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霁在说完后便没再开口,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他只会在未凝的事情上有情绪波动。
虞知聆淡声问:“我为何要和你去?”
岁霁说:“你和我去,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你怎么确定我想知道那些事情?”
“你的魂魄不是这个世界的。”
虞知聆原先平静搭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瞳仁微缩。
岁霁看了眼她的手腕:“刚才把过你的脉,你的魂魄像是被塞进这具身体的,还缺了一魄,但你魂力强大,[不寐魄]的缺失并未对你造成太大影响。”
虞知聆没说话,似乎是在等他接着说。
岁霁薄唇微抿,看她的神情便知晓,单凭他方才说的这些,尚不足以让她动摇。
“你记忆有损,也是因为缺失[不寐魄],是吗?”
他从虞知聆的反应知晓了答案。
他说得都是对的。
岁霁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能看出来吗,又是否想知道,我还知道些什么?”
虞知聆面无表情道:“想知道,就必须要跟你去魔渊?”
岁霁:“是。
虞知聆颔首:“行,去。
她答应得很果断,岁霁也并未惊诧,点了点头:“好。”
他朝虞知聆伸出手,沉声道:“你神魂上有处封禁,已经被解开了不少,以我现在的能力能再帮你解除些,或许你可以想起来一些事情。”
虞知聆将双手搭在他的掌心中,周身静止的白雾忽然流动,在两人身边急速盘旋萦绕,她闭上眼,感受丝丝缕缕的灵力从外界涌入经脉之中。
***
墨烛在外已经快疯了。
他不断试图破开六时篆的封禁闯进去,他明明已经大乘中境的修为了,当世数一数二的大能,这神器不知是何所做,将他的修为尽数吞进去。
他气红了眼,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慌和怒意,已然有些失了神智,直到云祉和邬照檐按住他。
“放开,我师尊在里面!”
两人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用了浑身的劲儿镇压他,来不及惊诧这小子修为为何忽然这般高,只急匆匆喊道:“她没事,六时篆不可能伤她,她可是渡劫境!”
墨烛调动灵力震飞云祉和邬照檐,抬剑便要劈。
云祉咬牙挡住他的剑,厉喝道:“这是神器,里面一定有器灵,她八成是被器灵拽进去了,中州器灵从未主动伤过人!”
“墨烛!”
云祉和邬照檐的声音穿透耳膜,两人牢牢挡在六时篆前。
墨烛清醒过来,握剑的手发抖,恐慌的眼泪自眼眶坠下,那一滴泪实在太过明显,云祉和邬照神情一僵,再看向墨烛,他永远笔直的腰杆微弯,肩膀也在颤抖,眸底的恐慌浓到溢出。
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慌了。
邬照檐喉口一梗,余光瞧见墨烛左腕上戴着的红绳,同心结,两情相悦之人赠予彼此的礼物。
他收回视线,默了瞬,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她不会有事的,别慌。”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事,说是安慰墨烛,也像是在安抚他自己的情绪。
墨烛闭上眼,他的心跳从方才便没慢过,一阵接着一阵,虞知聆一刻不出来,他便一刻不能放下心。
等了许久,等到他被强行压下的情绪再次隐隐爆发,提剑要上前的时候,桌上的木盒忽然有了动静。
云祉和邬照檐急忙转身,两人并肩望着木盒中的六时篆,原先安静躺在盒中的六时篆发出微弱的荧光,随后那阵光越来越亮,云祉和邬照檐躲闪了下,墨烛眼也不眨盯着。
光雾之中浮现一道身影,身子高挑笔直,一身白衣,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墨烛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注意力全在那人怀里抱着的人身上。
虞知聆领口处沾了血,唇角也有血丝,面庞毫无血色,已然昏厥的模样。
“师尊!”
墨烛上前接过虞知聆,她躺在他的怀里,脑袋无力打在他的胸口处,任凭他如何摇晃,她始终没有反应。
他几乎是抖着手去探她的呼吸和脉搏,心跳有力,呼吸沉稳。
受伤了,但不严重,似乎有人替她疗过伤了。
墨烛如获珍宝,额头抵着虞知聆,哽咽了声:“师尊......”
岁霁负手而立,望向云祉和邬照,或许墨烛不记得他这张脸,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但云祉和邬照檐可是没少见过的,两人作为中州仙尊,平日往返仙盟,自然是知道岁霁长什么模样。
邬照檐低声呢喃:“您......不是死了吗?”
岁霁微微眯眼:“你是家人?”
他其实隐约知晓外面的事情,但清醒时间太短,并不知晓邬家何时换了家主。
邬照檐颔首:“晚辈是辰之子,郭家第三十四任家主。”
岁霁神情一松:“阿凝是你的......小姑?”
他这么说也没错,邬照檐“嗯”了声表示回应。
说是在和岁霁聊天,目光却全落在墨烛怀里的人身上,他们可以看出虞知聆受了伤。
墨烛调整了下姿势,让虞知聆躺得舒服些,抬眸看过去的时候,神情冷淡:“你对我师尊做了什么?”
岁霁很诚实,毫不隐瞒道:“生气没控制好情绪,压碎了她几根骨头。”
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说话之时云淡风轻,一句话将几人的情绪瞬间点燃。
无回剑自墨烛身侧出鞘,?然剑光劈斩过去,岁霁闪身躲开,目光淡然。
在墨烛要接着打之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
“墨烛。”
墨烛急忙收手,惊慌看向虞知聆。
她半睁着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脑袋埋在他怀里,低声道:“回去,回颖山,我疼。”
墨烛立马将所有事情抛之脑后,她说的所有话,他都会完全照做。
少年轻蹭师尊的额头,嗓音微哑:“好。”
不知道岁霁到底和虞知聆说了些什么,但虞知聆现在想回去,墨烛便头也不回带着她离开,不去管身后的云祉和邬照檐,也不去管仙盟这场惨案,对于他来说,只有虞知聆是最重要的。
他消失在后殿,只剩下云社郭照檐和岁霁。
岁霁慢条斯理拿起桌上的木盒收起来,自己的本体自己带好,到如今这一步,云祉和邬照檐也能猜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了,即使再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般发生了。
岁霁没理会云祉和郭照,径直走出去,打量满地横尸,这种人间惨案落在他眼里,就好像见惯了一般,并未得到他的一点情绪波动。
“死了有几日了,看这手法,不是一人所为。”
云祉强行压住怒意跟在他身后:“您不打算说些什么?”
岁霁边走边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云祉眸色冷淡:“到底为何要对小五动手?”
岁霁说:“我问了她一个问题,她的回答让我不满意。”
“你们聊了什么?”
“这是我们的事情,她愿意告诉你们,那你去问她。”
岁霁总有种让人生气的能力,轻易便能将云祉和邬照惹恼。
邬照檐几步来到岁霁身前,横刀阻拦:“我敬你是个长辈,但看起来你不配这个称呼,你当自己是谁啊,也敢来平白教训中州仙尊了?”
岁霁被他拦住去路,眸光淡淡,负手而立也不生气,看这他道:“你和你爹脾气不像,这暴脾气或许随了你娘,你爹娘身子可还好?”
邬照檐想一剑劈了他,被云祉按住。
云社轻飘飘看过来,问道:“岁霁,你到底想做什么?”
岁霁眉梢微扬:“什么都不干啊,不是你们把我叫醒的吗,来仙盟干什么?”
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一具具横尸。
“人都死完了,来干什么,这些弟子怕是都为了守六时篆才被杀的,仙盟兵力不多,防护全靠外面的阵法,如今看来,是内部的人干的吧?”
“是那个顶替我的人吧?”岁霁挑眉,戏谑道:“他一个人办不到,八成有旁人帮忙,那会是谁呢?”
云祉和邬照檐脸色一僵,岁霁绕过两人离开。
道路两侧的尸身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血气味难闻。
脚步轻快,走过这道已经六百年没有走过的路,刚出后殿来到前厅,黑影迅速掠过,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
岁霁身子横飞,被墨烛踹出几十丈远,撞断了几根台柱,重重砸在墙上,平整的墙体深凹进去。
他滑落下来,跪地咳嗽,鲜血喷溅而出。
墨烛上前又是一脚踩在了岁霁的右腕,碾碎了他的腕骨。
岁霁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抬眸望向身前这个长身玉立,明明生了个谪仙貌,行事却宛若阎罗的少年。
墨烛垂眸看他,仿佛看一只刍狗。
“我师尊是濯玉仙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她?”
岁霁吐出淤血,右手腕骨被这少年郎踩碎成渣,肋骨也被他踹断了几根,他看墨烛离开走向殿角,这间脏污凌乱的大殿里,只有虞知聆躺的那一处地方是干净的。
墨烛俯身抱起虞知聆,用披风将人裹起来,大步朝外走。
岁霁闷笑了声,而云祉和邬照檐也从后殿走了过来,见他这幅模样,便知晓是谁干的了。
两人没有搀扶岁霁,只站在远处看他。
岁霁摇晃站起身,擦擦唇角的血,低声自言自语:“果然是只蛇崽子,还会咬人呢,有仇必报,日后必成大器。”
云祉和邬照檐忙着传信给其余世家,派人来仙盟处理后事,整个仙盟两人都搜遍了,卷宗未曾拿走一本,那人应当是要找六时篆,却不曾想拂春将其放在了撕开的空间里,便是将仙盟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
岁霁没管身后的两个小辈,他摇摇晃晃走出仙盟大门,外面日头正好,落在脸上让人恍惚,好多年了,已经六百年未曾出来过了。
“阿凝,他们可真像你我。”
***
墨烛抱着虞知聆赶回了颖山。
刚到听春崖,他急匆匆往虞知聆的小院走去,将她放在榻上,解开她的外衫,将中衣向上推了推,露出一截腰腹。
一根白花花的骨头刺穿她的肌肤,墨烛呼吸沉重,眸底涸红,压下去的怒意再次翻涌。
他不该只踹那两脚,他该将那只器灵的骨头一根根全打断,让他站也站不起来。
墨烛压下不安,急忙传信给宁蘅芜:“二师伯,来一趟听春崖可以吗,尽快。”
宁蘅芜来得很快,看见虞知聆的模样后心跳骤停,扑上前想要触碰她的伤,却又不敢碰,生怕伤到她哪里。
“这......这怎么回事?”
墨烛低声道:“一会儿再解释,先替师尊疗伤。”
他背过身,听到宁蘅芜????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她闭眼昏迷的模样,越想越是难受,越想越是气恼,恨不得将岁霁千刀万剐。
宁蘅芜将虞知聆的中衣解开,小衣也褪下,余光看见墨烛一直背对着他们,她知道他不会转过身,便放心为虞知聆处理伤口。
约莫一刻钟后,她收回手,替虞知聆穿上衣裳盖好锦被。
“好了。”
墨烛转过身,几步来到榻边,小心翼翼抚摸虞知聆的鬓边,疼惜不加遮掩。
宁蘅芜没有像之前那般开口讽刺,她站起身将位置让给墨烛,腰间的玉牌在这时候亮了。
“蘅芜,来执教殿一趟,仙盟出事了。”
宁蘅芜脸色瞬间变了,赶忙往外走。
墨烛坐在榻边,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俯身亲了亲虞知聆的额头,替她拂开凌乱的发,握住她的手。
虞知聆是在晚上醒来的。
刚动了动手,一旁的墨烛立马反应过来。
“师尊?”
虞知聆肋骨处隐痛,也无法坐起来,刚醒来后声音微哑:“回来了?”
“嗯,我带师尊回来疗伤。”墨烛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侧,柔声问:“还疼吗?”
其实很疼,但虞知聆摇头:“没事,不疼的。”
“疼了说出来,没关系的。”
“真的不疼。”
墨烛看了她一会儿,眸光沉静,偏偏将虞知聆盯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墨烛,仙盟的事情......”
“掌门他们应当知晓了,正在处理,卷宗并未丢,顶替岁霁的人应当只是为了找六时篆,微长老死前也未说。”
那虞知聆便安心了,起码六时篆此刻还在他们手里,并没有被抢走。
“师尊,是我没陪在你身边。”墨烛捧住她的脸,俯身与她额头相抵,“我不该闭眼的,我应该一直抓着你的手,是我的错。”
虞知聆抬起手触碰他的侧脸:“墨烛,不怪你的,我没事。”
墨烛亲亲她的头,两人距离很近,她可以听到他剧烈的心跳,猜到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没安心,墨烛还是在恐慌害怕。
他觉得不安的时候便格外粘人,从她的头一路往下亲,亲吻眼睛,长睫,啄啄她的鼻尖,正要往下亲上她的唇之时,虞知聆别过了头。
墨烛的吻落在她的唇边。
两人身子一僵,墨烛因慌乱而不太清醒的大脑反应过来,微微撑起身体,离开了些距离。
“师尊?”
她以前从来没拒绝过亲吻。
虞知聆闭上眼,喉口滚了滚,哑声道:“我有点累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墨烛也不是傻子,更不是听不出来她的情绪不对,喉结滚动,他沉默了几息工夫,最终还是闷声应下。
“好,师尊累了便早点休息。”
墨烛直起身,替她好被角,在床头的小柜上放上一杯茶,她的鞋子也摆得整整齐齐。
“师尊,弟子就在隔壁,您有事可以唤弟子。”
"......15"
虞知聆等墨烛走了才动,她扯下身上的锦被,抬手搭在眼皮上,闭眼长呼口气。
因为肋骨断了,她现在说话也困难,声音喑哑:“系统,我的功德值到底是活命用的,还是有其余用处?”
似乎是触发关键词了,系统这一次没当哑巴。
【功德值为天道奖励宿主活命的工具,一点功德值可兑换一年寿命,五千功德值可以达到飞升前的最长寿数,宿主功德值确为活命之物。】
还剩不到六百,她就攒够五千功德值了。
虞知聆挤出回应:“嗯。”
她躺了一会儿,院门被人敲响,外头传来声音。
“濯玉。”
虞知聆知道是谁,头也不抬传音道:“进吧。”
蝉罗推开院门,来到她的屋内,关上房门将拎着果子走进来,并未坐在榻上,而是搬了
“你受伤了?严重吗?”
边。
虞知聆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没事,不严重。”
见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的木篮看,蝉罗反应过来,取出果子递过去:“洗好的,你尝尝。’
虞知聆就着她的手吃下果子,躺在床上感慨:“你人真好,还给我带吃的。”
蝉罗不好意思笑笑:“我没什么能带的,之前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做到,听到你从外回来了,我便来找你聊聊,担心越拖越想不起来。”
虞知聆本来带她回来的当晚便想去找她问清楚,后来一想,时间太晚了,还是让蝉罗休息一下。
结果第二日便猜到仙盟或许出事了,他们离开去了仙盟,虞知聆到晚上才醒,刚醒来便给蝉罗传了信。
“我躺着你不介意吧?”
蝉罗摇头:“没事,不介意。”
虞知聆抬手示意她说话。
蝉罗坐得很端正,双手手指胡乱揪在一起。
“我并没有答应帮幽昼做事,这些年我一直徘徊在七绝地附近,直到你追着幽昼去了魔渊,你们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并不清楚,我那时候还在七绝地。”
虞知聆道:“我大致知道,我和他打了一月,最后我用了灭魂阵诛杀他,我不知那是他的分身,被他摆了一道。”
蝉罗点头,犹豫道:“后来你被霓萼抽了[不寐],霓萼本想杀了你,可你忽然爆发了一股力量,险些将她也反噬,幽昼在外界帮她离开了魔渊,你当时濒死,那些魔魑不知为何不敢靠近你了,幽昼和霓萼都重伤,当时也不敢再进魔渊,魔魑无法
杀你,他便去命令那些魔族,可......无一人可以靠近你。”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虞知聆,确认她的话没有让虞知聆想起来些难过的记忆,松了口气,接着道:“你就躺在地上,但那些魔魑和魔族被无形的力量拦在外面,你撑着一口气躺了半月,幽昼便只能找我帮忙。”
“我的界可以穿透所有阵法,遍布四界,包括四杀境。”
虞知聆艰难挪了下身子,尽可能将目光转向她:“你能通过界去魔渊?”
“嗯,界是金蝉一族的天赋,你可以理解为神赐,上天赐予腾蛇第二颗心脏,名唤逆鳞,也赐予金蝉一族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界。”
虞知聆现在接受能力良好,见过一个器灵都能便成人,腾蛇一族的逆鳞可以护住任何一人的心脉,那么数量极其稀少的上古妖兽金蝉一族,有些不同于旁人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
“他让你去杀我?”
“
嗯。
“为何没杀?”
“不想杀。”蝉罗说:“我把你困进界中,我每日问你是否后悔,你总说不后悔,在魔渊内没有灵气,你的伤好不了,伤势越来越重,可心境还算稳定。”
虞知聆问:“我因何疯了?”
蝉罗摇头:“不知,你在我的界中待了三年,我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我也快疯了,我......我对不起你,是我一直在逼问你。”
虞知聆又问:“这些事情先不论,我想知道,我最后为何会自戕?”
蝉罗看着她,回忆起了十年前的事情,她的眸光隐忍,看虞知聆的眼神多了些怜惜。
“你昏厥了半年,我怎么都叫不醒你,后来你忽然醒了,不知看到了什么,你想杀了我出去,我们打了很久的架,然后你………………你有些......要入魔的征兆。”
虞知聆的手猛地攥紧,音量拔高:“入魔?”
“嗯,入魔,你有心魔,不止是怕黑,你的心魔才是导致你最后疯了的原因。”蝉罗颔首:“你当时重伤了三年,我不知你到底怎么活下来的,或许是靠着你那莫名出现的力量,总之那时候我们打架,你还能将我打得半死。’
“我的答案你始终没给我,即使疯了也说不后悔,我实在不愿陪你耗着了,然后我通过界离开了魔渊,你独身留在里面,我的界带不走你,只有我可以通过界去往各处,但其余人不行。”
“再然后,我离开魔渊的第三日,幽昼告诉我,你死了,颖山宗内的魂灯灭了,魔渊内的魔族传信出来,说你是用了风霜斩自戕。”
所以导致一个修明心道的修士最后选择用至法自戕,并非那一望无际的黑和孤寂,也不是时刻在耳畔萦绕盘旋的逼问声。
是虞知聆在蝉罗界内昏厥的那半年所看到的东西,醒来后她便疯了。
蝉罗离开,虞知聆从她的界中出来,独身处于魔渊,或许挣扎过想要出来魔渊,但最终只坚持了三日,选择用风霜斩自戕。
蝉罗能告诉她的似乎只有这些。
两人沉默,虞知聆在沉思,蝉罗攥紧手,指甲深陷进掌心中。
“......抱歉,濯玉,我知道我没脸说这个,但还是想跟你说,抱歉。”
“
因为我的自私和执拗,让你受了那么久的折磨,对不起。”
虞知聆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她如今的记忆还未完全回来,但也不是猜不出来,玉在她的界中那三年究竟怎么过的。
虚妄黑暗之中,没有灵气,她的伤好不了,撑着重伤的身子躺了三年,耳畔每日都有人问她。
??虞知聆,你后悔吗?
她总是格外有耐心回答。
??我不后悔,我永远不后悔。
孤寂和黑暗或许让她恐惧过,但不足以击溃她,直到她忽然昏厥半年,这半年里或许她在梦魇中看到了什么,导致她醒来后便生了心魔,逐渐疯癫。
最后,心魔摧毁了她,她用了风霜斩。
蝉罗站起身,冲她道:“真的很抱歉,濯玉。”
“濯玉,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虞知聆没动,也动不了,看蝉罗起身离开,顺带替她关上了房门和院门。
夜再次回归寂静。
一墙之隔的屋内,与隔壁明亮的房中截然相反,墨烛的屋中一盏灯没开,昏暗空旷。
他坐在榻上,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隔壁安静沉寂。
虞知聆和他的卧房只隔了一堵墙,她和蝉罗也并未压低声音,似乎虞知聆也想不到,腾蛇的耳力出众到这种地步,隔着这般远的距离也能听见她屋内的声音。
他经常可以听到她在屋内磕板栗,以及捧着话本子笑呵呵的声音。
他也听到了蝉罗和虞知聆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墨烛不知道,但他心思敏感,知道虞知聆和岁霁聊了些什么,她有些避开他的心思了,她在琢磨什么?
虞知聆,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她想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