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云桑是江见终于来支援的松气,独孤羽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期待。
又是苦练了几个月,他内力和剑术都精进了不少,他急需验证一番,江见是最好的人选。
迎着两人目光的江见心情却是有些不美丽。
沐浴的时候,隔着老远,江见便听到了细碎的说话声,而且不是一两句,于是他加快了速度,身上的水珠都没擦干净就套上里衣出来了。
隔着有一段距离,江见便看到了少女面上的红晕,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娘子这是,在对着独孤羽脸红?
就好像是一朵只对自己开放的花忽地对着旁人开了起来,江见气都喘不匀了。
心里头憋着气,江见的面色也没有以往那么好看,端着一副冷飕飕的死人脸,哪还有平日的明媚。
“你终于来了,快,他找你,还非要在门口等着你出来,你同他说。”
甫一靠近,江见的胳膊就攀上了一双柔荑,亲昵地扯着他过去,一副等救星的模样。
江见的气好像又顺了,下意识翘起了唇角。
“知道了娘子,你去忙你的吧,这里我来就行。”
云桑如获大赦,扭头走了。
目送云桑离去,江见将房门阖上一半,另一半则用自己的身子严严实实地挡住,冷睨着眼前皮相姣好的独孤羽,他没好气道:“你烦不烦,还追到门口!”
江见本就没心情与他论剑,现在更不想了,要不是没办法三两下将独孤羽解决,江见都恨不得将其打晕扔到山里。
“你知道的,我不为别的,只愿你能与我比试一场。”"
独孤羽说着话,手指便下意识停在自己的剑鞘上,好似下一刻便能拔剑切磋。
“又来,又来,你就不能找点别的事做,成天就想着争强好胜,不如去多赚点钱实在!”
江见一番话可谓是苦口婆心,奈何对面一点都听不进去,不亚于对牛弹琴。
“你何时有空与我一战?”
江见脸一拉,再没了与他废话的心思,瞪他道:“没空,我和我娘子要睡觉了,快滚蛋!”
没耐心的江见一把将门阖上,隔绝了独孤羽的纠缠不休。
“那我明日再来找你比试。”
都走了两步路了,江见听到门外独孤羽执着的话,牙都开始疼了。
哪里来的犟驴,真是煞风景!
独孤羽走后,伙计紧跟着送来了冰镇过的樱桃,还有已经软熟甜蜜的枇杷。
云桑吃得津津有味,都没注意到凑过来的江见。
一扭头看到江见正托腮看着自己,云桑差点没拿稳樱桃。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没个声音。”
将鲜艳饱满的樱桃放进嘴里,咀嚼着樱桃肉迸发出来的甜美浆汁,云桑快乐地眯了眯眼,不轻不重地嗔了江见一句。
江见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染了樱桃汁液的双唇,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原本便生得红润饱满,此刻染上了同样殷红的樱桃汁水,平添了水润鲜妍,当真胜过世间一切口脂了。
江见很想做些什么,但看着人吃得正开心,他只能暂且压一压。
因着受了诱惑的缘故,江见觉得那红艳艳的樱桃果看起来也美味了许多,引得他胃口大开。
不能啃人,便只能拿樱桃泄泄愤了。
直接抓了一把,将自己的嘴巴塞得鼓鼓的,凶残地咀嚼着,还牢牢盯着细嚼慢咽的云桑看。
原本面色如常的云桑也不由红了脸,倒让江见想起了方才的一幕。
一张嘴灵活地将一嘴的樱桃核都挑了出来,吐在了桌上专门盛放残渣的漆盘中,嘴里只剩下熟甜的果肉。
“娘子方才为何对独孤羽脸红,你平时只对我脸红的,他有什么好,值得你那样?”
江见想起这个就来气,还是没藏住这个酸气,钻到了空子把话给问了出来。
云桑诧异,她什么时候对着独孤羽脸红了?
她躲着避着还来不及,怎会对着独孤羽脸红,江见这是什么眼神?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对着他脸红了,你看花眼了吧?”
云桑坚决否定,觉得肯定是江见看错了。
“分明就是,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你脸红的吓人!”
江见势必要将这个掰扯清楚,穷追不舍的他几乎要将脸贴到云桑跟前了。
这让云桑想起了些许东西,在江见出来那会,她刚被独孤羽轻浮的话挑起了些火气,热意大概是那时上了脸。
想通了原委,云桑自己都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我那是被他气得脸红,他说话不中听,就上脸了,不是你想得那样!”
也学着江见那样,直接抓了一把樱桃塞到嘴里,豪爽地咀嚼着,在心里道了一声过瘾。
听到这个理由,江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觉得合情合理。
“那厮确实不会说话,难怪~”
将话说开,江见又变回了那个没什么忧虑的快乐小狗,明里暗里催促着云桑安寝,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从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便能看得出来了。
自打知道江见不通人事后,云桑在其他方面对他就宽容了许多。
除了把自己翻来覆去地亲来亲去,江见也不能做什么了,随他去吧。
然每次到了她嘴里轻描淡写的时刻,浑身发软又气喘吁吁的云桑又忍不住求他克制些,要不然她人就要崩溃了。
尤其他现在还学会了亲别的地方,差点没将她里衣都撕开。
江见越来越失控了,云桑不知还能瞒他到何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翌日,按着习惯,二人相携去逛街。
江见是个勤快人,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将城中提前摸索好,比如哪个早食铺子生意最好,哪个酒楼的饭菜最好吃,哪个胭脂铺子的胭脂最好看,哪家的钗环最漂亮………………
他总是很热衷于做这些,也不觉得累,每每都让云桑难以消受。
有句话说得好,最难消受美人恩,云桑便是类似的心情。
美好的一天从吃到美味小笼包的清晨开始,饭食入嘴的那一刻,云桑感念江见的勤快奉献。
两人不时说着话,气氛融洽,倒真像一对成婚许久的恩爱夫妻。
但这股融洽的气氛在看见在他们隔壁座位落座的黑衣剑客后荡然无存。
云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毕竟独孤羽想比划的又不是她,她顶多在旁边当个看客。
江见就不一样了,独孤羽一来,瞬间扰了他和娘子的甜蜜,他恨不得拿剑攮死他。
独孤羽不说话,江见也懒得搭理他,只是脸色不如先前轻快惬意了。
云桑是觉得,反正人也没不识趣到站在他们跟前,就当没看见算了。
在桌子下面伸手戳了戳江见,倾身凑过去小声劝道:“就当他不存在,我们逛我们的。
少女凑近时带来的淡淡馨香安抚住了江见郁燥的情绪,他展颜一笑,换了个背对独孤羽的位置,牢牢挡住了桑可能看向独孤羽的目光。
云桑一抬头,对上的便是江见明快带笑的脸,还真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要走的时候,云桑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唇边,就看见对面的江见对她挤了挤眼。
她起初没明白,直到江见无声地对她比了个口型,云桑辨别出是个跑字。
讶然一笑后,云桑轻轻点了点头,牵住了江见从旁边悄悄伸过来的手。
只察觉到腕上力道一紧,云桑立即收到了信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这一霎那间,江见甚至还有空子把饭钱掏出来留下。
两人手牵着手奔跑在洋溢着饭香味的风里,心跳火热,情绪狂乱而热烈。
云桑不知道那个独孤羽有没有追上来,但那对于云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跟着江见狂奔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虽然一路笑了一路,但云桑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她的身板哪里能跟江见比,一条街没跑完,云桑不仅喘了起来,步伐更是肉眼可见地变慢了。
这一明显的变化江见立即就察觉到了,回眸瞥见少女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一不做二不休,伸出长臂将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少女夹在了腋下,提步就继续跑。
就好像夹着个奶娃娃。
迎面而来的风吹不散云桑面上的热意,云桑假装没有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窘迫地看着自己悬空的双足,紧紧拽着江见的衣裳。
几乎又跑了一条街,自己总算是被放了下来。
双脚悬空晃了好半天,云桑接触到地面的时候甚至觉得都有些发软。
“嘿嘿,将那厮甩掉了~”
扭头没有看见独孤羽那个阴魂不散的,江见长舒了一口气,语气轻快道。
云桑整理着自己腰间被江见弄皱的裙子,在旁边如看戏一般戏谑道:“你这样,活像是躲着债主。”
江见喊了一声道:“他算哪门子债主,犟驴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云桑忽地听到了丝竹管弦的悦耳轻响,她步子一顿,看向了正好路过的一家铺子。
千乐坊。
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云桑了然点头,生了些兴趣。
“进去瞧瞧?”
余光瞥到云桑意动的神情,贴过去笑眯眯问道。
云桑眨着亮晶晶的双眸,点头应道:“好啊。”
铺面很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乐器,无论是柜台间还是墙壁上,吹拉弹一应俱全。
乐器歌舞更多的是富贵人家装点门面或者消遣时间的玩意,寻常人家自不会有闲钱和闲心,因而工的客人不多,且都是些衣着华美、金玉加身的客人。
云桑和江见这对稍显特别的客人进来,顿时引起了铺子掌柜的注意,乍然看着这对小年轻,掌柜的有些拿不准主意。
那小公子明显是一副江湖侠士的装扮,衣料也是最寻常的布衣白袍,打扮更是简单,不像个福贵人。
但他身边的小姑娘又截然不同,虽然发髻简单随意,但身上尽是钱堆出来的模样。
身上的衣裙和腰间挎着的小布袋是放在哪里都炙手可热的浮光锦,耳上所饰的珍珠虽小,但却是最为珍稀的东珠,除了与西域通商花大价钱购来,便是州郡上供给天家的贡品。
无论是哪条路来的,都宣誓了主人的财力,不可小觑。
再往少女那简单的发髻上看,仅簪了一样,一支玉兰花状的步摇,温润的白玉,下面坠着的金色流苏,他毒辣的眼光判断出,那绝不是鎏金。
只冲着这个小姑娘的打扮,掌柜的忽略了一旁看着稍显寒酸的少年,扬着笑脸迎了上去。
“二位客官想买些什么,琴瑟笙箫什么都有,我们是武都郡最大的铺子,什么都有!”
那身装扮总做不得假,掌柜的热情万分地迎了上去。
因为是郡城最大乐器坊的伙计,因为要时常为客人展示乐器的音色质量,几乎人人都掌握一种乐器的弹奏,每每有客人过来询问,热心推销的他们便会奏响乐器,继而传到外面,让云桑注意到。
江见不懂乐器,只是看娘子有兴趣过来,此刻掌柜问话,江见立即看向了云桑。
云桑收回四处游移的目光,回掌柜道:“不劳掌柜挂心,我们四处瞧瞧,等定好了便来结账。”
云桑心里还记挂着那夜江见吹奏的笛曲,更没忘那夜她涌动的合奏欲。
这千乐坊的乐器很齐全,云桑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她心中想要的那个东西。
掌柜的一听这口气,便知客人是个省心爽快的,笑眯眯地留下句话便走开了。
“二位客人自便,有事便唤店里伙计。”
两人也不管周围客人打量的目光,脚步极有目的性地朝着那一片小巧的乐器区域走去。
云桑一个个看过去,步伐都没有停顿,直到某一刻,她了悟地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山形木架上摆放得错落有致的陶埙。
身负数孔,小巧圆润,正是云桑残留的身体记忆所感受过的。
它们大多是黑色、棕色、白色一类,相比于那些精致华贵的琵琶琴瑟,陶埙显得普通极了,也廉价极了。
但云桑如获至宝。
“原来娘子要找的就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呢,这个不仅小,而且还没有那些个好看,娘子确定就要这个吗?”
见云桑欢快的目光锁定了陶埙,江见扭头看了看一边的凤颈琵琶,又将目光落在看起来灰扑扑的陶埙上,神情诧异。
那些多好看,凭何选了这么一个。
云桑见他又是一副要掐尖买东西的架势,心里一咯噔,忙劝道:“确定,那个我不会弹,买了也是落灰,别费劲了。”
江见这才歇了心思,将买下那个漂亮乐器的念头压下。
云桑选了个刻着兰草纹样的黑色陶埙,立即去掌柜那里结账。
掌柜的失望地看着云桑手里的陶埙,似是有些想不通最后为何会选了陶埙这么个小东西。
害他白高兴了一场。
犹不死心,掌柜接过陶埙时委婉道:“姑娘不再瞧瞧别的,我们这里可都是最新最好的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就不......”
拒绝的话还未说完,云桑忽听见身后的伙计拨动琴弦,美妙的脆声带着铺天盖地的熟悉感传了过来。
云桑话语戛然而止,下意识回头,看见了一把彩绘牡丹的黑檀木月琴。
心中的熟悉感告诉云桑,这个也是她擅长的东西。
看月琴的是一位体态丰腴衣着鲜亮的妇人,虽已经上了年纪,但仍旧美艳风流,可想这妇人青春时也是个颜色出众的。
云桑回头的那一霎那,那妇人目光瞬间黏在了她的脸上,一双精明的眼睛里盛满赞叹的同时带着些倏然间涌出的算计。
她们红袖招,此刻正缺一个救场的天仙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