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这件事我都承认错误了,你就别揪着不放了,你给我留点脸面行不行。”
徐政委怒极反笑:“你干了这么多蠢事,还知道要脸?你要是要脸,当初就不该让妍妍嫁给胡佑民!”
张春荣冷哼一声,往板凳上一坐:“妍妍嫁都嫁过去了,你现在还揪着这事不放,烦不烦?”
“我烦?诶,我烦?!”徐政委气的拍桌子:“你自己去海岛听听,多少人在背地里说我们闲话!说我们为了彩礼钱,把自己的侄女说给年纪都能给她当爹的胡团长,说我不要脸,黑心肠,要钱不要脸!还拿着胡团长跟人家宋团长比!"
张春荣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管别人咋说,只要不说到我跟前就行。”
徐政委现在压根跟她没有任何话可说的了,他撞开门回屋把柜子里属于自己的衣服裤子全拿出来装进包里,张春荣冷眼看着没阻拦,只是说了一句:“家里没钱了,明辉总不能饿肚子,你给我点钱。”
徐政委气的手都在抖:“我上个月不是才给了你十块钱吗?!”
张春荣:“明辉现在在长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话你没听过啊?再说了,明辉老想吃肉,家里的肉票也用完了。”
以前徐政委的工资都是一半给家里,一半自己留着,还有一部分钱给弟弟徐振刚买了工作,家里没剩下多少钱,这些年他的工资下来也没花太多,有一部分都是宋团长提的东西过来就够他们一家子吃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和宋团长闹掰后,家里的
钱会花的这么快。
就算再不想见到张春荣,明辉到底是自己儿子,徐政委从兜里拿了一张大团结和半斤肉票放在桌上:“你省着点花。”
徐政委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他前脚出门,后脚就碰见从外面玩完回来的徐明辉,一段时间没见,徐明辉好像又长个了,徐政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徐明辉叫他的时候,他“哎”了一声,然后拍了拍徐明辉的肩膀:“明辉,以后有啥事去团部岗亭
给警卫员说,让警卫员找我。”
徐明辉看了眼徐政委手上的包,问了一句:“爹,你什么时候回家住?"
徐政委拍了拍徐明辉的肩膀,沉默了良久,说道:“爹和你娘需要冷静冷静,你在家乖乖听话,别到处惹事。”
徐明辉低下头:“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爹娘感情原来挺好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好像一切都是从他姐嫁给胡团长开始才慢慢变的,徐明辉烦躁的皱眉,等徐政委走后,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看见他娘坐在板凳上数钱,大团结和毛票加起来有六十多,张春
荣看见徐明辉,笑道:“儿子,你爹刚才给了我半斤肉票,娘明早排队给你买肉吃。
徐明辉“哦”了一声,转身回屋躺着了。
他忽然发现,以前家里热热闹闹的,现在冷清的要死。
卫生所这边,军嫂们都散了,病房里就剩下胡家一家三口,徐夕妍做了亏心事,始终没敢和胡团长说话,一直安静的坐在胡小兵身边,胡小兵闭着眼睛假装睡觉,胡团长摸了摸胡小兵红肿的半张脸,眼里有些心疼,他看了眼徐夕妍,说道:“你
跟我出来一下。”
徐夕妍犹豫了一会,起身跟着胡佑民出去。
两人站在走廊拐角,这边很少有人经过,胡佑民站在窗前点了根烟,高大的背影透着冰冷的温度,是徐夕妍从来没见过的一面,她在原地顿足了一会,慢慢走到他身边,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佑民,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做了亏心事,说话都心虚了。
胡佑民静静地抽着烟,没理徐夕妍,对方越是冷静,徐夕妍心里就越慌,烟草味被风吹到脸上,像是看不见的一只手狠狠攥住她的咽喉,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就在徐夕妍心里经历煎熬的时候,胡佑民终于说话了:“你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
徐夕妍一愣,抬起头看胡佑民,刚想反驳,就被胡佑民一句话堵住了:“别拿刚才那一套糊弄我。”
徐夕妍脸色倏然一变,看胡佑民的语气和反应,难道他都知道了?
不等她细想,胡佑民冷声说:“徐夕妍,在你嫁过来之前,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徐夕妍想了想,然后点头:“记得,你说让我以后别跟宋哥...团长来往。”
胡佑民将烟头碾灭在地上,岁月侵蚀过的眉峰有淡淡的川字纹:“我还说过,以后和姜梨也别有任何来往,不要再和以前一样总是对姜梨动歪心思,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不会主动招惹你,一次两次的你不长记性,这次和姜梨打赌输了还不长记
性!还敢撺掇小兵翻姜梨家的院墙毁人家的画,徐夕妍,你他娘的有没有长脑子?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这段时间受的教训还不够吗!连带着把小兵一块坑进去!”
胡佑民凶起来和徐政委不一样,他身上有股子从战场上下来的狠戾,徐夕妍从骨子里怵他。
她甚至想不通,胡佑民是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她和小姨演的挺好的,把宋川和姜梨都骗过去了。
胡佑民又点了根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徐夕妍:“你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没人看出来?今天要不是宋团长卖我一个人情,姜梨早把你干的事捅出来了,你还真以为你演的好呢?”
徐夕妍脸色瞬间白了一度,她刚才还抱着侥幸,这一刻被胡佑民无情的撕开。
看着徐夕妍苍白的脸色,胡佑民继续说:“我不管你小姨为啥帮你顶包,但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和她有任何往来,也不准她来我们家,从你嫁给我后,张春荣从我们家拿走多少东西我心里都有数,你别也骗我说是小兵吃完了,小兵饭
量多大我这个当爹的比你清楚,徐夕妍,跟你过日子的人是我,不是你小姨,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杆秤,别再拿我的钱养活你小姨和你弟了。
胡佑民说完,烟也抽的差不多了。
他把烟碾灭,走的时候又警告了一句:“再让我知道你偷偷给张春荣钱和粮食,和她见面,我就把你送回我老家,和我爸妈住一起。”
徐夕妍浑身血液在从刹那间冰冷刺骨,她没想到胡佑民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徐夕妍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就等着这个机会然后趁机警告她,他的心思太深了,太可怕了,当初她怎么就听了小姨的话嫁给他了?
不,她不要回胡佑民的老家!胡佑民老家在农村,一家人都靠着干庄稼活吃饭,她从小就没干过这些,去了农村只有死路一条,胡佑民太明白怎么拿捏她的痛处了。
徐夕妍一个人在走廊拐角站了很久,一直到胡佑民说他去打饭,让她看着胡小兵时才渐渐回神。
...
姜梨今天没吃成小龙虾,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吃上,下唇的伤口并不深,就一点破皮,但沾了辣椒还是有点受不了。
从上次胡小兵的事后,姜梨这些天一直在家里待着画图,原本定的半个月时间画完,她提前三天结束了,姜梨去了文工团,让陈主任给主任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取画好的画,对她来说,能不坐船就不坐船,晕船太难受了。
陈主任刚开完会,看见姜梨抱着画板过来,画板上盖了一层布,她赶紧让姜梨进来,将画板放在桌上,揭开布的一瞬间,陈主任都惊呆了。
照片上的一家人和建筑物是黑白色的,但画出来的却是带着不同色惨,建筑物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从照片里看不出太多的震撼,可从画中却看到了港岛的繁华,她们的衣服没有补丁,桌上放着的是一杯咖啡,女人脖子上带着的项链都被姜梨画
的非常逼真,她将照片里每一处细节都处理的很好。
陈主任啧啧道:“姜梨,我觉得委主任真是捡到宝了,一个月给你开五十元的工资我都觉得少了!”
陈主任迫不及待的给国营画坊打了个电话,娄主任接到电话后赶下午的船就来了,电话里陈主任将姜梨画的画说的天花乱坠,他都忍不住好奇姜梨究竟画的有多好,等他到了陈主任办公室,看到桌上的那副画后,都有些挪不动脚步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和他去年去港岛看过的建筑风貌一模一样!
主任伸手隔空抚摸着画上的每一处细致的描绘,越看越满意,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能夹住纸片了,陈主任笑道:“你瞧瞧,画的咋样?”
“好,好!”
娄主任激动的问:“姜梨同志呢?"
陈主任说:“等会就来了。”
娄主任就在办公室等着,他抱着姜梨的画越看越喜欢,别说他了,保管港城的老板看了也特别满意,过了一会姜梨过来了,娄主任激动的和她说了一会画的事,然后不停的夸赞:“没想到你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画了别人需要两个月才能创作
出来的画,姜梨,你说我们国营画坊咋就没早点发现你呢。”
姜梨笑道:“我也才来海岛没多久,你要是早点找我还不一定找得到。”
今天回东峰岛的船没有了,主任得明天一早才能走,他今晚先在文工团宿舍凑合一晚,姜梨走的时候主任跟她说,画的提成算到工资里,下个月一起发给她,姜梨点头:“没问题。”
姜梨从文工团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张春荣,张春荣脸色特别难看,姜梨看了眼她来时的方向,那条路是去胡团长家的路,想到宋川先前跟她说的,徐夕妍允诺了张春荣什么好处张春荣才帮她顶包的。
张春荣也看见了姜梨,她冷冷瞥她一眼就走了。
姜梨没理她,回去的时候已近黄昏,她前脚进门,唐彩凤后脚就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拆开的信,拽着姜梨就往屋里跑,然后笑哈哈的把信递给她:“你快看这是谁写的信,刚才小花给我读了一遍,可把我痛快死了。”
姜梨隐约猜到了是谁。
她接过信看了眼,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写的很难看,但能看出来写的什么。
写信之人是袁秀英,信上写道,她和她娘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跟嫂子对着干了,希望嫂子给三哥说说情,让三哥把她们接回去,她们实在不想待在大嫂家了,吃不饱饭不说,还天天被大哥大嫂指着鼻子骂,还逼着她和她娘下地干活,现在粮
食都不够吃,她们经常饿肚子,大嫂还想把袁秀英嫁给隔壁的老鳏夫换二十斤粗粮。
信里面都是母女两对大嫂一家的吐槽和不满,再就是对唐彩凤的忏悔。
这种婆婆和小姑子就是这样,哪个媳妇性子软,她们就偏哪个媳妇,她们如今走到这一步,只能说自作自受。
姜梨将信折起来递给唐彩凤,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唐彩凤将信撕成碎片装进口袋,嘿嘿一笑:“不能让我男人看见,我也给孩子们说了,让他们别说。”
这一点倒是和姜梨想一起了,她还想着提醒她一句呢,于是姜梨又问:“是怕袁营长知道了再把她们母女接过来吗?”
唐彩凤点头:“可不是吗,你别看我男人狠下心把她们送回老家,要是他看见信上我婆婆和小姑子过的这么惨,肯定会软下心把她们接过来的,我好不容易过上消停日子,可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了,打她们走后,大山和小山也慢慢变了,有时
候也知道心疼我这个娘了。”
唐彩凤在家里坐到天蒙蒙黑才走,没一会宋川回来了。
姜梨听见院外沉稳的脚步声,透过玻璃窗户看了眼,宋川掀门帘进来,看了眼小姑娘身上的围裙,围裙上沾了点白面粉:“在做什么?”
姜梨:“我想吃饺子。”
她转身去了厨房,宋川闻言,去外面洗了个手进来,看到姜梨已经和好面了,正在切肉,他拿走她手里的刀:“我来切。”
姜梨没跟他抢,这种力气活交给他干更适合。
“你的画交给主任了?”
宋川问了一句。
姜梨给灶火里塞了柴火:“你怎么知道?”
宋川:“我听团里人说的。”
***: ......
她发现宋川的消息是真灵通。
“碰碰”的剁肉声响彻在厨房里,剁完肉要切大葱,宋川对姜梨说:“你出去待会,别辣着眼睛了。”
姜梨看了眼宋川,男人偏着头,微眯着眸切葱,他的侧脸线条轮廓分明,衬衫袖子挽起,露出来的手臂上青筋交错,想到这只手之前对她做过的事,姜梨脸色莫名一红,低着头就跑出去了。
等肉馅调好,姜梨才来厨房和宋川一起包饺子,见宋川包饺子还挺熟练,而且包出来的饺子竟然和小叔包的很像,姜梨眼皮一跳,抬头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学会包饺子的?”
宋川垂眸:“以前出海,闲着的时候跟食堂师傅学过几次。”
姜梨低下头:“哦。”
她看了眼自己包的饺子,又看了眼肉馅,想到海岛外面闹灾荒的事,大多数人都吃不饱饭,更别提吃肉了,姜梨希望宋川能一直保持现在的态度,至少让她熬过这三年,如果有一天他还是变回以前,她也不担心,即便没了小学老师的工作,她
还有国营画坊的工作,足够养活她一人,包括她的家人。
包好饺子宋川去烧水添火,等水开了姜梨将饺子下进去,她看了眼坐在灶台前的男人:“你给娘她们写信了吗?”
上次她跟宋川说过,让他写信问问家里的情况。
橘红色火光映在男人冷俊的眉骨处,将他的鼻侧勾勒出一道弧度的阴影:“写了,娘要是回信,这几天应该就到了。”
两人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了,宋川照常给姜梨倒洗澡水,他将木桶搬进去,刚出门姜梨就叫住她,她就扒在门缝那看着他:“我等会洗完澡就睡了,洗澡水明天倒,你不用敲门了。”
压根没给宋川说话的机会,姜梨话一落就把门关上了。
宋川:…………………
姜梨洗完澡就钻被窝了,窗帘拉着,隔绝了外面的光亮,姜梨能听见外面走过的脚步声。
没多会,传来哗啦的水声,不用想,肯定又是宋川在洗冷水澡。
姜梨翻了个身拉起夏凉被盖住脑袋,在哗啦的水声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面再一次出现在她和小叔的家里,姜梨忽然发现,好长一段时间没梦见小叔,今晚一见,小叔好像年轻了许多,之前因悲伤过度变白的头发再次恢复了短利的黑色,
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打着领带,衣服的每一处都熨烫的妥帖,小叔每次穿的这么正式,无非就是去谈生意,想来今天又签了一笔大合同。
小叔应该喝点了酒,姜梨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他径直上了二楼书房,姜梨跟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就跟他吐槽那个年代的宋川有多么可恶:“他和小叔长得一模一样,却总对我干下/流的事,小叔,我真是脑抽了,有时候竟然会觉得他像你,小叔,我讨厌他!太讨厌他
了!”
姜梨愤愤的说着,可心里对宋川却生不出一点讨厌,甚至会在无形中逐渐依赖他。
姜梨最怕的就是这种感觉,一点点深陷,等到最后对宋川的依赖无可自拔时,男人再给她重重的来一击。
姜梨跟着小叔来到书房,看着男人单手扯了下领带,拉开靠椅坐下,拿起笔在纸张上描绘,她记得上次梦见小叔时,小叔就在书房里描绘图纸,应该是在画设计图稿,姜梨索性无聊,走到他旁边,屁股挨着桌子,两只手一样便坐在桌上,晃悠
着两条细直的小腿看小叔在画图稿。
铅笔在图纸上一笔一笔勾勒出图形,姜梨越看越觉得熟悉,图纸上的画稿不是高楼设计图,而是一排排简陋的房屋,硕大的平地,在小叔手边还放着一张画好的图纸,他手臂挡住了半边稿纸,姜梨半趴在桌面,腰身擦过男人的手臂看着被他压
住的半边小角。
也是一排简陋的房屋,和他现在稿纸上画的差不多。
姜梨觉得熟悉,可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在她的记忆里,确定没见过这些。
她坐的无聊,下来转了一圈又去了自己房间,房间里还是她的照片,一道低低的音乐声响起,是姜梨生前最喜欢的音乐,她将它设为来电铃声,姜梨差点以为有人给她打电话,刚摸了下口袋,就听见隔壁传来小叔低沉的声音。
“说完了?”
“我还是那句话,小梨的墓碑不可能挪,谁敢动一下试试。”
“我宋川最不在乎的就是这条命。”
姜梨闻言,吓得穿墙过去,便见宋川已经挂了电话,手机就放在他手边,姜梨走到桌边看了眼,一眼便看出这手机是她生前用的,就连手机壳都是小叔给她雕刻的,她没想到小叔竟然用着她的手机,还好还好,她手机没有不可见人的秘密,不
然死后都没脸见人。
姜梨看了眼手机来电人,秀眉蹙了下。
是郑丞。
她跟小叔说什么了?为什么小叔会气到说这么严重的话?
姜梨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直到外面叩门声响起她才醒来:“我起了。”
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穿上衣服,出去的时候看见宋川已经做好早饭了,男人垂眸看她睡的炸毛的头发,唇边溢出低笑,帮她捋了捋头发:“你是睡觉还是跟人打架去了?”
姜梨:…………………
她脸色一?,手指扒拉了下头发:“我出去洗漱。”
她刷牙的功夫,宋川进屋将她的洗澡水倒了。
宋川早饭煮的小米粥,炒了两个菜,将米多的一碗端给姜梨:“今天团里有事,我可能要忙到半夜才回来,你晚上睡觉把门插上,我回家翻墙进来。”
姜梨点头:“好。”
吃过饭宋川把锅碗洗了就走了,姜梨在家没事,便拿起画纸坐在院里描画,她画的是昨晚小叔描绘的画稿,一排排老式的房子,除了房子,还有一片硕大的场地,有点像操场,但看着又不太像,姜梨画完以后,左看右看都觉得有点熟悉,她头
仰天时,忽的发现院里的屋子,一排排房子,简陋破旧,很有年代感的田园风气,和画稿上的风格很像,但并不是家属院的建筑。
不知道为什么,姜梨心口猛地跳了几下。
她低头看了眼画稿的图纸,越看眼睫颤的越厉害。
小叔怎么会画五六十年代的建筑?是这次谈的合作方要求的?还是他自己画的?
姜梨怔怔的看着画纸,一时间回不过神来,院外忽然传来高建国和高建成的声音:“唐婶子,姜婶子,我娘让你们赶紧去胡团长家看好戏,去晚点就看不上了。”
两个孩子在外面高一嗓子低一嗓子的喊,姜梨和唐彩凤一前一后跑出来,袁大山袁小山和袁小花也跑出来了,唐彩凤八卦的心熊熊燃烧:“胡团长家出啥事了?”嘴上问着,脚一迈开跑过去了。
高建国说:“张奶奶和徐婶子打起来了,打的可凶了。
哦豁。
姜梨挑眉,这两人打起来了?
她忽然想到前些天宋川说,好戏还在后面呢,到时让她看场好戏。
难不成说的就是这个?
几个人跑过去看热闹,此时胡家门口已经围了好多人了,挤都挤不进去,姜梨踮起脚尖也看不见里面闹成什么样了,只听着徐夕妍和张春荣吵的特别凶,唐彩凤力气大,扒拉两下就挤进了,还拉着姜梨的手,姜梨可算体会到被人险些挤成肉饼
是什么感觉了,太窒息了。
“这这这。”
郑芳看见她们,一把拽住姜梨,和唐彩凤一起将她从人堆拽过来。
姜梨这才看清胡家门口的场景,张春荣和徐夕妍互相揪着头发,两人脸上都有被指甲挠过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扯的乱七八糟,徐夕妍比较惨,衣领子扯掉了几个扣子,露出里面的小内衣,裤子也磨破了几个洞,她歪着头瞪着张春荣,气的浑
身发抖仍死死拽着张春荣的头发:“你说我心眼多,你心眼不多吗?从我嫁给佑民起,你三天两头的从我家拿好吃的给明辉,我有说过啥吗?你现在反过来说我心眼小?!”
“你心眼不小吗?!”张春荣猛地拽了下徐夕妍的头发,徐夕妍疼的惨叫。
她哼了声:“你在我家白吃白住了十几年,你结婚还是我亲手操办的,我从你家拿点好东西咋了?以前明辉好吃的你不是吃的挺美的吗,现在换明辉吃你的你就不乐意了?我真是瞎了眼了,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亏你还是我外甥女,连个外人都
不如!”
这边两人打的热火朝天,姜梨看的有些云里雾里。
她低声问郑芳:“芳嫂,她们怎么打起来了?”
郑芳说:“我过来那会她们还没打,就在那吵,我听胡家隔壁嫂子说,自从上次张春荣唆使胡小兵翻你家墙后,胡团长就不让徐夕妍和张春荣来往了,徐夕妍现在也没工作,就成天在家里待着,这不,张春荣待不住,一天两回的往胡家跑,就想
从胡家捞点好东西回去,听隔壁嫂子说,张春荣来了好几次徐夕妍都不开门,这不过去这么多天了,张春荣憋不住火了,在门口骂徐夕妍,徐夕妍忍不了就开门出来了,两人就打起来了。
张春荣一天两回的过来,应该跟宋川说的一样,徐夕妍允诺了张春荣什么好处,但张春荣替她顶包后,徐夕妍又耍赖了。
那边又打起来了,打的还挺凶,最后被几个力气大的军嫂扯开了,徐夕妍无论是体格还是力气都比不过张春荣,被打的惨不忍睹,她坐在地上哭的惨兮兮的,嘴里把张春荣翻着花的骂了一遍,说她狠心,对自己侄女下这么狠的手,当初要不是
她非要拉着她到处相亲,她至于嫁给胡佑民吗,她现在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她这个二婶害的,说的张春荣脑门快炸了。
她牛力气上来甩开几个军嫂,冲上去拽着徐夕妍的衣领夸夸扇了两巴掌,咬牙切齿道:“你娘的狗屁!明明是你当初非黏着宋川,想挤走姜梨嫁给宋川,结果宋川不要你,你才听我的,也想找个和宋川官一样大的领导,你敢说当初我找人给你
介绍胡佑民的时候,你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之前相看的时候咋不说?你爹娘来海岛的时候你为啥不跟他们说你不想结婚?明明是你们看上了胡佑民的钱和团长的身份才选择他的,现在又想把锅都甩我头上?你他娘的要不要脸?!"
张春荣这会脑子都气蒙了,揪着徐夕妍的领子跟机关枪似的喷:“你结婚前咋跟我说的?你说我就是你亲娘,就算你嫁人了也不会亏了我和明辉,家里有啥好的都会想着我们,这可倒好,我才从你家拿了几次好东西你就不乐意了,连门都不让我
进了!”
“你那是拿一点吗?你哪次来不是把我家的好东西全搬走了?你让我和小兵吃啥?你让我咋跟佑民说?”
徐夕妍瞪她,张春荣气笑了:“你还有脸说让小兵吃啥?”
张春荣一提到这话,徐夕妍瞬间心虚了,她抓着张春荣的手:“有什么话我们回屋说,没必要闹大,也没必要让别人看笑话。”
说着想拽张春荣,这会张春荣早被徐夕妍气的脑子糊涂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她一把挥开徐夕妍,徐夕妍身形不稳,扑通一下坐在地上,张春荣跑进屋里把趴在窗户上的胡小兵拽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粗鲁的脱掉胡小兵身上的衣服,顿时小孩子身上的伤痕毫无预兆的暴露出来,徐夕妍脸色一变,强硬支撑的身体也软了下
来。
唐彩凤惊呼一声,实打实的吓着了:“小兵身上的伤哪来的?!”
郑芳也气的不轻,谁家孩子不是娘的宝儿?要是胡小兵亲娘还活着,看见自己孩子这么被虐待,心里能好受吗?
有军嫂反应过来,瞬间看向徐夕妍,纷纷怒斥她。
“我要是胡小兵的亲娘,我都能气的从棺材里爬起来打死她!”
“天杀的玩意,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徐夕妍,你就不怕老天爷一道雷劈死你吗?!”
军嫂们的矛头一致对向徐夕妍,张春荣扬着下巴,冷哼道:“徐夕妍,你以为你做的恶事没人知道吗?你以为打在胡小兵身上被衣服挡着就没事了吗?你还有脸说不想亏了小兵,小兵吃你半块桃酥你都能掐他十几下。”
然后她给军嫂们说:“今天我就给大家伙们澄清一件事??”
“小姨小姨,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别说了。”徐夕妍哭着上前握住张春荣的手,被张春荣无情挥开:“我告诉你徐夕妍,我和你二叔都是因为你才闹成现在这样的,你倒好,翻脸不认人,凭什么要我给你留脸面?!"
“之前胡小兵翻宋团长家院墙的事,压根不是我教唆的,是徐夕妍教唆的!她看姜梨不顺眼,想杀杀姜梨的锐气,就让小兵翻墙撕姜梨的画。”张春荣一拍手,?瑟道:“诶,小兵这孩子刚一翻墙就崴了脚,没撕成姜梨的画,还被人发现了,徐夕
妍害怕胡团长知道这事跟她算账,就想让我顶包,她说??”
“小姨!我求你别说了!”
徐夕妍大吼大叫,张春荣就不听,她继续给大家伙说:“她说要把胡团长的存折骗到手交给我保管,她说胡团长存折有几百块钱呢,这些钱全交给我保管,那这口锅我肯定就给她背了,我张春荣不是啥好人,你徐夕妍也不是好东西。”
这一刻张春荣对自己的认知极为明确。
徐夕妍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再也没说话了,周围全是军嫂们对她们的指点。
姜梨可算把事情听明白了,原来张春荣替徐夕妍顶包,是为了得到胡团长九百块钱的存折,现在除夕妍对张春荣闭门不见,别说存折了,就是一般的便宜也不上了,就像宋川说的,在利益受损的情况下,她们会自相残杀。
还真让他说对了。
这下姜梨可算明白了宋川当时说让她等着看好戏什么意思了,合着他一早就料到了,不仅卖给胡团长一个人情,不用得罪他,还让张春荣和徐夕妍彻底闹崩,姜梨后知后觉到他这阴损的法子跟她小叔有点像。
这边闹得这么厉害,团里的胡团长和徐政委都知道了,不止他们两过来了,就连师政委也来了,还有王团长吴副团长,唯独没有范副团和宋川,早上宋川走的时候说他今天很忙,估计现在还在忙着吧?
胡团长和徐政委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啥事,只听说张春荣和徐夕妍打起来了,这会几人赶到这里,听军嫂们左一句右一句,已经将事情大概搞明白了,徐夕妍现在根本不敢抬头看胡佑民的脸色,她就算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道光好像带着
尖锐的刀尖。
胡团长看了眼站在院里,光着上身的小儿子,曾经在衣服遮挡下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全是掐痕,自从和徐夕妍结婚,他就没怎么亲近过小儿子,对他疏忽到连他受了这么多虐待都不知道。
他现在才后悔,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娶了徐夕妍这么小的女娃,屁也不懂,还一肚子的歪心思。
今天师级干部和首长都来了海岛,他家正好撞枪口上,当着领导的面闹出这么大的丑事,他媳妇教唆孩子翻墙毁坏宋团长媳妇的画,这事一旦上报,他这条路就和徐振彪一样,算是走到头了。
胡团长压着火气,不好当着领导的面发火,倒是徐振彪被气坏了,一个是他媳妇,一个是他亲侄女,两人狼狈为奸,又是教唆胡小兵翻宋团长院墙撕毁人家姜梨的画,又是合计想把胡团长的存折骗走,哪一件事传出去都让徐政委颜面扫地,丢
脸就不说了,头上这顶帽子能不能带稳当都是问题了!
“张春荣,你他娘的能耐了,没干的事还敢帮别人凭着了?老子是没给你钱还是没给你吃的,你他娘的不要脸的想抢别人的钱!你一天天的不折腾事是不是不舒坦,非得把我害死了你才满意!”
“还有你!”
徐政委指着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徐夕妍:“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爹娘的话,把你这个祸害接到海岛来养着,你要是打小跟你爹娘待一起,老子现在也落不到被人指点看笑话的地步!”
刚才气焰嚣张的张春荣这会脑子清醒了,看了看胡团长,又看了看她家老徐,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一热都说了什么话。
完了!
这下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