了。”
虞知聆心满意足缩回锦被中,笑眯眯道:“那好,接着吃,晚安。”
他不懂她的晚安是什么意思,但看她闭上了眼,应当是祝他晚好的意思。
墨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无声笑起来,听到她均匀规律的呼吸,他将脸凑近她,小声又郑重地回她:“晚安。
晚安,师尊。
被她这么一打岔,他是彻底没心思乱想其他的了,往日洁癖异常,此刻却能席地坐在榻边,守着她入眠。
外面夏雨淅淅沥沥,虽是深夜,但屋内烛光通明,自打知晓虞知聆怕黑之后,他便将她的寝殿内放满了明烛,可以燃上一整晚。
只要有光,她就永远也不会害怕。
***
燕山青一早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路上遇到钟离浔,他瞧见几人收拾好了包裹,诧异询问:“燕掌门,你们要回颖山宗吗?”
燕山青沉声应道:“嗯。”
钟离浔茫然问:“我兄长知晓吗?”
“嗯。”燕山青态度不冷不淡。
钟离浔也不生气,朝几人拱手行礼:“那祝几位一路顺风,平安回去。”
他们走得这般早,可苦了虞知聆,一大早便被墨烛喊醒。
她还没睡醒,迷迷瞪瞪问他:“怎么了吗?”
墨烛俯身单膝跪在榻边,拨开她鬓边睡得凌乱的发,将虞知聆从被中抱出来。
“掌门和师伯们传信,我们启程回颖山宗,我已帮师尊收拾好东西了,师尊换上衣服,我们便离开。”
虞知聆被他抱在怀里,侧脸贴在他的胸口,晕晕乎乎蹭了蹭他的胸膛,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我还没睡醒呢。”
墨烛试了试水温,将虞知聆小心放在水房的软榻上,颇为好脾气地哄她:“师尊要盥洗吗,收拾好接着睡。”
小徒弟都把她抱过来了,她也只能懒懒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我自己收拾吧,你先出去。”
“嗯,师尊有事唤我。”
墨烛替她关上水房的门。
虞知聆龇牙咧嘴爬起来,又龇牙咧嘴替自己收拾好换上新衣,一通忙完后,她生无可恋躺在榻上,默默决定,她这小习惯也不是非得延续下去,清洁术也挺好的。
真的??好好疼好疼啊啊啊!
疼哭了的师尊擦了擦眼泪,努力坚强起来,自己乖巧的小徒弟进来。
她舒舒服服窝在墨烛的怀里。
还是这样舒服,小徒弟身上味道好闻,抱她跟抱一团空气一样轻松,身上体温还比她高些。
他们的东西本就不多,一个乾坤袋便能放下。
墨烛抱着她赶去芥子舟,燕山青几人早已等候在芥子舟前。
虞知聆目瞪口呆,“这芥子舟是颖山宗的?”
如果她没猜错,颖山宗虽然有钱,但从不会把钱花在这种一年都用不了几次的东西上。
可眼前的芥子舟俨然就是个大型游轮,寻常芥子舟只有一间房舍,这般芥子舟却足有三层高,每层都有三间房,便是一个甲板都足以赶上虞知聆来时用的那般芥子舟了。
“我送的,怎么了,濯玉仙尊很喜欢?”
颇为欠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虞知聆拍了拍墨烛的肩膀:“转过去,让我看看。”
墨烛听话转了个身。
钟离从远处走来,依旧是那张欠揍的棺材脸,瞧见虞知聆还躺在墨烛的怀里之时,他顿了顿,又抬起头看向墨烛。
“濯玉仙尊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虞知聆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深意,白了他一眼:“怎么了,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恨啊?"
钟离泱没回话,沉默与墨烛对视,在虞知聆看不到的地方,在她眼里乖巧听话脾气颇好的小徒弟一改往日的温和,此刻面色冷淡目无情绪。
燕山青忧心虞知聆又和钟离泱吵起来,眼神示意一旁的相无雪,毕竟颖山宗脾气最好的也就是他了。
相无雪会意,上前充当个和事佬。
“小五,该走了,?山宗不能无人照看。”
虞知聆知晓正事,朝钟离挥了挥手,不情不愿道:“多谢钟离家主安排的芥子舟,我们便先走了。”
钟离泱颔了颔首:“嗯。”
墨烛没跟他说话,抱着虞知聆率先一步上了芥子舟。
芥子舟内很大,一层最大的屋子似乎便是为虞知聆准备的,连木椅中都铺上了柔软的锦褥,点上了安神的香。
墨烛进去后先将虞知聆放在铺好的榻上,随后打开紧闭的三扇轩窗,忙前忙后收拾屋子。
虞知聆看得心里暖乎乎的,等墨烛看过来的时候,费力抬手为他比了两个小爱心。
墨烛失笑,这段时间也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了,大概就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
他朝她走过去,半跪在榻边,问道:“师尊,饿不饿?”
虞知聆摇摇头:“不饿,我师兄师姐还没上来吗?”
“嗯,在外和钟离家主告别。”
“他们有什么好告别的?”虞知聆蹙眉:“不是说颖山宗和钟离家关系不好吗,我师兄死活不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好像有些丢面子。”
墨烛沉默,他其实有一点耳闻,跟拂春仙尊有些关系,大抵就是很久之前,钟离家的上上任家主和拂春仙尊之间的一些事情,后来两位前辈断绝关系,两家也因此变得不合,几百年来都是这样,互相不往来,两家弟子见面还掐架。
但燕山青目前不想告诉虞知聆的,应当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墨烛便不过多掺和。
虞知聆偏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问问道:“墨烛,我有点困了。”
她今日起得太早了些,墨烛知道她没睡醒,见她鬓边的发又乱了起来,上前为她拂开发。
“睡吧,师尊。”
虞知聆闭上眼,这段时间对墨烛的靠近习惯了,任由他帮她拂开鬓发。
墨烛的动作很柔,好像在对待珍宝一般,拂开她凌乱的鬓发后,又弯腰将床榻里侧的锦被拉过来为她盖上,坐在榻边看着她入睡。
他或许不知道,自己看虞知聆的目光与看其余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同,柔意和依赖浓到几乎溢出来。
宁蘅芜刚推开舱门,瞧见的便是黑衣少年坐在榻边,一动不动看着榻上安睡的人,神情专注,目光柔和。
而她那没心没肺的师妹闭眼酣睡,没有一丝警惕心。
宁蘅芜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墨烛方才走神,并未察觉到宁蘅芜的靠近,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进了舱门。
墨烛站起身,恭敬行礼:“见过二师伯。”
宁蘅芜应下:“不必行礼,我来看看小五。”
虞知聆还没睡着,听见动静急忙睁开眼,瞧见宁蘅芜后欢欢喜喜喊了句:“二师姐!”
她最喜欢这个师姐了,漂漂亮亮,身上味道好闻,跟她说话永远温温柔柔。
宁蘅芜的思绪被她这么一打岔,也没工夫细想方才的事情,脸上牵出笑朝虞知聆走去。
“小五,昨晚休息好了吗?”
她坐在榻边,抬了抬手,虞知聆立马会意,将手腕递给她。
“睡得可好了!”
除了团子睡前跟她闹了个矛盾之外。
宁蘅芜点点头,沉思为她诊脉。
一刻钟后,她收回手,取出了瓶丹药放在榻边:“这是用仙木芽炼制的噬心蛊解药,你的伤还未好,芥子舟不宜飞太快,我们离颖山宗需要三日路程,这三日可以让墨烛将蛊解了,总共三颗丹药,一日一?。”
虞知聆连忙拿起来,“谢谢二师姐!”
她用眼神示意了下墨烛,少年郎会意,也跟着拱手行礼。
“多谢二师伯。"
外面似乎也忙完了,喧杂声停下,宁蘅芜透过半开的轩窗朝外看了一眼,呢喃道:“大师兄他们应当忙完了,我们该启程了,小五,你先睡吧,云祉和照檐也收到消息,正在赶去颖山宗的路上。”
云祉和邬照?
他们两个去颖山宗做什么?
虞知聆眉心微拧,还没得出结论,宁蘅芜无意打扰她睡觉,见芥子舟要启程了,便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师姐在楼上住着,墨烛的房间在你隔壁,你有事就唤人,莫要自己下床走动。”
虞知聆乖巧点头:“好。”
宁蘅芜照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起身离开。
她没有理会墨烛的送别走出去,回身关门的时候,目光朝屋内看了一眼。
虞知聆似乎是要挪身,墨俯身抱起她,将她往床榻里侧放了放,外侧边空出很大的位置,他坐在榻边替她紧被角,又细致帮她整理鬓边的发。
很温柔
,很亲密。
亲密到......宁蘅芜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适。
关上房门,正好撞见登上芥子舟的燕山青和相无雪。
宁蘅芜朝他们摇了摇头:“小五要休息了,等她睡醒再进去看她吧。”
他们同窗这么多年,对彼此格外熟悉,燕山青和相无雪立马便能看出来宁蘅芜的不对劲。
相无雪询问:“二师姐,小五怎么了吗?"
宁蘅芜摇头:“她无事。”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船舱,犹豫了瞬,迟疑道:“墨烛今年十七了,是吗?”
燕山青点头:“对。”
宁蘅芜道:“让他贴身照顾小五,是不是有些不妥?”
燕山青和无雪两人一愣,彼此对视一眼。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墨烛是小五的弟子。”相无雪这人脾气好,心思没有那般敏感,没反应过来宁蘅芜话里的深意,只是道:“他只是个孩子,小五是他的师尊,没事的。”
燕山青也附和:“蘅芜,别多想,小五很依赖墨烛,这孩子确实将她照顾很好,方方面面都很具体,过去他们师徒两个闹了那么多误会,难得这孩子不介意,还愿意照顾小五。”
宁蘅芜也知道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她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墨烛看虞知聆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不像是一个弟子该有的眼神。
但毫无根据的猜测,她也没办法告诉燕山青和相无雪,便只能点点头:“好,先走吧,让小五休息。”
三人的房间分散在楼上,他们一走,整个一层便只有虞知聆和墨烛居住。
芥子舟平稳穿梭在云层中。
屋内,虞知聆瞧见了自家小徒弟似乎情绪不太对,关爱徒弟的师尊总能第一时间发觉小徒弟的异常状况,她戳了戳他的胳膊。
“墨烛,你在想什么?”
芥子舟隔音很好,她听不见宁蘅芜他们在门口说话,但墨烛却听得清清楚楚。
超绝的五感让他听清楚了宁蘅芜的每一句话。
“墨烛?”
墨烛笑起来,柔声哄着她:“没事,弟子方才走神了而已。”
虞知聆道:“你要不去隔壁休息休息,师姐说你的房间在隔壁,现在是白天,我不害怕的。”
墨烛不想休息,也不想离开她。
“师尊,我不累,我守着您,您休息吧。”
可虞知聆现在脑子很乱。
她方才听到宁蘅芜说,云祉和邬照檐去了颖山宗,其实她也能猜出来是因为此次南都的事情,毕竟幕后之人是个中州追杀了几十年的魔修。
一提起云祉……………
她就想起自己做的那段梦。
系统说功德值达到一千点,所以为她激活了第一阶段,然后她便看到了那段记忆,是濯玉的记忆。
记忆中看来,云祉应当知道很多东西,那为什么上一次见面,他完全没有一点异常?
按
有些事情,或许得等到见到云祉才有答案。
虞知聆小声叹息,她明明是来赚功德值的,帮助墨烛修炼就可以了,没想到后面还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拿着一份工资却干着好几份的活。
墨烛替她盖好被子,“师尊,睡吧,您昨日未曾睡好。”
虞知聆点点头:“那我睡了,你若不想去隔壁休息,在这边休息也行。”
她拍了拍一旁宽敞的榻,这间屋子是芥子舟上最大的房间,主榻足足能容纳五六个人。
虞知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低声道:“乾坤袋里不是还有被褥吗,你累了就自己铺一下,在这里睡下吧,不要一直守着我,我先睡了。”
对于她来说,这跟和徒弟在同一间屋内打个地铺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她睡得倒是很快,却全然没注意自己的话会给墨烛带来多大的冲击。
男子与女子同躺一榻,即使是师徒两个,即使未曾盖同一个被褥,也是格外亲密的举动了。
昨日她意识糊涂说出了那话,墨烛承认自己卑劣地钻了空子。
可此刻,她是清醒的,她竟然......
允许他睡在这张榻上?
墨
烛别过头闭眼打坐,努力想要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可满脑子都是她方才的话。
他坐了许久,无数次想要让自己安静下来,但腾蛇优越的五感,让他听到她的每一次呼吸,闻到她清新又夹杂了药香的气息。
他又想起来方才宁蘅芜在外的话。
他能听出来宁蘅芜的意思,她想要让他们两人避嫌。
墨烛回身看向榻上酣睡的人,这位名扬中州的濯玉仙尊,中州皆说她性子清冷淡漠,一年也说不出来几句话,墨烛小时候和她接触的时候,也觉得她就是中州传的那样。
很强大,话很少,性子孤僻冷淡。
如今看来,原来在成为濯玉仙尊之前,她是这般模样,性子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自己跟自己也能玩得有来有往,话很多很密。
墨烛悄悄凑近她,越是靠近,便越是能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悸动,也没办法控制自己想要与她亲近的心意。
他凑得越来越近,近到几乎与她鼻尖相抵,如果虞知聆在此刻睁眼,便能看到他挡在她的上方,往日漆黑的眼睛早已化为了腾蛇的竖瞳,暗金色的瞳纹幽邃,对视一眼便能被蛊惑。
他的目光一寸寸下移,从她弯弯翘翘的柳眉,到紧闭的长睫,小巧的鼻尖,再往下........
是形状饱满的红唇,微微启开,隐约可见紧闭的贝齿。
昨日她便是这般咬了他。
她咬他的时候,他情动了,即使是第一次,但男子在这方面总是无师自通,他虽然年轻,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了解自己的身体反应。
墨烛无意识呢喃:“师尊.....”
耳畔在此刻传来冷淡的声音。
“出来。”
是宁蘅芜。
墨烛忽然惊醒,发觉自己………………
离她的唇只有不到一指距离。
她无知无觉,墨烛懵懵懂懂。
耳畔的传音再一次加重:“出来,墨烛。”
他直起身子,闭上眼深呼吸。
墨烛侧过身,与窗外的宁蘅芜对上视线,她的眼神很冷很冷。
因为虞知聆怕黑暗和幽闭,她的屋子从来不会关紧窗户,他进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轩窗半开。
而此刻,宁蘅芜就站在船舱的过道处,通过半开的窗可以清楚看见屋内。
墨烛薄唇微抿,起身走了出去。
宁蘅芜来到甲板前方,狂风吹乱她的乌发,一身蓝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墨烛沉默上前,站在她的身后。
宁蘅芜头也没回,开门见山:“你在干什么?”
墨烛没应声,他在做什么,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宁蘅芜回身,脸上一丝情绪都无,“墨烛,你对小五起了什么心思?”
墨烛抬眸与她对视,垂下的手悄无声息握紧,他的喉结微微滚动。
宁蘅芜忍着怒意,满脑子都是方才因不放心虞知聆,下来查看之时看到的画面。
从她的角度,墨烛是险些亲上去了的,一双眼早已变成了竖瞳,那是蛇盯上猎物之时的表现,偏偏她那心大的师妹睡得正香。
她强自忍住才没甩他一个巴掌,胆敢冒犯虞知聆,若换成旁人,宁蘅芜早把人捆起来打了一顿。
墨烛低声自言自语:“我......对师尊起了心思?”
宁蘅芜眼神如炬,察觉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在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上前一步扒开他的衣领,露出少年的锁骨。
锁骨和侧颈上隐隐半退的牙印便露在眼前。
宁蘅芜厉声道:“墨烛!你和小五做了什么!”
墨烛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衣领挣脱出来打理平整,闷声道:“无事,我自己弄的。
宁蘅芜冷冷嗤笑:“你是说你自己咬了自己几口?”
墨烛皱眉,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早些将这牙印消下去的,他有些不太舍得便留了下来,没想到让宁蘅芜看到了,她会不会误会虞知聆?
宁蘅芜别过头深呼吸,骂人的话被她忍下去,她指着墨烛:“我知道你长得不错,但我警告你,墨烛,记好你的身份,不要用你的皮相去引诱她,小五如今失忆,心性纯真,或许会上你的当,你若是再敢这般,我定饶不了你。”
墨烛眨了眨眼,喉口忽然发梗:“引诱?"
虞知聆说过很多次他长得好看,他还能………………引诱?
她喜欢这样吗?
宁蘅芜沉默了瞬,忽然骂了句:“呸!”
他怎么看起来像是忽然被她点醒了一样!
宁蘅芜彻底恼了,语无伦次道:“小五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道侣,你不要对她有任何越线的心思,墨烛,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她存了男女之心,你是她的弟子,她没教过你尊师吗!”
“你们的身份也绝对不匹配,她是中州仙尊,颖山宗长老,日后便是要寻道侣,也绝不能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你能保护她吗,你如今不还得靠她保护?”
“墨烛,你给我听好了,敢对她......
宁蘅芜絮絮叨叨说话。
墨烛后来便没一句能听得进去了。
男女之心。
道侣。
宁蘅芜说,他对她生了男女之心。
宁
蘅芜说,她以后会寻自己的道侣。
墨烛紧紧攥起的拳头忽然松开,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块巨石在此刻落下,他呼吸到冷冽的风,每一缕风都让他前所未有般清醒。
为什么他会喜欢亲近她,厌恶她总拿他当个孩子?
什么他会不反感她的触碰和拥抱,甚至对此生出渴望?
为
为什么昨天,他会情动?
一个弟子应该对师尊这么没边界感吗?
从这次她出关,将他召回来之后,她每一步都走在他的意料之外,跳跃的思想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他对她的所有戒备都在一点点瓦解,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软,也不想承认自己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
他在别扭什么?
因
为不敢承认自己会对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心动。
少年郎接触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会甜滋滋对他笑,每日守着他修炼,为他准备许多吃食,尽自己所能照顾他,他对她早就没那么防备了。
后来,得知她便是真正的她之后,那点幼稚的别扭也彻底消失,他开始毫无保留对她好。
宁蘅芜看他走神了,满心怒火彻底点燃:“墨烛!”
上方的相无雪和燕山青听到动静,从二层的围栏处探出头。
“蘅芜,怎么了?"
“二师姐,你凶什么?”
宁蘅芜没理会他们,冷眼看着墨烛:“你听好了,她会有自己的道??”
“不会的。”
一直沉默的墨烛冷冷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宁蘅芜:“………………什么?”
墨烛面无表情道:“不会的。
她不会有自己的道侣,除非这个人是他。
他这人本就不是多么温柔的人,唯一所剩不多的柔和都给了她。
宁蘅芜一贯淡定,此刻也被他气炸了。
“墨烛,你混账!”
墨烛看也未看,转身朝舱门走进。
宁蘅芜抽出腰间的软剑就要追上去劈了他,燕山青察觉不对,连忙跳下来抱住她。
“蘅芜,你干什么!”
只是片刻,墨烛便进了屋
。
他关上房门,一颗心格外清楚。
他竟然笨到连心意都需要旁人帮忙顺清楚。
墨烛自嘲一笑,目光落在?里酣睡的人,虞知聆还睡着,外面的动乱并没有吵醒她,她的小脸被暖得微红。
墨烛看了许久,听到自己一阵阵的心跳,越来越快,震耳欲聋。
他算什么徒弟?
他怎么会甘心做她的徒弟,看她以后寻到自己的良缘?
他偏要在她的身边,成为唯一可以与她并肩的人,牢牢抓住她,死也不放手。
他终于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