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溪没想到还没回家就能见到应屿, 在她看来,应屿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同帮自己忙的女生不好意思的道声歉,离开排队等上车的队伍,向应屿走去。
刚走近,正欲开口叫人,就被急急跑来的路人撞了一下,对方留下一句对不起,就汇入了上车的队伍里。
谢青溪被撞了个趔趄,往前扑进应屿怀里,被他一把扶住,惊魂未定的回头看,只看见乘客一个贴一个的挤上了车。
见她好奇的盯着公交车看,应屿道:“想坐公交车可以尝试一下今年新推出的早茶观光专线。”
“那是什么?”谢青溪被他说的话吸引,惊讶的回过头来。
应屿扶稳了她,解释道:“是一条会经过陵城几个景点的观光专线,车上提供早茶,可以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风景。”
“听起来很有意思,车上的茶点是提前做好了送上去的?”谢青溪问道。
应屿点点头,“所以需要提前预约,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让杨浠帮你约一下。”
可谢青溪又摇摇头,“不用了。”
顿了顿,接着问:“你怎么来了?”
“中午和红桥建设的方总吃饭,下午没回公司,回家没看见你,他们说你在这里,就来了。”
他解释得明白,然后问谢青溪:“要回去怎么不叫司机来接,还是说你早上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
谢青溪被他牵着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闻言沉默了好半晌。
直到快走到应屿的车边了,才应道:“我想......我想试试,应屿,我发现我连怎么坐公交车都弄不懂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和这个世界脱节的人。
她开始怀疑,如果离开应屿,离开应家,离开这世上一切都能唾手可得的锦衣玉食,她还能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应屿却觉得她说的这事一点都不重要,“会打车就行了。”
谢青溪一噎,憋回去的话像火一样掠过她的心头,让她忍不住想抬杠。
“那我要是在打不到车的地方迷路了呢?”
“你手机上有定位系统,打开以后,站在原地别动,我让人去接你。”应屿回答完想了想,“是不是怕没信号?这样吧,我给你换个手机,有卫星通话功能的。
“那要是在国外呢?你怎么接?”
应屿闻言扭头看向她,神色严肃起来,“最近国外不少地方不太平,你出国的话别离开保镖。”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谢青溪听了就是心里不高兴,她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
突然就泄气,嘴巴张了半天,最后只发出一声哦。
应屿见她的肩膀突然就塌了下去,看上像发蔫的小白菜,似乎真的为没能坐上公交车而难过,想了想,问道:“要不要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谢青溪微微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回去吧,汪姐给你熬了鸡汤。”说着他还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回去的路上因为是应屿开车,谢青溪便坐在了副驾驶,她扭头看着车窗外经过的人流车流,恍惚间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
热闹而鲜活的,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像雨后葱茏的草木,不停的向上拔节生长。
她知道是自己不知足,看到的东西也很片面,这世上堕落的绝望的无奈的一面她没怎么见到过,可是...…………
她想走出去看看。离开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生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尝试一下,靠自己的话,能不能生存下去。
“我今天......”她尝试着跟应屿开口,“跟大学同学聊天,她做的课题发了顶刊,还有一个同学升职了,还有一个准备忙完休年假去三亚旅游,感觉大家都过得很不错。”
她突然闲聊,说实话应屿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他们真的很少会说这些和他们的生活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他听完以后立刻给出回应:“是么,你也想去三亚玩么?我让人给你安排。’
谢青溪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他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
“......不是。”最后也只能这样。
天又聊死了,但应屿一无所觉,还以为她是累了,是为没体验到坐公交车而遗憾。毕竟她平时就喜静。
可他不知道,谢青溪看似在看窗外的风景,实则心里已经在默默打腹稿。
她要跟应屿说,我想离开家,我想有事做,我想去看看外面鲜活而广阔的世界。
她连做什么都想好了,蒋文悦老师那边,还没进组呢,她要是动作快点,应该能赶得上的。
可毕竟是头一遭,她向来内敛安静,对于现状也没什么不满,甚少向应屿提出什么要求,现在要跟他说想离开家几个月,还真是…………
她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心里开始打鼓,他能答应吗?
应屿是一个相当喜欢稳定的人,他希望他的生活环境一直平稳无事,一旦有变动,这种变动又不是他喜欢的,他就会很容易被激怒。
谢青溪想起来刚从市区搬回应公馆的时候,因为通勤时间几乎增加了一倍,应屿就很不高兴,每天起床都有起床气,拉着个脸。
她有一天还听到他在书房里骂人,说:“难道要我花两个小时回公司替你们擦屁股吗,能不能解决,不能解决你明天就走。”
那次他花了半个月才把作息调整过来,适应了新的生活节奏以后,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恢复如常。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应屿也是一个相当娇气的人。
谢青溪从这件事以后,就尽量的不在家里这些琐碎事上激怒他,至于公事,她就爱莫能助了。
可是现在,她要离开家跟着蒋文悦去剧组的话,应屿是肯定会被激怒的,光是早上起来没人给他系领带这事,就够让他不习惯了。
谢青溪想到这里,心里有一瞬间瑟缩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继续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会习惯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边想边点点头。
这次应屿终于忍不住了,刚才他就发现她在看自己,那眼神还有点古怪。
“这是怎么了?”他趁着等红灯,扭头问道。
谢青溪被他的声音吓的一激灵,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怎么。”
应屿看着她有些微闪烁的目光,眉头一挑。
刚想追问几句,就发现绿灯亮了,他只好作罢。
车子启动,继续没入晚高峰的车流,走走停停,直到周围的车渐渐变少,环境越来越清幽,等日湾公园的地标性建筑远远映入眼帘,便进入了天星公馆别墅区的范围。
而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哎哟,可算回来了,路上没事吧?”汪姐站在主楼门口张望,看见车灯的亮光就跑下来迎接他们。
“没事,就是晚高峰堵车。”谢青溪应道,和应屿一前一后的上楼。
片刻后又下来,直奔餐厅。
汪姐今天炖了鸡汤,放了竹荪,味道极其鲜美,怕谢青溪胃口不好,还做了一道酸汤鱼,吃起来酸辣开胃。
可惜谢青溪心里藏着事,再开胃也吃不进去多少。
应屿倒是和往常一样,很快就吃完饭,准备去书房处理公务。
谢青溪连忙把碗筷放下,“我也吃好了。
“不再喝点汤吗?”汪姐忙问道。
“饱了。”谢青溪摆摆手,快步跟上应屿。
应屿的眼角余光往后飞了一下,看见身后亦步亦趋的妻子,像小尾巴一样,不禁有些纳闷。
他想了一下,干脆换个方向往卧室走去。
谢青溪没注意,闷头跟着他走,直到停下来,才发现他们回了卧室,而不是进了应屿的书房。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应屿转身看着她问道。
谢青溪下意识的应:“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应屿笑着调侃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往扶手边上一靠,一条腿就架到了另一条腿上,姿态闲适。
谢青溪微微犹豫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开口:“蒋老师你还记得吗?就是去拍卖会那天,给我们化妆那位化妆师。”
应屿点点头:“当然记得,还是你在化妆学校的老师。”
“对,是这样。”谢青溪连忙也点点头,“蒋老师要去剧组了,她跟我提过几次,可以带我一块儿进组。”
她说这话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应屿,眼神既紧张,又充斥着期待。
应屿被她看得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意思是......你想去剧组玩?”
没等谢青溪回答,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剧组在哪儿?叫什么名字?导演和出品方是谁?要去多久?安全有保证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谢青溪都回答不上来,她还没跟蒋文悦说呢。
于是选择了回避,直接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应屿,我想出去工作。”
应屿一愣,架起来的腿都放下了,错愕的看着她:“工作?你?”
大概是这种惊讶里的不可置信太强烈,强烈到让谢青溪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忍不住反问道:“你是觉得我不行吗?”
实话实说,应屿真的不觉得他太太可以,不是她不好,而是这个社会的职场环境太苛刻,她养尊处优惯了,不见得真的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但他看一眼谢青溪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没必要。”他斟酌着说辞,“去玩可以,但是工作......工作和玩耍不一样,工作就意味着你要受人指挥调派,可能并不是你喜欢的,做起来会不开心,去玩的话,自由度相对高一点。”
谢青溪的眼圈立刻就红了,说得再怎么好听,还是掩盖不住他的真实看法。
他就是觉得她坚持不了,觉得她做不好一份工作,甚至是觉得她没用。
“......应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也觉得我做不成什么事?”她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但脸却红了起来。
应屿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气成这样。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你好。”他解释道,“你没有必要去受这份委屈,工作不是儿戏,你要去工作,就一定会受委屈,可是以咱们家的条件,你有必要吗?”
感兴趣的事去尝试一下,玩一下就得了,那样既能打发时间,又不用看人脸色,不好么?
“而且你一走几个月,我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搞不懂谢青溪的想法。
谢青溪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觉得有必要,我想看看我离开你,能不能活下来。你也不缺人照顾。”
应屿:“???”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立刻跳了起来,震惊的看着谢青溪,“什么叫离开我?你想去哪里?"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谢青溪低下头躲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又不愿意改口。
因为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这几天想来想去,看到的人听到的事,都在告诉她,只有自己拥有足够的底气,才是最靠得住的。
她的人生价值是什么呢?她突然开始想这个问题。
难道她的一生就要这样过下去吗?现在围着应屿转,以后围着应屿和孩子转,做一个安静的、知足常乐的应太太?
这一生过得好还是不好,锦衣玉食还是跌落云头,都要仰赖他人吗?
可是谁能保证,应屿永远不会变心,他们的孩子也会孝顺又有出息?
谢青溪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曾经对自己有什么期待,但她想,应该不包括依赖他人而活这一点。
她想起俞女士,俞女士为什么会得到他的欣赏,是因为她是挽怀声影业大厦之将倾的那个人。
也许她只有在变得强大以后,才会被其他人看见,知晓她的名姓,而不单纯只是应太太。
“你说话啊,哑巴了?”应屿的情绪被她的话刺激,变得激烈起来,语气瞬间就和平时不一样了。
谢青溪被他吼了一句,脾气也上来了,抬起头来和他对峙:“你不要咬文嚼字不讲理!”
“我只是想去工作,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我在跟你商量,但我也完全可以不和你商量的!”
应屿这下真的被她说的话气到了,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那些话都太伤人了,他只能死死的忍回去,咬着牙深呼吸。
“我不同意,小溪,我认为你没有必要去吃这个苦,你现在只是受到最近发生的事刺激,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的声音冷淡下来,似乎恢复了平静,“我明天会帮你约心理医生,去看看吧。”
“我没有!”谢青溪喊了一句,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失望极了,“应屿,菟丝花想要长出脊骨来,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应屿的神色顿了一下,转身摔门而去。
应屿走了,谢青溪看着摔上的门,眼泪哗一下涌出眼眶。
大概是情绪累积得太多,她的眼泪来得格外凶猛,哭得脑子都不转了,只觉得心里全是委屈。
她知道自己和应屿绝对不算什么心意相通的爱人,但却没有想到他连理解都不能理解自己,哪怕有一点将心比心呢?
谢青溪觉得很灰心,他们这段婚姻,起始于应屿对婚姻的语言,她只是恰好的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因为小姨和姨父觉得她好,才会花落她家。
可是,如果换一个人呢,也和他知根知底,性情也差不多,是不是就没她什么事了?
婚后这些年,她事事以应屿为先,努力的做一个听话的让他省心的太太,他们似乎对彼此都很满意。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的满意,是建立在她是那个能让他省心的应太太的基础之上的,一旦她想有所改变,而这种改变会影响到他的生活,他就立刻翻脸了。
就像他问的,她出门工作了,他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他怎么办?凉拌!
谢青溪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离婚的念头,如果继续这段婚姻,会让她的人生从此彻底成为一潭死水,放弃会不会更好一点?
反正......反正他可以找得到另一个和他心意的应太太,听话懂事让他省心,事事围着他转,就够了,不是吗?
可是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又觉得胸闷气短,根本喘不上气,脑子胀得发疼。
“喵??”
一声猫叫在她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来,刚看清眼前的是黄金面包小北,就被它舔了一下脸。
被眼泪打湿的脸被猫舌头舔舐过后,变得更加湿漉漉了。
“喵??”
小家伙又喵了一身,看着她的目光好似充满了关切,头往前一伸,就要再舔她一下。
还没舔到,就被谢青溪一把抱进怀里,它愣了一下,乖巧的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脸。
谢青溪抱着它小小软软的身子,眼泪又下来了。
要是离婚了,她能不能把东南西北都带走啊?
而另一边,摔门离开的应屿同样十分不快,他坐在书房,看着面前的电脑,一阵阵的眼冒金星。
真是太气人了,他觉得自己是为谢青溪好,不希望她受委屈,本来就心思敏感的人,到时候工作中被人骂几句,为难几下,还不知道要多想什么。
就连他,都不能在工作中完全随心所欲,依旧要控制脾气,甚至是察言观色,更何况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员工,在某些人眼里,她就是出气筒、背锅侠。
而且还是剧组那样的地方。他始终觉得娱乐圈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人德高望重待人谦逊,也有人拜高踩低小人得志,网上那么多新闻……………
他辛辛苦苦赚这么多钱,不是让自己太太还要去吃工作这份苦的。
多少社畜天天哀嚎这B班是非上不可吗,恨不得有资本可以躺平一辈子,他家这个可倒好,居然想着出去自找苦吃。
真是......好心不识驴肝肺,真是气死他了!
应屿气了一会儿,又不由得沮丧,他刚才问她出去了他怎么办,不是说错话,那是脱口而出,是他内心的潜意识。
他是真的担心,她走了,他怎么办啊?
他甚至立刻打开电脑查了一下,一部电视剧要拍多久,有说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有说一百天的,还有说半年的。
一想到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他每天回到家来,只有他和汪姐他们,没人叫他应屿,听不到她和大家说话的声音,就觉得这个家空荡得厉害。
这是什么苦日子啊,他都不敢想。
稳定的生活环境要被打破,他觉得实在太可怕了,焦虑感瞬间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
他枯坐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让谢青溪打消念头,她现在的状态比平时更敏感,好好劝是肯定听不进去的,但他也不能骂,那样只会更加激化矛盾。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远在瑞士的庄女士身上。
他的话谢青溪听不进去,她姨妈的话,难道也听不进去?
瑞士时间还是白天,庄女士和丈夫正在庄园里散步,接到应屿的电话,听他用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说起这事,忍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
“好久没见到你破防成这样了,没能亲眼目睹,还真是有点遗憾。”
应屿一噎:“…………”我不是打电话来让你笑话我的!
“......妈!”他有些无奈的发出抗议。
“好好好,不笑了。”庄女士清清嗓子,认真的问道,“小溪想去工作,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自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应屿犹豫几秒,实话实说,“她会受委屈,她的性格不适合职场,您也知道,她比较敏感,爱东想西想,看到点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套,可是去上班,一定会遇到刁难和委屈,我怕她受不了。”
不开玩笑,真的有人会在职场里搞出抑郁症来的,比起这个,她和社会脱轨,在应屿看来都不算什么了。
反正家里有这个条件,她可以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
“家里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为什么要去受这个气?”应屿觉得十分不解。
庄女士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唛了声:“你可真狂啊。”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小溪,会怎么做?”她试图引导应屿站在谢青溪的角度去看问题。
但没什么卵用,应屿想都不想就回答:“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吃喝玩乐,总有事情可以打发时间,她之前去学这学那不也很开心吗?继续学就是了,脱离了考试的学习是很有意思的,还可以认识新同学新朋友,时间一长,那些不高兴的事
就忘了。”
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花不完的钱,也不用操心买菜做饭打扫屋子,也没孩子需要带,哪里不好啦?
庄女士听了一噎,没办法反驳,因为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而且有一部分人就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谢青溪不愿意这么想了。
“果然让人换位思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她叹口气,换了个问题,“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是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够独立自主,不被任何人拿捏掣肘,还是宁愿她锦衣玉食天天真真的长大,以后嫁给一个和应家差不多人家的男人,一辈子依靠老
公,能不能快活一辈子就看老公有没有良心?”
“就算你可以在女儿被欺负时帮她出头又怎么样?伤害还是造成了,她没有经过事,心理根本没有承受能力,遇到事就容易崩溃,你难道觉得女儿这样很好?”
庄女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每个人的运气不同,小溪也许是幸运的,起码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可是,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变心没有外遇吗?连精神外遇都没有哦,你可以吗?”
应屿刚要说话,她就飞快的继续说了下去:“OK,就算你可以,你能保证一辈子不破产,或者一辈子都不会资产缩水吗?商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能赢,你爸都不敢这么说,你敢啊?”
应屿一噎,憋了一会儿才应:“………………不敢。”
“那不就是了?既然没办法保证真的一辈子这么顺风顺水,小溪出去接触社会,多看看人,多锻炼锻炼,有什么不好呢?”庄女士反问道。
这回应屿说不出来了,尤其是当他将谢青溪换成女儿,是愿意她成为一个能独立思考人格健全的人,还是愿意她活在他精心打造的堡垒里,当一个看似无忧无虑实则一切都要依靠别人的小公主?
傻子都知道该选什么。
可是,“女儿和老婆又不一样,我不会这么对小溪。”
应屿觉得有点委屈,庄女士这话说的,像是防着他,认定他以后要么会出轨换老婆,要么会资产缩水似的。
不然为什么这么未雨绸缪?
还有谢青溪对他说的那些话,什么觉得她没用,他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让她有这种感觉了?
菟丝花菟丝花,学会个词就往自己身上套,要他说,分明是她自我感觉是菟丝花!
妈的,气死了!!!
应屿正生着闷气,庄女士已经噎了回来:“你要是小溪,你愿意把一辈子都放在另一个人手上吗?过得好不好看那人心情?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要是都想不懂,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冒牌顶替的了。”
应屿这下不吭声了,半晌才说:“那......就算去工作,为什么要跑那么远,陵城没有工作吗,再不行,我在集团里给她安一个职务也行。”
这个庄女士就没法帮谢青溪说话了,要她说,去跑剧组也太累了,想也知道,拍摄起来那么忙,工作人员哪有闲的。
不过这是谢青溪的选择,她也不好多说。
只好道:“这就要你跟小溪商量了,只要你能说服她,就万事大吉,做什么工作我觉得都无所谓。”
应屿嗯了声,打起了一点精神。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点事还要惊动长辈。
刚要找机会挂电话,就听庄女士笑道:“阿屿,你跟我和你爸说实话,你不想小溪去工作,真的只是怕她受委屈?"
应屿说:“我怕她抑郁症。”
庄女士哦了声,又不说话了,应屿刚想挂电话,就听那边似乎传来了他爸的声音,窃窃私语的,他听不真切。
正疑惑,就听庄女士哈哈笑了两声,说话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你爸说,你像那个离了老婆就活不下去的,与其说是担心小溪受委屈,更像是怕自己没人管了。”
应屿一愣,旋即耳根一热,觉得自己的心事突然被扒拉了出来。
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但他拒绝承认:“没有的事,你别听我爸胡说八道。”
顿了顿,说了声挂了,就匆匆切断通话。
然后看着亮度渐渐灭下去的手机屏幕,半晌叹出口气。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呢,不服都不行。
而且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才是那个没有自理能力的菟丝花吧:)
抱着猫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谢青溪不知道应屿已经将这事告家长,并且开始自省。
她抱着小北哭了一会儿,接着是南南和西西也来了,围着她一个舔她的手背,一个往她怀里钻,卧室门关着东东进不来,它就趴在地上,将嘴筒子从猫洞伸进去,冲着里面呜呜的叫唤。
谢青溪立刻起来开门将它放进去。
然后坐在地上,抱着四个毛孩子扁着嘴继续吧嗒吧嗒掉眼泪。
一边哭一边小声说:“我要是离婚了,一定把你们都带走……………”
四小只围着她,呜呜的叫唤着,像是在安慰她,直到她哭不动了,它们也都窝在她身边。
谢青溪发了好久的呆,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连忙起身要去洗澡。
坐得腿都麻了,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四小只又立刻围上来,最后跟着她进了浴室,守在浴缸边。
好怕铲屎的死掉啊。每一只脸上的表情仿佛都写着这么一句话。
谢青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又觉得心里一暖。
接着忍不住在心里骂应屿,看吧,她就说男人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小猫小狗!
洗完澡,她开门让四小只下楼去,它们有自己的房间,可以睡在一起,所以也不怎么愿意待在谢青溪房间。
主要是知道最后肯定会被赶下来:)
应屿在书房枯坐许久,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接受妻子想要去工作这件事。
他打好腹稿,准备回去跟谢青溪好好聊聊。
要工作有很多机会很多选择的,何必跟着蒋文悦去剧组这么远呢?
他推开卧室门,经过套间的小客厅往里走,看见谢青溪正坐在床边,她已经换上了睡衣,看来是已经洗了澡。
看上去神色平静,好像情绪已经恢复了,应屿松口气,觉得谈话应该可以顺利展开。
可他还没开口,谢青溪就抬头看了过来,黑黝黝的眼眸望着他,目光幽幽的。
谢青溪趁着自己心志还坚定,胆气尚存,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应屿,我们离婚吧。”
应屿整个人一僵,看着她的神情又和听说她要去工作时一样了。
一样的不可置信。
她说什么?离婚???
应屿好不容易才调理好的情绪瞬间又破防了,脸色瞬间就变成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乌沉得吓人。谢青溪立刻别开眼。
紧接着,听见一阵比之前更响亮的摔门声在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