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幽道满是黄沙。
极昼之处常年暴晒,走了没几步便觉得晒,虞知聆侧脸上全是汗水,再过喜欢晒太阳,也经不住这般暴晒。
墨烛抬头看了眼天,从乾坤袋中找出伞递过去:“师尊,打个伞吧。”
虞知聆摇头:“没事,收起来吧,打伞遮挡视线,这里不安全。”
她拒绝,墨烛便只能将伞收起来,只是往她身边靠近了些,他的身子也可以为她挡一些光。
邬照檐领着弟子们走在最前面,虞知聆则在后方断尾,将云家和邬家的弟子们留在队伍中间,灵幽道诡谲多变,两位大能一前一后少些危险。
虞知聆扭头看了眼,他们已经走了很久,来路全是七零八落的脚印。
队伍最前的邬照檐停下,拿过云家弟子的篆盘:“确定云社在这个方位?”
云家弟子回道:“是,家主身上有云家的灵印,云家命盘可以搜寻他的位置,他确实在灵幽道。”
篆盘指向东南方,一路过来都没变过方位,说明云祉一直在这个方向,可云祉一直未曾移动,这也让人心下不安,他不该这么安静的。
邬照檐将篆盘还回去,看了眼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漠,眉头紧蹙,心下隐隐不安。
他不动,弟子们也不敢走,便只能安静等候他发布施令。
“你觉得前面有危险?"
身旁传来一人的声音。
邬照檐头也未扭,单听声音也知道是谁。
他闷声应下:“嗯,云祉一直在这个方位,云家篆盘提示我们离他越来越近,从我们进入灵幽道开始,便没有发现云社的位置移动过,他一直都在这个范围内,你觉得不奇怪吗?”
虞知聆道:“奇怪,他不该不动的。”
“说明他要么是昏迷不醒,要么是被什么危险绊住了手脚。
前者倒还好,云祉命灯稳固,性命没有威胁。
后者便有些危险了,能绊住一个大乘境修士的东西,必然不是轻易能应付的。
虞知聆提议:“不若我去探,你带着弟子们在此等候?”
邬照檐蹙眉:“不行,带这些弟子进来便是为了帮忙的,哪有我们甩手当掌柜,你冲在前面的道理?”
虞知聆满不在乎:“没事啊,我是玉仙尊,保护弟子性命是我的义务。”
她将自己代入濯玉的身份,因为她现在顶着的身子就是濯玉,好像这样做便是对的。
可邬照檐神情复杂,须臾后沉声道:“虞小五,你是玉仙尊不假,但过去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歇歇吧。”
他收回目光,抬手示意弟子们跟上,云家和邬家的弟子乌泱泱跟在邬照檐身后。
虞知聆:“嘿,他这是关心我还是嘲讽我?”
歇歇?
歇歇是什么意思,嫌她事多吗?
墨烛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腕:“是关心,让师尊多休息休息,没必要那么拼,照顾好自己。”
即使他和邬照檐是敌对关系,但也没法否认,邬照檐的话也是他想说的。
邬照檐早已走远,虞知聆嘟囔:“他这张嘴也会说人话啊?”
墨烛心下想笑,拉着她继续走,倒有些好奇,邬照檐和虞知聆认识这么多年,两人到底怎么闹成这幅样子的,要换成他和虞知聆从小一起长大,早使出浑身解数把人追到手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笑盈盈说道:“其实师尊身边有很多关心您的人,照檐仙尊也是您的挚友。”
虞知聆瘪瘪嘴,刚想开口说话:“可是他??”
刚一张嘴,一阵大风刮来,卷起满地黄沙,她吃了一嘴的沙。
“啊呸,咳咳,墨烛快给我水。”
“师尊,等一下,先闭上眼。”
黄沙颗粒大,遮盖了视线,墨烛也有些看不清她的脸,松开握着她腕子的手解开乾坤袋,取出茶水递过去。
“师尊,冲一下。”
可对面的人没接过去。
墨烛眨了眨眼,伸手去摸,只摸到一手沙子。
“师......师尊?”
狂风在此刻停下,墨烛松开心,黄沙沿着指腹掉落。
墨烛立不动,浑身的血仿佛失踪了。
“虞小五呢?”
邬照檐急匆匆赶来。
墨烛呼吸急促,眼底涸红,瞳仁隐隐扩散成竖瞳,侧颈上爬起了细密的鳞片。
邬照檐瞧得一清二楚:“你是......腾蛇......”
这种鳞片,是腾蛇的身份象征,尊贵张扬。
眨眼间,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墨烛消失了。
“仙尊!”
云家弟子在这时捧着篆盘跑来,手上的篆盘指针急速旋转。
“家主位置消失了!”
是忽然消失的,就如同虞知聆一样,一场莫名出现的风暴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而墨烛松手取水的刹那间,虞知聆便被带走了。
同时,远处的云祉也消失不见了。
***
虞知聆面无表情坐在地上。
老天爷啊,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压不住激动的心,朝地上躺着的白衣青年蛄蛹靠近了些,拨开他掩面的白发。
“啧,还真是你啊,你知道为了找你,我走了多远的路,吃了多少沙子吗?”
云祉说不了话,事实上,他伤得很重。
虞知聆蹲在他身边,将他的鹤髦展开铺在地上,小心把云祉挪到鹤髦上,他身上到处有伤,腰腹间两个血窟窿着实可怖。
她封了他所有止血的穴位,翻出乾坤袋里的回春丹,总共只带了五颗,她和墨烛各吃了一颗,也就剩三颗了,虞知聆掰开他的嘴一口气都给喂了进去。
回春丹的药效发挥很快,云社身上不再出血,血算是止住了。
虞知聆松了口气,也不讲究,在他身侧席地坐下,忙完一切后,这才有功夫思索现在的情况。
她是忽然被带来的,能在墨烛和邬照檐面前接近她,带走一个渡劫境修士,应当不是人为。
是阵法。
虞知聆侧首看向昏厥的云祉,眸色略沉。
她和云祉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不会是巧合,或许……………
带走她的人是云祉。
虞知聆仰起头,周围树木繁茂,他们正在一株巨树之下,苍穹碧蓝如洗,烈阳被繁茂的枝叶遮挡住,透过枯枝在她的脸上映下斑驳的光。
离她不远处,潺潺溪流清澈流动,彩蝶翩飞,身旁满是花草。
灵幽道,竟然会有这种地方?
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没有让人眼花的黄沙,也没有突如其来的风暴,更没有几乎要把人晒昏的烈日。
不过也不知道墨烛怎么样了,见不到她,小崽子怕是要担心疯了。
虞知聆摸了摸腰间的玉牌,她联系不上墨烛,像是这附近有人截断了她的玉牌。
甚至她都不确定自己如今还在不在灵幽道,毕竟这地方,与灵幽道简直是两个世界。
虞知聆长叹一声,随意躺在草坪上,身旁的野花闻着芬芳,风一吹,像是浸在花海里,她闭上眼闭目养神。
但虞知聆显然忘了,她养神之时,往往养着养着便睡着了。
【功德值检测中,宿主功德值3650点,已激活第三阶段。】
“他伤得严重吗?"
屋内药味浓重,濯玉坐在阴影处,轩窗半开,她的面色苍白,衣领处被鲜血染红,那些并非她的血。
云祉坐在榻边,收回了手:“严重,经脉几乎被切断完了,魂魄半碎,那些人应当想要抽他的魂炼制法器,神兽血脉,浑身是宝。”
濯玉抿唇咳了咳,双目病恹恹抬起,目光落向榻上的孩童。
他还很小,只有七岁大的孩子尚未褪去稚气,近两年的逃亡让他瘦成了一把柴,骨头突出,原先俊俏可爱的五官也因此干瘪了些,瞧着有些骇人。
脸上,脖颈上,手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伤痕交错密布。
濯玉道:“云家还魂阵可以救吗?”
云祉看过去,沉声道:“你知道还魂阵开启多么不容易,他魂魄碎成这样,我要一点点拼凑,这期间阵法不能关上,需要消耗的灵力很多。”
濯玉点头:“我可以的。”
云祉果断拒绝:“濯玉,不值得,你的命比他金贵,很多人需要你。”
“云祉,我欠他的。”濯玉淡声道:“我欠他爹娘恩情,我得还,他年纪还小,是腾蛇最后的血脉了。”
她立下的决定,便是拂春来了也无法改变,虞小五从小便执拗,认定的事情不论后果,一定要去尝试。
云祉幽幽叹息,俯身抱起榻上的小墨烛。
“走吧,随我去后山。”
濯玉跟上去。
她随着云祉走入后山,那处在云家留存了几千年的阵法,几千年来只打开过几次,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开启。
整整三日,用了一个中州仙尊半数的修为,云家顶级的阵法,留住了一个孩童的性命。
当阵法关上的刹那,悬浮在虚空的小墨烛落下,被云祉接住。
同时,濯玉吐出大滩的血,昏厥了又三日。
小墨烛醒来的第一眼,瞧见的是坐在榻边的濯玉,她一直守着他,但脸色白到不正常,听闻他醒来的动静,闭目打坐的濯玉睁开眼。
小墨烛怯生喊:“......姐姐。”
濯玉笑出来,眼底却渐渐涸红:“你醒了啊,身上疼吗,难受吗?”
“不疼的,不难受。”小墨烛艰难抬起手,勾住她的小指,小小的手在她手背上的伤痕处摸了摸:“姐姐,你受伤了,对不起。”
濯玉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道伤是被他扔来的石头砸中的,这些年的逃亡让他太过敏感,不敢相信任何人,见她的第一面便是朝她扔了个石头。
她也不恼,笑着握住他的手,摇摇头道:“没事的,很快就能好了。
濯玉捏捏他的小脸,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是稚嫩可爱的,可他的脸上却只剩骨头连着皮,捏不到一点软乎的血肉。
她忍住心里的酸涩,柔声问他:“身上真的不疼啊?”
“不疼的。”小墨烛摇头,即使脸色煞白,还是强撑出笑容:“一点都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心口被人划开,魂魄被人捏碎,那些人要抽他的筋和心,还要剐他的鳞片,炼化他的神魂。
他的心口处还缠着绷带,小小的身子上全是伤。
濯玉垂下长睫,一滴眼泪落下,她双手交握将他的手攥紧掌心,额头抵着他的手背。
她的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总是来晚,我能救谁呢......”
小墨烛不懂她哭什么,也不懂她为何要道歉。
他心里恐慌,撑起身体想要坐起身:“姐姐,你别哭,不要道歉,我没事的,我一点一点都不疼。”
他竭力证明自己不疼,笑着撑起自己的胳膊:“你看看,我一点也不??”
濯玉将他搂进怀里,她的眼泪无人可以看到。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小墨烛不懂她为什么说“又”,但知晓她在哭,于是在她的脊背上生涩轻拍:“姐姐,别哭了,一点都不晚的。”
云祉站在门外,隔着两扇紧闭的房门,他听到里间隐忍的啜泣。
她到底在哭什么,他其实知道的。
云祉在院里等了许久,等到日暮落下,霞光挂满天际,房门被打开,一人走了出来。
他并未回身,濯玉走到他身旁。
云祉问:“决定好了,带他回颖山宗吗?”
濯玉道:“嗯,颍山宗安全。”
云祉说:“颖山不会庇护一只妖的。”
濯玉回:“所以我会收他为徒,即使我死了,只要他是濯玉之徒,颖山便会护住他。”
云祉叹气,沉默片刻,又转过身问:“小五,别去了,放下吧,当我求你了好吗?”
他俯身握住她的双肩,恳求道:“为你自己想想,为颖山想想,有很多人需要你,燕掌门他们需要你,照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中州也需要你。”
“就当自私一回,为自己而活,别去了。”
濯玉弯起眼睛,声音带了一丝笑意:“云祉,小时候你要是求我一回,说不定我就不拿着耗子吓你了,你被吓得脸色惨白也不求我做个人吧。”
她自以为说了个笑话,但云社面无表情,神色依旧凝重。
濯玉感慨:“好吧,一点都不好笑,你还是那个小古板。”
云社再次恳求:“别去了,好不好?”
这次沉默的人轮到濯玉了,她只是安静看着他,不哭也不笑,好似魂魄已经离体了般。
“虞小五,你说话。”
一贯耐心的云祉第一次催她。
濯玉唇瓣翕动,牵起笑意:“我没办法不去,无论是为了我师尊,还是为了中州,我都必须得去。”
“魔尊必须死,不仅是报仇,更是为了你们所有人。”
“这件事,只有我能去做。”
她握住云社的手腕,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
“云祉,我就算不去,也活不久了。”
濯玉转身便要回屋,刚走出一步,被身后追来的云社拽住。
“朝天莲我已经在寻了,我和照去找,我们日夜不休去找,有了朝天你便能活,你体内那股力量就可以压制住。”
“小五,信我们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濯玉只是垂眸,看向扣住自己腕间的手。
云祉的身体不好,用力之时,手背上青筋几乎要鼓出来。
濯玉忽然笑了下:“云祉,你得多吃些饭,养胖一些更好看。”
她轻飘飘甩开了云社的手,推开房门进屋。
她走进屋内,却又跌下深渊。
虞知聆睁开眼,慢悠悠将双手垫在脑后,懒洋洋晒太阳。
“醒了?”
温温柔柔的男声传来。
虞知聆偏头看过去,云祉背靠一棵树盘腿坐着,虽然脸色依旧像是没几年可活的模样,但周身气息倒是稳定许多,不像方才那般虚弱缥缈。
他随身披着的鹤髦盖在她身上,虞知聆掀开递过去:“你不冷吗?”
云祉摇头:“没事的,你给的回春丹太多了,我身子如今热乎。”
他接过鹤髦整齐叠好,放置在一侧,身上的白衣已经没有血迹,但破洞还在,应当是用了清洁术洗去了血迹,云社瞧着总是一尘不染。
虞知聆坐起身:“云祉,你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还有,这是哪里啊?”
云祉点头,沉吟片刻,又摇了摇头。
虞知聆:“......所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云祉颔首:“知道前一个问题,不知道第二个问题。”
虞知聆:“你还怪严谨呢。”
云祉看起来像是从小到大没皮过的样子,小古板长成了大古板,但温温柔柔的,看着便好相处。
虞知聆盘腿坐好,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着,你说。”
云祉与她对视,也不浪费时间,温声解释道:“我遇见了魔尊,是他将我来的,我们打了一架。’
虞知聆并不觉得奇怪,能将一个大乘境修士掳来这里,她似乎也只能想到魔尊。
“那你身上的伤也是......”
“嗯,和他打斗留下的,后来他忽然消失,我急着去拿朝天莲,重伤昏厥。”
所以篆盘上他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过,虞知聆了然。
云祉微垂眼帘,低声道:“小五,很早之前,在我十七岁那年,你送我了一件礼物。”
虞知聆歪歪脑袋:“嗯?”
云祉伸出手,拇指上戴了个扳指,这东西他一直戴着,虞知聆当是云家家主的象征。
可云祉却说:“这是你赠我的礼物,里面有许多杀招和阵法,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修为也不高,总是被人欺负,你便给了我这个。”
虞知聆小声问:“我被弄过来,和它有关?”
云祉颔首:“嗯,里面有一道传送阵法,万里过,如果我有生命危险,只要你在我万里之内,都会被这阵法带过来,只能用一次。”
“你之前说让我轻易不要用,我一直没用过,也没遇过生命危险。”
只有这一次。
虞知聆想起来了,他方才确实快死了。
她落地的那一刹那,没听到他的呼吸声,伸手摸了摸他颈间,甚至连轻微的脉搏都察觉不到,将她吓得心跳停,待确认他真的还活着才松了气。
云祉低下头收回手,声音很沉,带了委屈:“你都忘了啊。”
虞知聆:“......”
虞知聆要给他跪了:“我,我会慢慢想起来的,对不起。”
云祉这人实在脾气太好了些,稍微一难过,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升起愧疚,她也不例外。
“没必要道歉,小五,想不起来也好。”云祉另一只手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轻声说:“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应当还在灵幽道里。”
那看来他也是莫名被带来的。
按照先后顺序,应当是云社先被带到了这里,而虞知聆因为扳指里的阵法,被带到了云祉身边。
她掉下来的时候,云社已经在这里了。
虞知聆靠在身后的石头上,仰天长叹:“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你没事就好,等你养好伤,我带你离开。”
云祉却摇头:“不,不能离开。”
“为什么?”
“朝天莲在这里。”
虞
知聆脸色变了,想起了方才看到的记忆,濯玉救下墨烛后在云家待了几日,临走之前,云祉挽留了濯玉。
云祉提到朝天莲,而拂春的日录也提过。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祉神色平静:“救你命的东西。”
虞知聆蹙眉:“我怎么了?”
云
祉回答:“你身体里有股莫名的力量,助你修为节节攀登,但同时,它也会伤害你。”
虞知聆喉口梗了梗,忽然抬手:“你先等等,它会伤害我?”
云祉点头:“嗯,你一百五十岁那年去了灵幽道,我不知你为何要去??"
虞知聆再次打断:“再等等,我去过灵幽道?”
云祉迟疑点头:“去过。
虞知聆头都要大了:“我为什么要去?”
云
祉:“......我不知道。”
他刚才想说的,就是不知她为何要去。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你从灵幽道回来便去了云家,刚进云家大门倒地昏厥,昏前最后一句话,便是要我瞒着颖山宗,等你醒来,我将你藏在云家,请云家的族医为你诊脉。”
虞知聆眨巴眨巴眼睛,无声询问他诊治的结果。
云祉声音低沉:“你体内那股力量无法控制,过度紊乱,冲撞你的经脉,我猜测那股力量助你修为节节攀登,小五,可是有一句话,叫过满则溢。”
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平静,却难掩担忧:“你的修行速度快到堪称奇迹,拂春仙尊难免担忧,这股力量助你强大,可你当时心境不稳,修为倒退,你根本承受不住,这越发强大的力量迟早要杀死那时的你。
心境倒退,修为退步这些虞知聆都知晓,因为濯玉一直困在过去的事情出不来,同时过渡使用心力炼制无量界。
“朝天莲可以救我命?”
“对,当时我要告诉颖山宗这件事,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应当知晓,你对我说无药可解,只有绝迹的朝天莲可压制你体内的力量。”
这么多年过去了,云祉还是忘不了当时的感受,眼前模糊,血液冰冷,他浑身发寒。
却又听到面前的女子说:“云祉,生死于我不重要,别告诉我师兄他们了,总之我短时间内也死不了,这力量也算有用,能帮我杀了他。”
云祉低声呢喃:“你告诉我,朝天莲在中州早已绝迹,这些年我一直在找,都未曾找到。”
虞知聆勉强笑了笑。
她知道濯玉说假话了。
濯玉看过拂春仙尊的日录,她知道灵幽道有朝天莲,她去灵幽道或许起初是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但在里面应当发生了一些事情,以至于她从娘胎中带出来的力量紊乱,从灵幽道出来后,她不敢顶着这幅身子回颖山宗,会被宁蘅芜看出来,于
是只能去找云祉。
邬照檐不可以,他定是会告诉颖山宗。
只有云社合适
。
估摸着醒来后,见云祉喋喋不休追问,还要去找朝天莲,她便只能骗云祉。
??中州没有朝天莲了,我的力量无法压制。
可她分明知道灵幽道有。
虞知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我并未感受到那股力量在冲撞我的经脉。
好像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风霜斩带来的伤,并未有半分不适。
云祉低声道:“我也不知为何,你自从闭关出来后,身体似乎很好,那股莫名出现的力量,也好像再次沉寂了一般。”
虞知聆曲起腿,下颌枕在膝盖上,目光茫然落在地面,停留在一株小花上。
她自言自语问道:“你要去找朝天莲,是为了我。”
云祉长叹一声,仿佛卸了力道,靠坐在树上:“我想为你做些什么,你体内的力量始终是个隐患,我既然得知朝天莲在这里,就得为你去拿。”
“小五,过去你可以为了中州和拂春仙尊去死,那么这一次,我们一起去找朝天莲,请你活下来吧,为了我们。”
“为了我,为了照檐,为了颖山宗,为了墨烛,为了这中洲你无数的朋友们,活下来。”
虞知聆并未回话,眼睫半阖,腕间的蛇镯映入眼帘。
剔透的光让人眩晕,盘旋缠绕其上的腾蛇栩栩如生,这蛇镯将她带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纠正剧情吗?
可现在发生的事情,在原书里都没提过,被掩藏的剧情才是导致最后惨局的元凶,系统却什么也不愿意说。
她做的这一切,好像在救自己,也在救他们。
***
黄沙席卷天幕,灵幽道再次刮起了大风。
少年穿梭在沙海中,身影迅速,快速移动的身子忽然间停下,他垂首看向远处的一座高山。
灵幽道里平白出现一座山,本就稀奇。
墨烛冷着脸,拔剑朝山壁砍去,剑光裹挟而去,撞击在山石之上,碎石横飞。
他再次挥出第二剑,可这次依旧只砍掉了一些碎石。
墨烛薄唇紧抿,戾气越来越磅礴,已然快到了崩溃的临界。
他要挥出第三剑之时,赶来的邬照按住了他的手腕。
“墨烛!你可知这座山是什么,这是灵幽道的神迹,劈了会遭天谴的!”
墨烛冷眼看他,挥开他的手:“让开,我师尊在里面。”
邬照檐恼怒,横剑拦下无回剑光。
“墨烛,她怎么可能在里面,那是座石山!”
墨烛一字一句:“她就在里面。”
弟子玉契被阻拦,找不到她的气息。
但洄青蛇镯可以。
他是腾蛇皇子,他先前将自己的一滴心血融进了那蛇镯,目的便是为了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她。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蛇血气息,就在这附近。
墨烛油盐不进,执拗要劈山,邬照檐不知晓洄青蛇镯的存在,只觉得他因师尊失踪心急过头了。
“墨烛,你听我说,她??墨烛,让开!”
话未说完,邬照檐一把拽住墨烛的肩膀,拉着他飞快后退百丈。
墨烛反应很快,横剑劈了过去,剑光卷起黄沙呼啸而去。
“果然是虞知聆的弟子,十七就能元婴满境。”
黄沙散去,高挑的身影在路的尽头显露。
墨烛冷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师尊名讳?”
来者抬起手,点了点墨烛的方向:“你和云祉说的话都一样,虞知聆身边,真心人倒是不少。”
墨烛忍无可忍,瞧见这人出现,浑身的杀意被激发到最旺,他想过无数次要将他扒皮抽骨。
邬照檐按住他,用了灵力将他拽回来:“墨烛,来者不详,先走!”
可他们无一人能走。
蛮荒的黄沙被掀起,在两侧撑起高墙,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走什么,不想看看本尊的脸吗?”
那人掀开了兜帽,掩藏了几百年的脸,终于显露。
他的声音温柔,却带了让人胆寒的阴翳。
“墨烛,你看看啊。”
那张脸映入眼帘,墨烛垂下的手陡然攥紧,无回剑察觉到主人的杀意嗡嗡作响。
少年咬紧了牙关,尝到喉口的淤血,气到极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