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烛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呢?
在他刚记事的时候。
腾蛇一族生长快,他三岁之时与人族五岁的孩子相当身量,在虞知聆三岁便能拿剑的时候,墨烛三岁便可化为腾蛇真身腾云驾雾,一双羽翼带他遨游冥海,他飞过宽敞的海域,那里常年大雪,严寒让人族难以存活,对于血肉坚硬的腾蛇来说,这里
却是个最好的居所。
因为冥海诡谲多变的地势为腾蛇抵挡杀敌,宽敞的冥海让腾蛇有了隐蔽之处。
妙晚总是和他说:“阿烛,不要越过冥海那条线,外面的世界,我们去不得。”
可那一日,三岁生辰那日,他畅游在冥海之上,在云层中飞了许久许久。
他有一个好朋友,是只千年的玄龟,那只玄龟要冬眠了,他得去见他最后一面。
小墨烛并不会越过冥海,他只是追踪玄龟的气息,发觉他在冥海边界,虽然不知他为何要去到那里,但小墨烛还是义无反顾去找了他。
然后,他隐藏在云雾之中,看见那个身着暗红长袍的青年慢条斯理,苍白的手抽出玄龟的一根骨头。
“还不说吗,腾蛇一族,在冥海哪处?”
小墨烛在云层中与那只玄龟对上了眼,玄龟坚硬的龟壳已经被揭掉,皮连着肉,他血肉模糊,苍老浑浊的眼睛分明看见了云里的墨烛。
只一眼,他淡然移开视线。
“没见过,不知道。”
他一说话便吐出大口的血,身上的骨头被抽出了大半,白花花沾着血,就放在他的龟壳旁边。
小墨烛又气又慌,见不得自己的朋友被欺负,便要冲出云雾。
那只血肉模糊的玄龟忽然起身扑了起来,抱住那黑衣青年的腿。
“回去!快走!腾蛇族有难!”
小墨烛与仰起头看过来的男人对上目光。
即使距离很远,他依然可以看清这个人的脸,阴柔苍白,面无血色,彼时他还未见过鬼修,若是后来离开冥海的他再形容,只能想到一句话。
像鬼。
像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厉鬼。
血红的瞳眸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他眉梢微扬,眼底笑意明显。
“阿烛快走,腾蛇族有难啊!”
那只千年玄龟用金丹自爆的形式,拖住了魔修几息功夫。
小墨烛反应很快,回身逃开,腾蛇的速度可日移千里,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回族群,而是借助冥海的云雾和水势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迷惑了那魔修,见彻底甩掉他后才敢回去,因此也并未暴露族群的位置。
他化为人形,扑进妙晚的怀里:“阿娘,龟爷爷死了!”
那晚,妙晚和小墨烛的阿爹了全部能战斗的族人,一群人在一处洞穴里商量了整整一夜,小墨烛在自己的房中哭了一晚,为自己好友的离世。
他忘不了龟爷爷以死拖住那魔修的模样,也痛恨自己的无能,才三岁多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满冥海耍着玩,他为什么没有救下龟爷爷?
再后来,约莫一月后,族里来了个陌生女人。
那是小墨烛第一次见到有陌生人来村里,当时的他躲在房檐后面,探出小脑袋看过去。
那女子一身单薄青衫,背影纤细却坚韧,脊背挺得笔直,单手握着一柄玄青剑,乌发仅用一根发带松松挽起,风吹而过,她的发带蜿蜒飞舞,衣衫猎猎。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子回了头,可扬起的青丝却挡住了她的脸,小墨烛并未看清她的容貌,只看到那一双眼睛。
空洞,冰冷,淡漠,却又让人生不起一丝害怕。
似乎见到了他,女子弯了弯眼,眼底的霜冰化去,又显得春风过境般温和。
小墨烛羞赧,怯生生抱着蹴鞠回到自己的房中。
再后来,妙晚回了房中,抱着他问:“阿烛,你可愿随爹娘一起离开冥海?”
小墨烛问:“祖母和伯伯们也去吗?”
妙晚红了眼,摸摸他的鬓发,摇了摇头:“不去,只有我们,阿娘,阿爹,还有我们小阿烛,以及......阿娘的好朋友。”
小墨烛糯糯点头,抱住妙晚的脖颈:“爹娘去哪里,阿烛去哪里。”
他们在刚出冥海之时便遭到了追击,可妙晚只是用披风裹住怀里的墨烛,跟丈夫头也不回离开。
他们不能回头,能做的只有尽快逃到安全的地方。
小墨烛悄悄掀开披风缝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回头看去。
数万的追兵前,一人单手执剑,乌发乱舞,青衫扬起。
是他阿娘的好朋友,替他们拦下了妖族布置在冥海外的追兵。
逃亡到中州之后,他再也未曾见过那女子。
直到他的爹娘一前一后相继赴死,他带着洄青蛇镯逃亡两年,被虞知聆再次救下。
她救了他很多很多次,她手中的剑救过很多人。
不管是龟爷爷,还是祖母和伯伯姨姨们,又或者是他的阿爹阿娘,他这一路都在失去,年幼的他不懂为何他们一定要杀了腾蛇一族,也不懂何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腾蛇浑身是宝,还有个神器洄青蛇镯,被惦记上是难免的。
他只会抱怨命运的不公,会怨恨所有人。
直到他被她救下。
他很小时候就发誓,倘若他能活着,他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珍视的人,他一个人也不想失去了。
一晃,便是十年过去。
墨烛呼吸颤抖,执剑的手用力,骨节作响。
“龟爷爷是你杀的,冥海的八仞杀阵是你布下的,我的族人尽数死于八仞杀阵,我师尊......我师尊也是......”
青年挑眉笑道:“啊,你知道你师尊死过啊,不过她可不是本尊杀的。”
邬照檐刹那间转身看他:“什么意思,虞小五怎么了?”
后者弯唇,语调散漫,像是在说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十年前四杀境,她可是随着本尊跳了魔渊,唔,应该是死了的,用风霜斩自碎神魂,可是好奇怪啊………………”
他自言自语,脑袋微歪,嘀咕道:“她明明死了,为何却好端端出现在颖山宗,害得本尊的计划??"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嗤笑了声。
“虞知聆可真是让本尊惊喜,在魔渊追杀了本尊一月,骨头都被她抽完了,她估摸着以为本尊死了吧,啧,还真想再见见她,本尊可真是很喜欢??”
“闭嘴!”无回剑出鞘,?然劈斩过去,墨烛眨眼间瞬移至他面前:“我师尊也是你配提的,下作的东西!”
青年侧身躲开,赤红双眸弯起:“没关系,你和她,我都找好久了呢,本尊先解决你再去找她。
邬照檐厉声低喝:“墨烛,回来!”
***
虞知聆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拿了个树枝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泥土。
这里还有蚂蚁,彩蝶,甚至枝头还有灵鸟,与灵幽道寸草不生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另一个世界。
虞知聆瞥了眼对面打坐的云祉,他这会儿还在疗伤。
她也忘了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也没见过天黑,好像一直都是白日,她现在很怀疑这里的生态系统是怎么养出来的,跟中州几乎一样。
虞知聆叹气,摸出小徒弟剥好的板栗解解嘴馋,现在墨烛不在这里,她还有些不太适应,习惯了他的照顾,也习惯了每日听他喊上几句师尊。
“叹气什么?”云社睁开眼,温温柔柔问道:“不想和我在这里吗?”
虞知聆嘴里的板栗险些噎死自己,忙灌了几口水。
“我开个玩笑,不好笑吗?”云社笑了出来,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虞知聆反而被吓到。
“你不适合开玩笑,像冷笑话。”
“冷笑话?”
虞知聆放下水壶,缩了缩肩膀示意:“就是你本意说了个笑话,但是这个笑话不好笑,会冷场甚至会吓到人,懂了吧?”
云祉点点头:“明白了,你以前经常说笑话,都挺好笑的,我也没学会。”
虞知聆暗自爽快:“那可不是嘛,抽象是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不是谁都能轻易学会的。”
虞小五性子应当和她很像,所以燕山青他们无一人怀疑过她的身份,瞧着都将她当成虞小五了。
她从小就说很多奇奇怪怪的话,云社闻言也不觉诧异,他放松身子结束冥想,问道:“想出去了吗?”
虞知聆犹犹豫豫:“我有些担心墨烛他们,我消失太久了。”
云祉道:“我身上的伤好了些,走吧。”
虞知聆迟疑问:“你确定能走吗?”
云祉笑了下,站起身走了几步,步履平稳:“你看呢?”
虞知聆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草根和泥土,来到云社身前半蹲下身。
“上来,我背你吧。”
云祉一愣:“什么?”
虞知聆回头催促:“我背你啊,我扛两个你都没问题呢,一点不累。”
渡劫境修士力大无穷,扛个云祉不成问题,她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好朋友身受重伤难以行走,她帮一把也是正常的。
云祉耳根微红,后退一步摇头道:“不了,我自己可以走的,没事的。”
虞知聆皱眉道:“你别逞强,也别碍于面子,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我如今力气确实比你大啊,我是渡劫境修士,你没必要太看轻我,你能做的我都能。”
云祉一听便知晓她误会了,他清了清嗓子,别过头磕绊解释:“不是,我没看轻你,我真的可以走路的,小五,你是主要战力,我们遇到威胁还得靠你,如今积蓄些体力吧。”
虞知聆站起身,仔细观察了他一番,问道:“你确定自己可以走路?”
云祉颔首:“确定。”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在虞知聆面前走了几圈。
见他确实状态不错,虞知聆心下紧张解除,招了招手:“那走吧,我们找出路。”
“嗯,好。”
云祉依旧披上了他的鹤髦,跟随在虞知聆身后,看她负手吊儿郎当走路,虽然姿态闲散,但步调很快。
他其实知道她心里着急,担心外界的情况,不知道墨烛他们是否遇到危险。
云祉低声开口:“小五。”
虞知聆头也没回:“嗯哼?”
云祉问道:“你和你那小徒弟是什么情况?”
虞知聆脚步乱了一瞬,险些左脚把右脚绊倒,站稳后清了清嗓子,狐疑看了眼云祉,又装作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没事啊,你怎么这么问?”
云祉直接开口道:“我见过你们拥抱。”
虞知聆这次是真的将自己绊倒了,上演了一出平地摔。
“小五!”
云祉慌忙将她扶起来,替她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
虞知聆一个箭步后退几分,脸色微红:“你,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云祉诚实道:“在颖山宗,你那晚找我说话之时,我走了后又担心你情绪不稳,拐回来后看到了你和墨烛拥抱。”
他真的很实诚,连说这种话都能面无表情说完,好像在说看到她和墨烛共同呼吸了一天般。
虞知聆尴尬笑了笑,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想糊弄过去:“我们那会儿吵架了,又和好了,我寻思是我先跟他吵的,就哄人嘛,抱着哄了会儿,没发生什么。”
云祉自然是不信的,他记性好,清楚记得墨烛看虞知聆的每个眼神,那晚过后,他想了很久,也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虞知聆或许和墨烛有些旁的关系,已经超过了寻常的师徒情。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邬照檐。
云祉不否认自己的自私,如果虞小五身边有个陪她一辈子的人,他更希望是邬照檐,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也知道,邬照檐喜欢虞知聆,他会难过。
云祉小心问:“小五你......不喜欢照吗?”
虞知聆边走边说:“没啊。”
“你不讨厌他?”
“真不讨厌,我只是喜欢跟他吵架,并不是讨厌他。”
她非常确认自己不讨厌邬照檐,只是见面后两人总是吵架,但实际上,这次如果失踪的是邬照檐,虞知聆依旧会义无反顾进入灵幽道寻他。
云祉轻轻颔首:“好,不讨厌就好。''
她不讨厌,但也没有比朋友更深的感情了。
云祉知道,她和邬照檐只能做朋友,便没有再开口。
虞知聆觉得他有些奇怪,回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多说话,收回目光接着走,比起其他事情,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外面的情况。
剩下的路便稍显安静了些,云祉话不多,虞知聆也因为愁思比平日安静许多。
这条路走了很久,他们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了约莫两三个时辰,虞知聆仰头望向高处的日头,为自己挡了挡光。
“云祉,这条路到底对吗?”
云祉摇头:“我不确定,但这里只有这一条路。”
因为这里只有一条路,没有多余的岔路,他们便只能一直往前走,没有其他选择,可走了这般久了,似乎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虞知聆又拿出腰间的玉牌,不死心地拍了拍:“弟子玉契都被拦截了,这附近一定有阵法。”
云祉呢喃道:“你已经渡劫了,能截断你的弟子玉契,这不正常,当今中州应当没有比你修为更高的修士。”
“魔尊呢?”
“他没你修为高,我和他交过手,他似乎只是大乘中境或满境的修为。
虞知聆倒是乐了:“原来是个花架子,你等着,出去我就先打爆他的头给你报仇。”
被她略带稚气的话笑到,云社面上原先尚严肃的神情忽然柔和。
“好,我相信你。”
虞知聆乐呵呵转身:“那接着走吧。”
这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漫长又枯燥,直到又过了两个时辰还是未曾找到出路。
虞知聆停下来:“我真觉得不对劲。”
云祉颔首:“嗯,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打转吗?”
虞知聆回眸看向一旁的巨树:“这棵树我见过两次了,但只有它出现过两次。
云祉立马听懂她的意思,利落拔出剑:“试一试就知。”
他抬剑劈过去,剑光落在树干上轰然炸开,而那株本该懒腰折断的树却并未倒下,依然伫立。
云祉和虞知聆却都看得清楚,在云社的剑光劈过去的时候,虚空中荡出一圈圈涟漪,像是一滴水落在平静湖面,圈圈涟漪散开。
虞知聆拔出腰间的逐青剑:“云祉,你先退后。”
云祉了然,也不多问,直接走到离虞知聆遥远的地方,确保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足够安全的。
虞知聆单手横剑,灵力聚集在剑身之上,剑气横秋,罡风肃杀,威压成风带动乌发和青衫飞舞。
她右脚后退一步,横剑直接劈下,忽然爆发的威压如惊雷般炸起,滔天的剑光狂风过境般席卷而去。
剑光依旧与云社的剑光一样,落在树身之上,可这次不同的是,虚空中的涟漪泛起,却并未如方才那般自动平息。
那些一圈圈荡开的涟漪像是蛛纹般扩散,平静如圆镜的镜面被打碎,裂痕密密麻麻向外围涌去,须臾之间,整个虚空尽是裂缝。
而后,一缕风吹了进来,带来清甜的莲花。
翠鸟鸣啼,花团锦簇,隐约可闻稚童嬉笑。
虚幻在面前瓦解,清风自对面吹来,虞知聆收起长剑,一人自身后走来。
“我们方才一直在幻境中打转,小五,你击碎了幻境。”
虞知聆并未回话,心跳很快,喉口干涩。
她忽然想到一个很贴切的词??
世外桃源。
当他们破开险阻,进入一个完全不属于现世的世界。
是并排坐落的房屋,玲珑有致,树木繁茂,庄稼生长旺盛,远处一弯瀑布从天倒灌,簌簌水流声清脆悦耳。
这里是一处充满生机的地方,稚童嬉笑来往,女人三两成群在河边浣衣,男人则在庄稼地里挥汗干活。
云祉却毫不留情说出真相:“都是死人了,应当是鬼魂。”
是的,都是死人,虞知聆没有感受到活人气息。
说不清心里的酸涩是怎么回事,云社能保持冷静,可她却仿佛被控制了情绪般,鼻头酸涩,心里不上不下。
云祉犹豫问道:“小五,你没事吧?”
虞知聆摇头:“......无事。”
她握紧手中的逐青剑,毫不犹豫走去。
云祉并未阻拦,跟在她身后,或许他们无故出现在这里,从这些人身上可以找到答案。
不断有人朝他们看过来,虞知聆确认,这些人可以看到她和云祉。
鬼魂分为厉鬼和明鬼,厉鬼惨死,没有自己的意识,往往因为怨气而成为残暴的杀戮者。
明鬼往往不是横死者,没有怨气,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入轮回,却也还记得事情,有自己的意识。
这些人对她无恶意,起码虞知聆并未感受到。
有人聚集在一起,交耳说了些什么,很快一人离去,应当是去寻人了。
虞知聆也没继续往前走,和云社安静站在河边,等待人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围住两人的人群默契散开,一人从人群中间走出,身量很高,乌发束成利落的马尾,一身艳绝红衣,姿容明艳,看人的眼神清明。
“圣女,这两人是忽然闯进来的。”
虞知聆紧盯着那女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忽然有些紧张。
女子先是看了眼云祉,摇了摇头:“你身上病气太严重,身中剧毒。”
云祉牵起唇瓣礼貌回笑:“是,晚辈身子不好,确实中了毒。”
红衣女子又看向虞知聆,这次她停顿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是阿容,你长得像她。”
阿容?
??她死前说自己叫虞相容,我便为小五取了虞姓。
那是拂春日录里提过的人。
虞知聆忽然上前一步:“您认识阿容?”
女子伸出手,摸向她的侧脸,却从她的脸颊旁直接穿过,她明明看到了,神色却依旧平静。
鬼魂是触碰不到活人的。
“我是阿容的阿姐,名唤阿索。”阿索的手摸到?知聆的眼尾,即使触碰不到她,依旧在她的眼尾摩挲:“你是她的孩子,你唤什么?”
虞知聆低声道:“虞知聆。”
阿索笑着道:“你本就该随母姓,虞相容是你母亲,应尘是你父亲。”
虞知聆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我......我不知道......我为何会来这里?"
云祉像是也反应不过来,眉头微蹙,警惕盯着面前的数十人。
阿索收回手,不管何时她的姿态似乎都是平静的,像是早便知道自己的死亡,对此不觉诧异,对虞知聆的到来也不觉惊讶。
“你来为何?”啊索并未回答虞知聆的问题,而是问出自己的话:“是寻你娘吗?”
她的阿娘?
虞知聆看到她眼底的期待,她其实不懂她在期待什么,难道期待她来找阿容吗。
可她必须否认:“......不是。”
阿索长睫颤了颤,神色有一瞬间的瓦解,身后的村民们也难掩失落。
虞知聆红唇微抿,犹豫道:“我进入灵幽道寻自己的朋友,可我这朋友不知为何被带来了这里,我也以为因为他来了这处地方,外面的幻境是你们做的吧?”
阿索颔首:“是,这里唤作惊鸿村,村外有迷惑人的阵法,目的是为了让人找不到村里的入口,如今这阵法被你碎掉了。”
“抱歉,我并不知道,我可以帮你修复阵法的,我只是想离开那里,外面有我很重要的人。”想到墨烛他们,虞知聆有些焦急,上前一步恳切道:“您可以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法子吗,我得去找他们,阵法我现在就帮您修。”
阿索站在比虞知聆高一阶的台阶上,垂首看她,比起虞知聆的焦急,她淡然许多。
“外面的人重要,你便不想问问你的爹娘吗,他们不重要吗?”
虞知聆唇瓣翕动几瞬,呼吸一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先去救人,等救下人之后,我马上回来好吗?”
“不行,我只能等你一次。”阿索转身离开,声音自前传来:“跟我来,在送你离开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做。”
虞知聆和云祉并未动,两人依旧站在河边。
阿索到了最高层的台阶,居高临下看着虞知聆。
“孩子,你不过来,我是不会送你走的,没有我的帮助,你离不开这里。”
明明是威胁的话,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虞知聆却没有半分的生气,对上阿索目无波澜的双眸,似乎满心只剩下酸涩。
云祉低声询问:“小五,要去吗?”
虞知聆颔首:“去。”
她
相信器烛可以撑住,等她来救他。
但她在是墨烛师尊之前,首先是虞知聆,她占了这具身子,便必须得为原主做些什么。
虞知聆跟上前,云祉叹息一声,也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身后跟了乌泱泱的人群,男女老少皆在打量他们,目光并无冒犯。
看云社的眼神是好奇,看虞知聆的眼神,则是带了些旁的情绪。
似感慨,似欢喜。
随阿索来到一处,她停下了步子,道:“孩子,你跟我进来,那位公子在外等候。”
云祉立马否定:“不行。”
阿索淡淡看他一眼,并未说话,也并未气恼。
虞知聆利落道:“好,我跟你进去。”
“小五??”
“没事,不会有事的。”
她不觉得阿索会伤害她,何况她是渡劫修士,这中州单靠打斗,无人可以伤她。
虞知聆安抚笑了下,示意云社在外等候,她跟在阿索身后进入院内。
穿过长廊,草屋,池塘,来到尽头的一间屋子内。
阿索点了屋内的烛火,盘腿坐在莆田之上,示意虞知聆坐在她对面。
虞知聆立马乖巧席地坐下,面对这个长辈,她莫名有些拘谨。
“前辈,您要和我说什么?”
阿索摇了摇头:“我们先做另一件事。”
虞知聆困惑不解:“什么事情?”
阿索从一旁的小桌内抽出一个木盒:“先帮你修复你阿娘留给你的魂力。”
虞知聆:“......修复,魂力?”
阿索面无表情:“你体内魂力少了近乎三分之二,孩子,你何时用了它,关键时候它可以保你的命,只要你还剩一丝碎魂,它都可以留住你的命,你曾经有过生死一线之时吗?”
“或者说......你被人杀过吗?”
虞知聆双手捏紧衣裙,呼吸梗塞。
她指的是拂春仙尊和云祉说的那股莫名出现的力量吗,她拥有那股力量,虽助她修为节节攀登,同时也在冲撞她的经脉,她险些因承受不住而死去。
可如今阿索却说,她缺了很多。
云祉也说,她出关后身子好了许多,在她身体里察觉不出那股强大到紊乱的力量。
虞知聆呢喃道:“应该是在魔渊之时,我或许死过一次。”
她用风霜斩自碎了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