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聆有些社死。
醒来后就反应过来自己对墨烛做了些什么,她竟然朝他发泄自己的情绪,偏偏墨烛动也不动,随着她打,怎么打都不生气。
屋内现在没人,院里也很安静,没听到人走动的声音,也没有墨烛练剑的声音,像是所有人都走了一般安静。
虞知聆心里有些慌乱,艰难爬起身,试探性喊了下:“墨烛?”
喊了第一声, 外面没有声音。
不会真走了吧?
虞知聆微抿唇瓣,心里更加慌了,不上不下忐忑起伏,又喊了几声。
“墨烛,你在吗,你在外面吗?”
以往他是不会让她喊这么久的,可此刻她已经喊了好几声了。
是不是她将他打恼了,换做她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怕是也得生气。
虞知聆羽睫半垂,艰难撑起身子想要下榻,周围无人让她很慌。
可却忘了自己如今伤势还未痊愈,刚试探性下榻便直接摔了下去,脊背正好磕在榻边的小桌上,肩胛骨撞在小桌凸起的边缘,她倒抽凉气。
身上疼得难受,心里酸酸涩涩,虞知聆揉了揉眼,挣扎着想要再爬回去。
紧闭的房门在这时被推开。
她听到声音抬了抬头,瞧见门口长身玉立的少年,他还是今早正午见到的那身黑衣,马尾高束,右边侧颈上有些微红。
“师尊,别动!”
墨烛瞧见她跌在地上吓了一跳,几步上前抱起她。
虞知聆闷闷道:“我,我只是想去找你。”
墨烛心疼得紧,担心她背上的伤,让她趴在榻上。
“师尊,柳姑娘和浮翠方才出门去了,我随着去了前厅锁门,没守着你,磕着了吗,我看看?"
虞知聆别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墨烛。”
“定是磕着了,我看看好不好?”
“真的没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先让我说了好不好?"
她这般坚定,墨烛直接先沉下心。
“师尊要说什么?”
虞知聆小心看着他,目光落在他侧颈上的抓痕,抿了抿唇,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墨烛神情未变,坐在榻边,“没事的,今天就能消下去的。”
虞知聆这会儿身上疼,她压住疼痛,还惦记着他,带着鼻音问他:“墨烛,你疼不疼啊,我还打到你哪里了吗?”
墨烛察觉到她的没安全感,她现在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心底一酸,俯身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
“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弟子是腾蛇,血肉坚硬,师尊想打就打,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虞知聆低声道:“真的很抱歉,我今天情绪不太好。”
“没事的,不用道歉。”墨烛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再轻一些,“师尊,是梦到之前的记忆了吗,就像在钟离家那样?"
他不是傻子,能凭借她无意识说的一些话猜出来答案。
虞知聆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打算瞒着他。
“嗯,梦到了。”
“看到了什么?”
虞知聆这会儿沉默了,仿佛又像在梦中那般,身处冰天雪地,鼻息间全是血腥气,怀中的人喘气困难,逐青剑亲自杀了将要成魔的拂春仙尊。
墨烛并未催她,很有耐心等着她主动开口。
“我梦到了师尊死的时候,她被算计用出了第三次风霜斩,心神尽碎,那个魔修在她的神魂中种下了魔种,那魔种在吞噬我师尊的神魂,一旦我师尊死亡,魔种就会彻底占据神魂,在我师尊体内绽放,占据这具身子。”
“我......我师尊撑着最后一口气不敢死,怕自己会失去神智成为魔修,等我来到......她让我碎了她的神魂。”
跟墨烛猜的大致无差。
虞知聆没再说话,也没说话。
猜到真相的时候,他与虞知聆一样恐慌,拂春是死于第三次风霜斩,风霜斩挥出三次,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但??
虞小五也碎了拂春的神魂,亲手送死的师尊最后一程。
燕山青他们不想虞小五想起来过去,原来是对的啊。
墨烛微微仰头,喉口像是梗了个东西,怀里的人一直沉默,他看着也觉得心酸难受。
“师尊,都过去了。”
虞知聆揉了揉眼睛,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她只能将这些理解为原主尚存的情绪。
“对不起,墨烛,我以后不会打你了。”
墨烛小声哄她:“师尊,真的没必要对我说抱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一点也不疼。”
虞知聆低声道:“真的很抱歉。”
她睡了很久,醒来后嗓子有些沙哑,因为心里难受,所以鼻音也很重。
墨烛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端起一旁的水喂到嘴边。
“师尊,不说那些了,喝点茶润润嗓子。
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茶,虞知聆摇了摇头:“不喝了,可以了。”
墨烛并未放开她,依旧抱着她,轻拍虞知聆的脊背,她这会儿很安静,动也不动,但呼吸依旧不稳,似乎情绪还没回升。
他低声哄了好一会儿,察觉到她紊乱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墨烛这才试探性开口:“师尊,弟子可以问你些话吗?”
“嗯,你问吧。”
墨烛:“阿归是谁?”
虞知聆身子僵了僵。
她的反应让他恐慌,验证了他心底那个猜测,墨烛努力压住自己内心的戾气,声音依旧温和。
“师尊,阿归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
虞
知聆点头。
墨烛唇角的笑已经勉强,又问:“是男子还是女子?”
“应该......是女孩子?”
应该?
虞知聆小声解释:“我没见过阿归,我们都是手机??不是,书信往来………………”
墨烛蹙眉,修真界用玉牌便能沟通,她一个修士为何要用书信这种凡人百姓才会用的东西?
她甚至连那人是男子女子都不知晓。
墨烛压住心底的郁结,又问她:“那师尊说的家是哪里,你不是说要回家吗?”
虞知聆那会儿情绪上头,什么话都往外说,现在想想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还好没把系统也说出来。
她犹犹豫豫不说话,墨烛却不愿意放过她。
“师尊不信任弟子吗,不愿意和弟子说?”
虞知聆:“…………”
你先等等,让为师编一编。
师尊的大脑疯狂运转,终于在少年郎再次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给了答案。
“我有一个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虞知聆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努力忽悠:“就是我自己的小窝,我在外面买了房子呢,然后你们都不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我自己的小窝待一待,那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墨烛:“......”
他真是信了她的邪。
墨烛不问的时候心里郁结,问了后心里更堵得慌了。
一个未知的人是她很在乎的人,一个未知的地方是她随时想要躲进去的避风港,她甚至连真相都不愿意告诉他,或许是不能说,又或许是提防着他。
为什么不能全身心信任他?
虞知聆敏锐觉得小徒弟有些不对劲,薄唇紧抿,脸色很冷,瞧着便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她缩了缩脖子:“那个,我先下来......”
“为什么要下去?"
刚动了动身子,还没退出他的怀抱,后腰被人按住,虞知聆没有提防,由于惯性陡然向他靠近,身子贴在他的怀里。
“墨烛?"
墨烛盯着她的眼睛,问:“师尊,我重要还是阿归重要?"
千万不要犹豫,不要在他面前犹豫。
能不能坚定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虞知聆眨了眨眼,唇瓣翕动了下,目光茫然。
她犹豫了。
她在认真思考,是阿归重要还是她这个小弟子重要?
她没发现墨烛的呼吸不对劲,也没看到少年扣在她后腰的手隐隐颤抖。
虞知聆低声自言自语:“我必须要选吗,可是你们都很重要啊。”
都很重要?
燕山青他们可以在她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因为那是她的家人,是养育她长大成人的师兄师姐们,墨烛不会因此感觉吃醋,他希望她心里有他,却也希望她心里有更多爱她的人。
但??
一个阿归,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到连燕山青他们都没提过的人,柳归筝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可以在她心里和他相提并论?
她甚至连阿归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已经在心里为阿归留了足以与他相比的位置。
“师尊。”
“啊?”
“阿归知道你的家在哪里吗?”
“知道啊。”
她心脏不好,手环的紧急联系人就是阿归,心率一旦有问题,阿归那边也会收到报警,好几次都是阿归先帮她叫的救护车。
虞知聆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她已经很诚实了。
越是诚实,说出的真相越多,越是让人难以接受。
阿归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只有阿归知道。
那是只有她和阿归彼此知道的地方。
墨烛用力扣住她的腰身,无意识将她往怀里按,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他们血连着血,骨混着骨,这样就永远不会分离,完完全全属于彼此。
虞知聆皱了皱眉,挣扎了下。
“墨烛,你握疼我了,我腰疼。”
墨烛反应过来,手上力道一松。
虞知聆皱着眉头嘟囔:“你按疼我了,力气怎么这么大,差点给师尊尾骨折,我瘫了你得养我,给我端茶倒水。
“师尊,抱歉。’
墨烛没动,一手还虚虚找着她的腰身,别过头呼吸,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她面前,她喜欢脾气好的人,他已经很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可还是醋,还是酸,还是嫉妒与不安。
虞知聆自觉将他的手拿开,从他的怀里滚下来趴在榻上,趁他没发现瞪了他两眼。
墨团子奇奇怪怪的,刚才莫名生什么气,别以为师尊没发现。
她再养养伤应该就能走路了,到时候就不用他背着抱着了。
虞知聆趴在榻上,一手在身后艰难揉腰,方才被他按到了骨头那里,墨烛是个男子,还是个浑身牛劲儿的腾蛇,这一按险些没把师尊的老腰给按折。
墨烛听到她在嘟囔骂他,压下心底的不安,牵出温柔的笑哄她。
“师尊,我的错,我帮你看看,刚才不是还磕着脊背了吗。”
她皱着眉,瞧着像真的被他?了一般,嘟囔拒绝:“不用你,疼死我了,我自己按。”
“师尊,对不起,我帮你好不好?"
墨烛这会儿清醒过来,愧疚自责涌窜上来,半跪在榻上,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腰。
虞知聆趴着不动,颇为熟练使唤他:“往下一点。”
“这里疼吗?”
“嗯嗯,肩胛骨也疼,好像磕着了。”
榻边的桌子很尖锐,她刚好撞在尖角上,这一磕险些没给她疼哭。
墨烛放轻力道碰了碰她的肩胛骨,观察她的表情,瞧见虞知聆柳眉微微拧起。
“师尊,肩胛骨这里疼吗?”
“嗯嗯。”
墨烛眉头紧皱,“师尊,我错了,我应该守着你的,我去拿点药好吗?”
虞知聆的下颌枕在锦枕上,嘟嘟囔囔骂了他一句:“等师尊能动了,第一个先揍你。”
“好,师尊,我去拿些治疗淤伤的药,应当是淤青了。
墨烛担心她的伤势,下榻离开,千机阁对面便有家医馆。
虞知聆趴在榻上,默默揉了揉腰。
妖族往往身量较高,血气旺盛,蛮劲儿也多,虞知聆有时候跟墨烛过招,能明显感受到他挥剑的力道很重,心下还会感慨这孩子可真是一身牛劲儿,若不靠灵力单凭武力,濯玉不一定能打得过这腾蛇少年。
但若是用上灵力,她虞知聆能打十个墨烛。
墨烛去得很快,很快便拿着药回来了。
他关上房门,将大开的轩窗也关了一些,来到榻边,想了想,将帷帐放了下来。
虞知聆:“嗯?干什么?”
墨烛坐在榻边,淡声说道:“轩窗对着围墙,外面是闹市。”
“谁敢翻干机阁的墙头?”
“多小心些为好。”
但还好,现在是白日,即使拉上了帷帐,榻内依旧有光,她倒是不害怕。
若大晚上拉上了她的帷帐,虞知聆一定先踹这逆徒一脚。
墨烛看着背对他趴在榻上的虞知聆,心跳快了几分。
虞知聆穿的中衣是上下两件的,锦被盖住腰身往下,中衣宽敞,可以直接推上去。
他犹豫了瞬,小心握住她的中衣边缘。
“师尊,我帮你上药了。”
虞知聆眉心微微拧起:“柳姑娘和浮翠不在吗?”
墨烛道:“出门了,要晚上回来,有些事情要处理。”
虞知聆犹豫了会儿,实在磕得厉害,纠结许久,闷闷点了点头:“......嗯。
他一点点掀开她的中衣,将它往上推了推,推到肩胛骨处。
虞知聆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腰身,闭着眼不说话。
墨烛抿了抿唇,知道她这是在避嫌。
他沉下心看她的伤,虞知聆磕到了肩胛骨,她生得白,大片磕伤便格外明显,甚至有些触目惊心,已经有些淤紫。
墨烛皱了皱眉,越发后悔自己怎么不守着她,若他一直守着她,她也不会摔着。
他先前仔细净过手,触碰她的肌肤,总得先洗干净自己,不能将尘垢带给她,小心将药水倒在自己的掌心中,看她闭着眼便先安抚她:“师尊,没事的。
虞知聆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听到他搓了搓手,随后感受到他的掌心按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这药应当是治疗跌打挫伤的,需要先揉热,药水揉热后有些烫,虞知聆缩了缩身子。
“伤口疼吗?”
"...... -
虞知聆闷闷回应。
要换做另一个世界的她再终都会忍住,心脏疼的时候可比这时候惨多了,她也没哭过。
可来到这里,她好像越发娇气起来,一点终都要说出来,反正有人会哄她。
小徒弟果然哄她了,“那我再轻一点。”
虞知聆没说话,默认他的话。
墨烛小心揉她的脊背,用掌心在肩胛骨的淤青上打圈,没听到她再喊了。
虞知聆闻到刺鼻的药味,心下感慨,果然每个世界的跌打损伤药都是一个味儿,跟她用的红花油有什么区别。
小徒弟力道很轻,虞知聆很快便舒展身子躺平。
本来是老老实实的上药,时间长了,倒是渐渐有些不太对劲了。
昏暗的帐内,脊背如美玉,与他袖口的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蝴蝶骨瘦削漂亮,药水是浅红色的,落在她的背上太过明显。
她舒展身子懒洋洋趴着,锦被因为她伸懒腰的动作微微下滑也没注意,小衣交叉捆绑的系带也是青绿色,因为常年练剑,纵使身形纤细,但腰肢很有韧劲,漂亮的人鱼线隐隐若现。
墨烛不是故意要看的,但她伤的位置在肩胛附近,他不想毁了她这件衣裳,便只能推上她的中衣露出整片背脊。
可此刻却又后悔,自己应当直接裁了她的衣服,只露出肩胛上药,大不了再为她买件新衣。
墨烛别过头深吸口气,明明方才不热的,此刻竟觉得燥热到呼吸困难。
虞知聆察觉到他忽然停下,别过头问他:“怎么了?药味儿很大吗,把帘子拉开吧?”
墨烛摇摇头:“没事,不用拉。”
虞知聆道:“你出汗了,很热吗?”
“......嗯,有点热。”
“那还是拉开吧?"
“......不用,弟子不热。”
"......"
到底是热还是不热?
墨烛喉结滚动,强迫自己专注,药水倒在掌心揉热。
团子的手微微抖动,轻轻揉着她的肩胛骨,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微微眯起的眼睛,竟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她一点不做防备,对他没有戒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可以很明显感受到她对他的依赖与习惯。
习惯真的很可怕,就好像她已经习惯他守着她歇息,甚至会允许他睡在她的身侧,即使他们中间会隔着一段距离。
墨烛收回眼,看着她冷白纤细的脊背,目视自己宽大的掌在她的脊背上游走,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的背上,越来越往下,按在她的腰窝处。
那里有一处很浅很浅的指印,不严重,只是能看出来,是他刚才无意识按出来的,墨烛将剩下的药水倒在掌心,替她揉了揉腰身上的伤痕,轻声道歉:“抱歉师尊,方才弟子情绪有些大,我帮您揉揉。”
她险些睡着,迷迷糊糊夸他:“你真是个好宝宝。”
好宝宝面无表情,看自己横起的足以掌握她整个腰,他一边惊叹他们的身量差距这般大,她这般纤细的人在舞剑的时候却格外坚韧,她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只要她出现,就会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好像濯玉仙尊,什么都能做到。
一边又无法抑制自己越来越磅礴的渴望,明知道自己应该只帮她上药,旁的不要多想,可面前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对她有着最强大的渴望,爱是很容易产生欲的,更何况,妖族本就重欲。
过去清心寡欲,可有了喜欢的人后,时时刻刻都想粘着她,拥抱她,喜欢她的触碰和依赖。
少年低声喊她:“师尊?”
师尊已经快被技师小徒弟给按睡着了,听到他的声音后懵懵的,迷迷糊糊回应了句:“嗯,怎么了?”
墨烛问她:“药上完了,要弟子再帮您揉揉吗?”
虞知聆:“嗯?
"
她清醒了几分,回头看过去。
虞知聆还是有点良心的:“你不累吗,我没事,歇歇就好了。
“不累的,是弟子的错,能帮到师尊,弟子很开心。”
虞知聆抬起手挠了挠他的下颌:“真是师尊的好徒弟!但是师尊想睡觉了,你也歇息吧。”
墨烛垂下眼,低声回应了句:“好。”
他拉下被他推到肩胛上方的中衣,盖住她的脊背,别过头长长呼了口气,一手早已攥成拳头。
虞知聆使唤他:“乖患,把被子给师尊盖上。"
“嗯。”
墨
烛替她盖上被子,彻底遮住她的身子,他坐在榻边捏了捏眉心,掌心上刺鼻的药味儿不太好闻,但身上的燥热更不太好受。
少年意识到什么,身子忽然一僵。
虞知聆别过头看他一动不动坐在榻上,试探性问他:“你怎么了?”
这孩子有些不对劲,师尊拱了拱身子,朝他身边靠近了些。
帷帐拉下后,帐内光亮暗淡,她不如腾蛇的五感超绝,只能看清他朦胧的轮廓,看不清少年的变化。
“墨烛,你??”
话没说完,锦被头砸来,将她整个人盖住。
虞知聆:"?"
“师尊,弟子身上药味太重,先下去了,您有事再唤我。”
他说话急匆匆的,话还没说完就往外走,脚步听着也凌乱急促。
虞知聆一把拽下头顶的锦被,脸颊被黑得微红。
“墨烛!”
屋内早已没人。
师尊动了动,疼得面目狰狞,连忙趴着不敢再动。
这孩子!
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抛弃师尊的徒弟回来。
虞知聆看过去,凶凶问道:“你跑什么啊,我又不打你。”
墨烛与她对视,喉口上下滚动。
"....... "
他走上前,虞知聆闻到清新的皂角香,还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衣服。
“你沐浴了?这还没晚上呢
大白天沐浴干什么啊?”
墨烛不敢看她,将她扶起来,低声道:“没事,方才有些热,出了汗。”
虞知聆恍然大悟。
小徒弟有洁癖,可以理解一下。
墨烛忽然喊了下她:“师尊?”
“嗯?”
“您二百岁了。”
虞知聆超大声:“我二百岁了怎么了,不要提女孩子的年龄!你十七岁又怎么了,也会有二百岁的一天!”
墨烛:“......”
墨烛解释:“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弟子是想问您......有没有想找过道侣?”
虞知聆神情狐疑:“你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有些想问问。”
墨烛心跳很快,喉口梗塞,方才沐浴之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越是强大的修士,在打过一次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多少会有些身体的冲动,像虞知聆这种二百岁还未成婚的高境修士,其实很少见。
当今六个大乘修士,云家内乱,云祉忙于仙盟和云家之事,加之身子孱弱不知能活多久,因此并未娶妻。
邬照檐应当很小就喜欢濯玉,对她动了心思,郭家拗不过他,他也并未娶妻。
其
余三位大乘修士,在尚未一百岁便娶了妻。
只剩虞知聆,拂春尚在之时似乎想为几个弟子选道侣,但虞小五一听就跑,还拿燕山青他们挡牌,说等自己的几个师兄师姐都成婚了,她再考虑选择道侣。
后来拂春死后,她更是没再考虑过这些。
“师尊,您过去有考虑过吗?”
虞知聆:“…….……没吧。”
她不知道濯玉考虑过没,但过去的她没考虑过,她那病弱的身子都不知道有几天能活。
墨烛唇角抿了抿,有些不甘心,又问她:“那以后呢,会不会找个道侣?”
虞知聆神情古怪。
墨烛一颗心忐忑不安,等待她的答案,希望她这颗心别跟那群修无情道的一样冷。
却听到她忽然问:“你是不是害怕我有了道侣就不要你了?”
在虞知聆看来,墨烛是个心思敏感的团子。
墨烛:“......”
墨烛闭了闭眼,叹了一声:“没,我没不让师尊选道侣,您可以选。”
虞知聆趴在榻上,双手交叠在枕上,她的下颌抵在枕头上。
“别说我了,我暂时不会给你找师娘的,那你呢,我大师兄的弟子都订婚了,三师兄也在为他的弟子选道侣,我是不是忽略你了啊?”
墨烛摇头:“不用了。”
他有些后悔跟她谈这些了。
虞知聆起了这个心思就收不回去了,完全选择性忽视他的拒绝,自言自语道:“你喜不喜欢另说,但我作为师尊得帮你招呼着。”
墨烛:“弟子不需要。”
虞知聆拒绝他的拒绝:“你毕竟是颖山宗弟子,我的关门徒弟,身份自然不一般,如今三宗四家很多年龄相仿的姑娘家。”
墨烛:“我不要。”
虞知聆:“你要不要,我都得帮你先招呼一下。”
墨烛有些无奈,原意是想让她注意注意这些事情,生怕他这师尊真的跟修了无情道一般生不起男女之心,那他的努力也都白费。
如今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扯到了这边,他一听她要为他择道侣便有些酸。
“师尊,我们不说这些,您饿??”
“墨烛。”虞知聆再次打断他的输出,忽然抬起头看他:“你跟师尊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墨烛心里酸涩,她总这么把他往外推,恨不得将他立马嫁出去的感觉让他着实不太舒服。
他的声音也沉了几分:“师尊,我不想成婚。”
虞知聆皱眉:“现在不成啊,但是师尊帮你留意一下,万一遇到合适的呢?"
万一遇到合适的?
他已经遇到了,奈何他喜欢得不得了,此生就是非她不可,只能是她,但人家跟封心锁爱了一样没一点情绪波动,好像他撩拨的是个泥人。
墨烛看着她的脸,黑眸沉沉。
虞知聆坚定道:“你说,我帮你留意留意,我的弟子谁都配得上,没人敢说你闲话。”
墨烛道:“谁都配得上?”
“嗯!”
孩子啊,不要自卑,虽然是妖族,但他可是王室啊,那可是皇子啊!
墨烛沉默了会儿,虞知聆用眼神鼓励他。
团子,大胆说出你的择偶标准吧,师尊一定帮忙扯红线!
团子喉口滚动几下,唇瓣翕动,淡声开口:“我喜欢比我年纪大的。”
“喔嚯,姐弟恋也不错,有年纪差要求吗?"
墨烛:“得比我大一百多岁。”
虞知聆犹豫:“有些太大了吧。”
墨烛面色平静:“我就喜欢比我大很多的。”
虞知聆尊重他的择偶标准:“好,记下了,得大一百多岁。”
墨烛:“她得穿青衣。”
师尊夸奖:“青衣好啊,清新有活力,眼光好!”
“她得是柳眉,双眼皮,丹凤眼,高鼻梁,肤色白,用橙花熏香。
“......”,好具体的择偶标准,师尊记下了。”
但
是
,怎么有点怪怪的?
“她得用剑,是个剑修。”
“这个好哇,你们还可以一起对招呢,有什么不会的剑法可以一起问师尊。”
墨烛:“......”
墨烛咬牙切齿:“她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只能是我的,要天天跟我睡在一起,不能跟我分开。”
虞知聆劝他:“孩子,你得给人家姑娘一点独处空间。”
墨烛冷漠拒绝:“我不管,她去哪里我都跟着她,我只喜欢她,也只有她一个人,必须要跟她睡在一起,她也得这么对我。”
虞知聆勉强点头:“行,还有吗?"
她到现在都没听出来!
墨烛气得牙痒痒,呼吸沉重。
“师尊。”
“嗯哼?"
"您跟着李家修无情道应该很快能渡劫,或者去禅宗修佛也不错。”
虞知聆:"?"
墨烛替她盖上被子,“弟子去备膳,您先歇息吧。”
虞知聆:“………………
房门被关上,屋内安静。
虞知聆:“嘿,这孩子!”
她
趴了一会儿,艰难挪了挪身子,伸
手
去够小桌上的水壶。
半截身子探出床帐,方才他忘了将小桌挪过来,虞知聆这会儿龇牙咧嘴怎么都够不着。
轩窗外的日光照进来,打在铜镜之上,反射的光落在她的眸中,虞知聆被晃得闭了闭眼。
一阵风吹过,将轩窗吹得闭合,她这才能够睁开眼,瞧见正对面硕大的铜镜中倒映出的人。
青色中衣,弯弯柳眉,丹凤眼,双眼皮,高鼻梁和一身莹白的肌肤。
大一百多岁,青衣,剑修,五官长相。
虞知聆忽然皱眉,心下意识到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说的…………………
怎么这么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