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
李项才把她放开,喊医生过来替她检查。
检查结束,荷嘉云跟父母说了一会儿话。
到她露出倦意,荷母催促她休息。
荷嘉云答应着,往病房外面看,“李项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赵女士说,“他在医院守了你两天,谁喊喊不走。
现在荷嘉云醒了,李项总算能回家收拾一下自己。
荷嘉云哦了一声,脸上的失落很明显。
赵女士看着她,顿了顿道,“嘉云。”
荷嘉云仰起脸,“妈妈。”
赵女士眉眼温柔地注视她,轻轻地摸了下她的脑袋,嗓音有些哽咽,“要好好的。
闻声,荷嘉云挤出笑脸,“妈,放心吧。”
她主动抱住赵女士,“我没事的,我还要给你们养老呢。”
赵女士被她逗笑,轻声答应,“好,爸爸妈妈等你给我们养老。”
荷嘉云嗯嗯答应着。
她天性乐观,从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到现在,一直都抱着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想法。
只是这一回,荷嘉云开始担心。
以前的她觉得,一切听天由命。她出生就带着病,或许是她拥有了太多其他人没有拥有的东西,超级好的爸妈,从小吃喝不愁,甚至是优渥的环境等等,所以公平的老天爷要剥夺掉她的健康,让她为此困扰。
之前的荷嘉云非常想得开,一切随缘。
她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珍惜活着的这段时间,陪伴在爸妈身边就好,她没有必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心。现在的她,后知后觉开始焦虑,烦恼。
觉察到荷嘉云的情绪,赵女士摸了摸她脑袋,“嘉云,没事的,别太担心,医生说我们过几天就可以出院。
她怕荷嘉云想不开。
虽然她觉得不至于。
荷嘉云回神,敛了敛眸,“妈妈,我知道的。”
她朝赵女士笑了笑,“我不担心。”
赵女士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荷嘉云说累。
赵女士让她再睡一会儿,她在旁边陪着她。
荷嘉云安心地睡了,醒来的时候,赵女士不在病房,李项倒是出现了。
听见她这边的动静,李项随即抬头看向她,神色紧张,“醒了。”
荷嘉云睡眼惺忪地望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嗯。”
两人对视一眼,李项走过来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荷嘉云摇头。
李项又问,“饿不饿?”
“有点儿,”荷嘉云说。
李项随即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食物,“吃一点儿?”
“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荷嘉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
李项愣了下,瞧着她泛起红晕的脸颊,轻嗯一声,“走吧。”
荷嘉云羞窘,本想拒绝李项。可又觉得这会儿拒绝太明显,以前自己住院不舒服的时候,李项也会陪着她。
想着,她故作镇定地让李项陪她到洗手间门口。
上完洗手间,荷嘉云回到病床,李项把病床旁边的折叠小桌翻出来,把食物摆开。
荷嘉云看了一眼,讶然道,“向阿姨做的吗?”
她认得出向女士的手艺。
李项颔首。
“那我要好好尝尝。”荷嘉云说。
李项:“吃吧。”
“你吃过了吗?”接过李项递来的筷子,荷嘉云问。
李项嗯了一声,“从家里出来前吃了。”
荷嘉云点点头,开始用餐。
李项不吃,但也没有离开。他就坐在荷嘉云病床的旁边陪着她,时不时跟她说两句话。
荷嘉云醒来的隔天,李项的爸妈也来医院看她了。
林雾也来了。
确认她再住两天就能出院,大家也稍稍放心下来。
荷嘉云的心脏要手术,只是手术的风险比较大,也有很多不确定性,因此迟迟没有做下决定。
在医院恢复得差不多,荷嘉云出院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荷嘉云和往常一样,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
唯一有一点儿不同的是,她偶尔会陷入沉思,纠结的情绪里,很烦,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李项发现她的不对劲,问她她就说没事。
李项没辙,只得叮嘱她,有事及时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听到李项这样说时,荷嘉云默默地在心里想,有的。
生病,健康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
意识到自己对李项的心意后,荷嘉云有点儿怕见到李项,也怕他关心自己。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荷嘉云当然可以直接告诉李项自己的心意,然后和他在一起。
她后知后觉,在觉察自己心意的同时,也明白了李项的心意。
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一直在忽视。
认真想过,细细探究后,她知道了李项对她的特殊。
只是荷嘉云不可以那样做,她不能,也不该。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也可以在所有人那里自私,唯独李项,她不可以。
李项对她太好,从小到大,李项不亏欠她任何东西,她不能让他为自己买单。
如果哪天她突然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不如保持现状,一直这样下去。
荷嘉云告诉自己,保持原样就好,千万不要往前,打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之后一段时间,李项忙着保研的时候,荷嘉云也忙着学习,享受大学时光。
临近期末,荷嘉云跟李项泡在图书馆里,没有回家。
考完试,两人才回家。
回到家的隔天,荷嘉云就开始计划暑假出游的事情。
她不确定自己能活多久,所以要趁着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一切,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东西。
做了个简单的计划,荷嘉云给李项发消息,问他觉得如何。
李项不知在忙什么,一直没回她。
荷嘉云蹙眉,走到阳台往隔壁看了一眼,决定去隔壁找他。
荷嘉云到李家的时候,楼下只有佣人在。
“嘉云来了呀。
荷嘉云喊了一声阿姨,“李项在楼上吗?”
阿姨点点头,“在的,你去找他吧。”
荷嘉云在李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佣人,包括李项父母都习惯她自由出入。
荷嘉云答应着,抬脚往楼上走。
李项房间在三楼,走到二楼的时候,荷嘉云就听到了李叔的声音。
紧跟着,是李项的声音。
父子俩在吵架。
荷嘉云往前走了两步,本想看看情况劝说一下,快要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她听清楚了两人谈话的内容。
不太礼貌的偷听了一耳朵,荷嘉云定在原地,悄然无声地转身离开。
她跟楼下的阿姨说了一声,说自己回家再拿点东西再过来。
阿姨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告诉李项,荷嘉云来过。
大半小时后,李项回了荷嘉云消息:「还不错,但那几个高原地方取消,我们选其他景点。」
看着这句话,荷嘉云握着手机失神一霎:「嗯,我再看看吧。」
李项:「嗯?」
荷嘉云:「外面太阳好大,我又突然不想出门了。」
李项蹙眉:「身体不舒服了?」
荷嘉云:「没有。」
她怕李项担心,从来不会主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哪里难受。
李项:「确定?」
荷嘉云:「嗯?。」
李项隐隐觉得荷嘉云有些不太对劲,但临时改主意这种情况,荷嘉云以前也常做。
因此,他没有细究,也没有深想。
大一结束的这个暑假,荷嘉云头一回没和李项出门旅游。
她跟家里人一同去美国住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说累,哪儿也不想去。
她不想动,李项自然不会勉强。
大二开学,李项已经大四了。
大二学业较为紧张一些,只是荷嘉云对学习向来抱着不挂科就行了的态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她记忆不错,日常不怎么用功,只在期末前一个月临时抱佛脚背背书,就足够应付考试。
这一学期,荷嘉云跟李项吵了一架,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吵架的原因很简单。
荷嘉云看上了学校附近一家咖啡店的店员,她觉得对方很帅,想要跟对方谈恋爱。
因此,荷嘉云开始一天一次光顾那家咖啡店,每天都在咖啡店订咖啡,请林雾和室友,还请李项喝。
她身体问题,不能喝太多咖啡,就只能请其他人。
李项一开始没当一回事,荷嘉云从小到大喜欢的男生不知道有多少,高中时也有喜欢的,喜欢对方一个礼拜不到,她就放弃了。
直到荷嘉云锲而不舍追了对方一个月,李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日,荷嘉云又拎着在咖啡店给男生做业绩的咖啡过来找李项。
李项扫了一眼,皱了皱眉道,“我今天不喝咖啡。
荷嘉云一点犹豫都没有,“那就给你室友他们喝。”
李项:“......”
他沉了沉
脸,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荷嘉云不解,“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室友他们也不喝?”
李项静然,“你很喜欢那个男生?"
“对......啊。”荷嘉云底气不是很足。
李项轻扯了下唇角,语调冷沉,“看上他什么了?”
“长得好看,”荷嘉云实话实说。
李项微哽,目光直直地望着她,“长得好看的不止他一个。”
荷嘉云哦了一声,不太敢跟李项对视。
她故作镇定地抿了下唇,浅声道,“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
第一眼是看上对方的美色,再继续自然就是感觉。
李项没有搭腔。
他就这么沉默地望着荷嘉云。
良久,他出声,“如果我不赞同你们在一起呢?”
""
荷嘉云:“为什么?”
李项:“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已经没办法拿不要早恋的借口来提醒荷嘉云了。
荷嘉云眨眨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看不惯他?因为他只是咖啡店的店员?”
李项:“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荷嘉云摇摇头,“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你都不喜欢他。”
“但我了解你。”李项说。
听到这话,荷嘉云眼眸微闪了下,“可我真的很喜欢他。”
李项垂眼,“你认真的?”
荷嘉云迟疑地点了点头。
李项:“即使我不喜欢他,你也要继续追他?”
他追问。
如果是以前,李项这么说,荷嘉云确确实实会考虑不再喜欢对方。
除了家里人,谁也没有李项重要。
可当下这会儿,荷嘉云硬着头皮点了头,“......我喜欢他。”
李项不再搭腔。
无声几秒,他起身道,“那就随你。”
丢下这句话,李项转身就走,也没拿荷嘉云放在桌面上的咖啡。
那天之后,荷嘉云还在继续追人。
而李项,不再频繁地和她见面。
有时候,荷嘉云会想,这样也挺好的。她跟李项拉开了距离,李项才会开始新的生活,有新的发展。
两人这次冷战,持续了许久。
到荷嘉云追到咖啡店男生,谈了一天就被分手后,两人才别别扭扭和好。
那天后,荷嘉云也不再琢磨谈恋爱的事情了。
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费尽心思去追人,她很忙。
再者就是,她不想再跟李项冷战。
李项不理她的每一天,她都过得不开心。
荷嘉云大三的时候,保研成功的李项留在学校继续念书。
研二,李项有了要开律所的想法。
只是李叔他们不赞同,也直言不会给他创业资金。
荷嘉云知道这事后,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所有资产送到李项面前。
李项挑了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创业基金啊。”荷嘉云道,“我这些年攒下来的。”
李项稍顿,看她一眼道,“全都给我了?”
荷嘉云点点头,“嗯呐。”
李项敛眸,“我创业要是失败了呢?”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创业失败的话,荷嘉云这些钱就打水漂了。
“没关系啊,”荷嘉云眼睛亮亮地看向他,回答道,“失败了就从头再来呗,怕什么。”
李项听着,提醒道,“那你这些钱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荷嘉云很是乐观,“我今年过年让赵女士他们多拿点压岁钱给我就好了。”
她安慰李项,“这些先给你,不够的话我再卖几个包包。”
闻声,李项莞尔,“舍得?”
他知道她最喜欢她那些包包。
“为什么舍不得?”荷嘉云没有多想,“你又不是拿着我的钱去吃喝嫖赌,你是创业诶。”
李项没有说话。
“而且,我的本来就是你的。”荷嘉云说,“李项。”
李项眉心重重一跳,嗓音低低道,“嗯?”
荷嘉云望着他,少有提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初中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你是不是忘了?”
两人对上视线,李项呼吸微滞,皱眉训她,“不要胡思乱想。不会那样的。”
“我没有胡思乱想。”荷嘉云朝他笑笑,眉眼弯弯道,“不过我现在得改一下我初中时候留下的遗嘱。
初
中病的那次,荷嘉云就和李项说,她哪天要是不在了,她的所有东西都由李项继承。
她要留给李项。
李项目光沉沉望着她,“荷嘉云。”
“在呢,”荷嘉云懒洋洋答应,“现在不能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啦,雾雾一个人太惨了,我得把我的财产分她一半,一半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李项看着她,语调沉闷,“不怎么样。”
“哪里不怎么样?”荷嘉云嚷嚷,“你觉得留给你得太少了吗?”
李项脸色一沉,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闭嘴。”
“你又凶我。”荷嘉云瞪他。
李项:“......”
他静了静,重重地揉了揉荷嘉云脑袋,声音有些颤,“你不会死。”
他不可能让她死。
荷嘉云哦了一声,看他有些红了的眼眶,笑着说,“我尽量吧,让你和雾雾再多照顾我,包容我几年。”
李项不作回应。他认为自己不说话,荷嘉云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半晌,荷嘉云问,“这些留给你吧,当作创业资金。”
话落,她又想到点什么,“你要是觉得拿我的钱有压力,那就当我投资入股怎么样?”
李项嗯了一声,知道她不会把钱收回,“可以,以后给你拿分红。”
“好呀,那样我毕业后不上班也有钱花。”荷嘉云高兴道,“那你想好律所的名字了吗?”
李项:“嗯。”
“叫什么?”荷嘉云好奇。
李项看着她,顿了顿说,“项合。”
荷嘉云:“什么?”
“项合。”李项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拉着荷嘉云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律所的名字。
“项合......”荷嘉云喃喃,“你怎么想到了这个名字?”
李项:“感觉还不错。
荷嘉云傻眼,“就这样?”
李项:“嗯。”
荷嘉云无言,思索道,“你不打算请那种风水大师啊或者是取名大师看看吗,这个名字吉不吉利之类的。”
“不用。”李项拒绝,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笃定,“我取的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