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菀轻声道,“青柳,去叫太医过来,绿萍,去看看陈贵人,若是她无事,就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叫太医过来,是为了请平安脉,坐定她后怕的事实。
叫陈贵人过来,只是借用这位潜邸旧人老实人的身份坐实她不闻世事,只想好好过日子的踏实心态,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将与她无关。
很快太医就过来诊脉了,开出一些温和的熏香方便退下了。
陈贵人拿来了上次复工的虎头帽,还挺自豪道:“娘娘,您说的问题婢妾都改好了,您看看如何?"
她将虎头帽递过去,趁着娘娘察看的空隙,翻出了两双白色足袋,婴儿皮肤脆弱,见不得风,必然处处呵护着。
魏紫菀给孩子准备了虎头帽虎头衣、小马甲小裤子,就连小袜子小手套都准备好了。
现在正给孩子绣围脖,宫妃们脖子上围着的围巾叫龙华, 小孩儿倒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因此陈贵人还没来得及炫耀自己的新手艺,就被令妃手中的围脖引注意力了。
“娘娘,您这东西好啊,套在脖子上小阿哥不会受冷了。”
魏紫菀含蓄地笑了笑,“你说这围脖上绣什么样式好?本宫打算一样虎头,一样兔头,给他准备十来样,让他半个月轮着换不重样。”
“原来这叫围脖,真是个好名字,娘娘果然心灵手巧。”陈贵人毫不吝啬称赞,“不过婢妾觉得吧,这光是有走兽不行,加上些花样式也不错。”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魏紫菀点头,“就是你看啊,那些花草样式总不如这走兽占的地儿圆乎,我总担心花叶太尖,绣到上面戳着孩子。
“娘娘,不如咱们就绣十二生肖好了,那各式花叶就绣在足袋上,您说如何?”
娘娘怕戳脖子,那改成戳脚??那应该是戳不到的,上好的料子,而且小孩小脚不似脖子脆弱。
陈贵人说这话时眼睛发亮,魏紫菀严重怀疑她想玩小孩了,不过,谁不想玩呢,她矜持地点了下头,“可以。”
两人就此兴致勃勃展开绣多少花样式的讨论,陈贵人还拿来了纸笔,魏紫菀默不作声将万岁爷赏给她的文房四宝逐一亮相,果然吸引了陈贵人注意力,又是大肆赞美,给足了情绪价值。
正堂内,皇后微微叹气,“皇额娘,好在没酿成更大祸事。”
皇太后眼皮子跳得厉害,她这个岁数的人了,知天命,也迷天命,总觉得正月开头就遇到水的事不大吉祥,“还得请喇嘛去‘天地一家春''一趟,皇后,你多注意令妃身孕,她初怀子嗣,年纪轻轻,没有怀孩子经验,就怕误事。”
“是。”皇后颔首,不用皇额娘多说,令妃这胎必然要护下来的,宫里公主还是太少了,等和敬出嫁,这宫里行走的都是皇子阿哥,倘若令妃怀的不是公主,也罢,宫里也不缺汉军旗妃子生下的阿哥。
多一个少一个,对她而言没有区别。
今天一来就发生这种事,皇太后显然有些心力疲惫,没说多久就起身回屋歇息了,皇后待皇太后一走,整副身子松下来,捏着眉心道:“本宫来这一趟反而比在京城更累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好似她忽略了什么,但转念她想各方面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就算有忽略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冬菊道:“娘娘,令妃寻太医和陈贵人过来,奴才远远听到了两人有说有笑。”
“她倒是悠闲。”皇后淡淡道,也是感叹令妃好命,赶在大选前全家抬旗,进宫就凭着一张脸封妃,不到一年就怀上子嗣,要是这胎是个阿哥,真能说一句时也运也了。
不过除了圣祖爷那样的运道,这寻常汉军旗妃子所出子嗣,断然没有触及皇位的机缘。
加上令妃识趣,不恃宠而骄,她能容忍令妃得宠,这人得宠总比高贵妃得宠好。
“就她这样安安分分的,本宫兴许哪天得向她请教一下整日怡然自得的法子了。”
皇后起身,打算回屋。
“娘娘。”见此,冬菊主动搀扶着娘娘。
主仆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旁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假山下有奴才站着,突然见到有贵人过来,立马屈身低头。
皇后扫过她们一眼,冬菊冷下脸记住两个生脸的奴才,扶着娘娘进屋。
坐下后,皇后突然道:“冬菊,去查查那两人。”
“是,娘娘。”
不多一会儿,冬菊禀告:“娘娘,那两人是怡嫔的奴才。”
“怡嫔想做什么?再查。
半个时辰前,李祖德回去‘天地一家春”收拾东西时,看着屋里烧得不成模样的东西,忍不住骂道:“子衿姑娘,你该留个人守在屋里的,何至于等火烧起来了才让人发现。”
子衿有苦难言,“李公公,这不能全怪我吧,我也没想到会突然走水,好在娘娘不在这里,不然就危险了。”
李祖德听闻叹气,“罢了罢了,好在首饰这些都放在箱子里,你命人抬去长春仙馆,别的我再仔细掂量能不能用。”
“好,我去找两个力气大的奴才过来。”子衿脸色紧绷,低着头往大门外走去,却不料正好撞见怡嫔妹妹柏氏。
子衿愣了一下,什么话没说就走了,柏氏脸上带着怒火,正想找她辩驳几句,怡拉住她,“你还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千金小姐?”
柏氏愤愤不平,但注意压低声音,“就算她是令妃娘娘的宫女,也不能撞了人就当没事发生。”
怡嫔瞥了她一眼,“令妃娘娘的奴才连我都得罪不起,你要是连累本宫,本宫也保不住你。”
柏氏这才不吭声了。
怡嫔在进门之前就听到李祖德和子衿吵起来的声音了,即便不大,这也足够勾起她的好奇心,便是趁着身边宫女被撞着的机会多看了屋里一眼。
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李祖德的警惕心并非干摆着的。
让两个宫女收拾好能用的家具,自己站在门处笑道:“怡嫔娘娘?”
怡嫔顿时收回视线,殊不知柏氏这会儿将一张折起来的纸条子踩在脚下,她方才借着怒火转移了嫡姐注意力,没让嫡姐发现这条从令妃娘娘宫女身上撞下的纸条。
怡嫔脸色微僵,“李公公,本宫担心令妃娘娘可有缺失的东西,本宫能帮上忙再好不过了。”
李祖德立马拒绝,“不劳怡娘娘娘费心了。”
这副全然警惕的模样,让怡嫔心里暗骂这宫里的妃位个个都难接触极了,柏氏早就借着这个机会将纸条捡起来,等离开后,找个时机将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药方,仔细一看,竟是抓安胎药的方子。
她有些泄气,还以为找出令妃心腹的把柄了,结果是这东西,有何稀罕的??她嫡姐落过一次胎,家里人在让她进宫之前早就培养过她看药方药材的能力,不然哪天有孕了这安胎药夹杂着其他害人命的东西,就枉费老天给的富贵了。
但她心里显然是不甘心的,便以嫡姐名义支使两个宫女过去跟着子衿,这就是皇后看到的情形了。
只是两个宫女恰好被皇后看到身影,顺藤摸瓜到怡嫔身上。
这形成一个死局,而唯一破局的地方居然是子衿在偏院里煎药,嘴里嘟囔着一句,要是娘娘还留在紫禁城就好了,省得被这场火吓到腹中的小主子,像贵妃娘娘那样留在紫禁城,这养胎期间还少了折腾。
两个宫女路过听到这话,如实禀告了柏氏,尽管柏氏跟她们都是宫女,可柏氏是怡嫔嫡亲妹妹,在她们心中,早晚是这宫里的娘娘。
柏氏嘴里复述着这句话,“要是留在紫禁城......”,心里只道是令妃异想天开,又不是高贵妃那副虚弱得没法伴驾的身体,就一场烧不到她的火,居然也能将她吓了一跳。
不过话说回来,高贵妃身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
“像贵妃娘娘留在紫禁城………………养胎....”柏氏越是琢磨,越发感觉不对劲,突然灵光一闪,高贵妃留在宫里不会是有孕了,为了养胎吧?
越想越觉得这种猜测可信度大,以高贵妃倨傲的性情,即便身子再虚弱,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就算折腾个半死,高贵妃还是会跟着万岁爷出宫,亦如过去几年,更别说高贵妃这身体好好的,突然就在去圆明园之前身子坏了,疑点重重。
所以高贵妃这是怀孕了......柏氏脸色难看,被高贵妃要到身边,到头来却送回内务府,这般被人戏耍,让她心里不恨高贵妃,那不可能。
只是她识时务极了,知道自己不可能威胁到高贵妃。
而跟随嫡姐后,嫡姐会找机会推她上床,但断然不会让她成为嫔位,护着她是为了抱养她生下的孩子,只有压着她的位份,孩子才能一直养在嫡姐膝下。
因此她悟过来高贵妃极有可能怀有身孕的真相后,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利用这件事达成自己脱离嫡姐但又能成为宫妃的目的。
她生下来的孩子怎能被嫡姐抱走,孩子可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况且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想坐上高位,享受荣华富贵,既然进宫了,不朝着至高位去,都对不住家族对自己栽培。
李祖德将东西都搬到长春仙馆偏殿后,也将一处完好无损的老红木嵌螺钿盘架搬过去。
高贵妃的奴才得知了脸色发白,那东西要是一了百了烧光了或是留在‘天地一家春''还好,但搬去长春仙馆,让他们怎么收拾首尾。
那可是皇后和皇太后待的地方,要是这两位贵人有个万一,万岁爷顺藤摸瓜查到老红木嵌螺钿盘架被人动了手脚,他们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因此为首的奴才快快来到长春仙馆,想办法将这老红木嵌螺钿盘架拿借口要走,就说贵妃娘娘惯来喜欢这老红木嵌螺钿盘架,他们得留着这物。
正好跟柏氏派来的两个宫女过来长春仙馆的时机相符,不说两人马有没有确实见过面,但这时机凑巧了,在外人眼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柏氏还没找上高贵妃的人,就被怡嫔看出不对劲了。
她清楚自己妹妹的性子,性子急躁,心里憋着怨气,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以为旁人没有发现她的变化。
怡嫔眼珠子一转,想起方才妹妹出去好几回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回来没跟她说。
她心里起了疑惑,便吩咐身边嬷嬷去打听,这一来二去的,那两位宫女打听到的消息也如数禀告给自家娘娘了。
柏氏到底并非真正的宫妃,没有自己的人手,即便这会儿想着如何借用高贵妃有孕的把柄脱离嫡姐,也断然没想到不过一个照面,她嫡姐就将她方才做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从她用着她嫡姐的奴才却心存私/欲开始,想要干干净净脱身,无疑是在赌,赌赢了,那就可以拿捏高贵妃摇身一变宫妃,赌输了,就将事情摊在明面上,任嫡姐拿捏。
怡嫔脸色顿沉,她处心积虑想将庶妹送上龙床,没想到她这位好妹妹心存异心啊。
借着她名义打探消息却不告知她,即便身处皇宫多年历尽糟心事,怡嫔也不由感到心寒。
如果没有她,她庶妹至今都是汉女,没法小选进宫,如何博得皇宫里这场天大的富贵,“本宫真是没想到啊......”
仿佛轻叹一般的声息,怡嫔面无表情,对庶妹的感情散去不少,只是看庶妹的模样,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了,毕竟庶妹曾经伺候过高贵妃,兴许知道某些隐蔽。
还得从庶妹口中间来具体事情才行。
“叫柏氏过来。"
怡嫔冷声道,旁的宫女一愣,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娘娘口中最常说的‘妹妹''变成''柏氏''了,半带迟疑地下去叫柏氏过来。
“姐姐。”柏氏一进门便低下头做低眉顺眼状。
怡嫔却不被她这副模样触动,“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来龙去脉,心存异心,即便你是我亲妹妹,我也容不得你了。”
柏氏心里一惊,抬头正想解释却看到了那两个宫女,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的小动作被嫡姐发现了。
又看嫡姐冷脸,心知自己这回是得罪嫡姐了,只是那件事是她的猜测,她肯定不能告诉嫡姐。
柏氏就原原本本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隐瞒了自己的猜测,“姐姐,我想着查清楚了好给您一个交代,只是这事情还是不清不楚的,妹妹不好说。”
怡嫔瞥了她一眼,她这个妹妹还是心不诚啊,她也算是看她长大的,要是这事查不清楚,妹妹不直接拿这事邀功了,说自己为姐姐考虑,如何劳心劳力。
又怎么会瞒着,这只能证明她确实是发现某些事情了。
怡嫔不说话,干晾着她,柏氏站着的身子越发低垂,手心冒汗,半个时辰过去了,期间她也不是没说过话,但她嫡姐就是一言不发,她心慌慌的,又过半个时辰,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怡嫔这才发话,“将你知道的都老老实实告诉我,在宫里,我们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你不能瞒着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在宫里蹉跎岁月,只是,你要是心不诚,我也只好狠下心来,本宫不缺亲妹妹。”
给一巴掌给一粒枣的手段被怡嫔实施的毫无破绽,在万岁爷登基后以汉女身份坐上位的人岂是旁人以为的毫无心计之人,只是运道不好,被潜邸旧人压得翻不过身,家中毫无实力庇护她平安生下孩子罢了。
柏氏头上冷汗淋漓,“是,姐姐,我怀疑,高贵妃??”
怡嫔抬头看向那些宫女,宫女们都自觉退下。
柏氏这才说出了下半句话,“贵妃娘娘有孕了,留在紫禁城是为了养胎。”
怡嫔被惊到了,“......当真?”
柏氏咬了咬牙,“妹妹不能确定,但就怕万一。”
“你说的也是,只怕万一啊??”
怡嫔眼珠子微微转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在宫里失宠多年,就一个嫔位还能让她一年到头见万岁爷一两面,可这有什么用,她身子亏损了,想有孕都难。
她何曾不羡慕令妃一进宫就是妃位,还是四妃之首,连生下孩子的纯妃、嘉妃以及潜邸侧妃的娴妃都在她之下,这就罢了,令妃还这么快怀上身孕,若这胎生下一个阿哥,她估计要整宿睡不着了。
想着令妃原先身份也不高啊,是包衣出身,怎么这么好运全家人在大选之前就抬旗了,这也就罢了,万岁爷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
毕竟康熙帝将从未生养过,同为包衣出身才进宫不到几个月的郭络罗氏封做宜嫔,顺治帝将董鄂氏初封贤妃,爱若珍宝,太宗将海兰珠封做元妃,视作唯一的妻子,怡嫔也只当万岁爷又犯了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毛病。
大清建国以来,几乎每个爱新觉罗氏的皇帝都有为美色所惑时,看似冷心冷情的先帝,便在晚年时将初进宫的汉军旗妃子武氏封做宁妃,若非宁妃去得快,兴许先帝就走了前三位帝王的老路,这也是为何宫里所有妃子都对令妃的存在忌惮,但
又接受得很快的原因。
像令妃那样的晋升之路,她走不得,可如今,她看到了自己能晋升为妃或是重新得宠的希望,便同自己妹妹一样,打着拿捏贵妃的主意了。
“这次,也算是本宫赌一把了。”
成或不成,她在宫里的地位也不会更低了,但一旦这事是真的,贵妃处心积虑瞒着身孕,她从中获得的好处只多不少。
没过一刻钟,怡嫔派去的宫女接触到贵妃的人了。
长春仙馆,冬菊禀告:“娘娘,贵妃奴才跟怡嫔奴才曾在长春仙馆偏殿附近碰面过,这会儿,就是第二回在‘天地一家春’碰面了。”
“贵妃到底想做什么?”皇后现在疑虑重重,“仔细听着他们的话,本宫就不信他们能瞒天过海。”
宫里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探明白了,就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便是趁着两方人马接触时,贵妃奴才还在震惊怡嫔心腹知悉贵妃有孕的事实??这事连他们都不知,一时间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要是放任怡嫔不管,误了娘娘大事就不妙了。
怡嫔心腹也不多说,“我家娘娘等着贵妃娘娘的诚心诚意了。”
说吧就转身离去,而贵妃奴才铁青着脸色,火急火燎告知高斌此事。
高斌一听女儿极有可能有孕了,面上一喜,但立马反应过来在女儿坐稳胎之前被旁人得知此事会酿成什么后果,就赶紧派自家下人拿着信件返往京城告知女儿此事。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殊不知,以为天衣无缝的信件,转头就被富察氏的人复刻一份,真信拿在皇后手中了。
皇后扫视信件的第一眼,手指不自觉颤抖,“贵妃居然有孕了?”
她万万想不到贵妃那副身子居然怀上身孕了,反应过来的她,立马将几个月前的不对劲跟贵妃联想起来,比起怡嫔姐妹俩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她有七成把握贵妃有孕了。
难怪那两个月平安脉,贵妃不曾让宫中太医诊断过,想来是清楚一旦被诊脉了,刻意隐瞒的事实就再也瞒不住了。
信中说到怡嫔不知为何猜疑贵妃有孕,皇后并非蠢的,将怡嫔来到圆明园后的一举一动联想起来,想必怡嫔是心中早有猜测,只是在贵妃留在京城,而自己在圆明园后,肯定贵妃不会放弃自己处心积虑谋划的养胎计划,才下定决心拿这事来威
胁贵妃了。
不然怡嫔的两个奴才不会无缘无故来到长春仙馆的偏殿,那是令妃住着的地方,贵妃的奴才前脚刚去寻令妃,那两个奴才后脚就跟上了,说是巧合,皇后更相信是怡嫔的人为了找上贵妃奴才特地过来的。
“贵妃啊贵妃,是本宫小瞧你了啊。”皇后冷笑一声,“本宫万万没想到你在本宫眼皮底下玩这一出瞒天过海啊。”"
“娘娘,我们如何是好?”冬菊立马反应过来有子的贵妃会对皇后娘娘造成怎样的威胁,万岁爷看重嫡子,可放在清初,侧福晋生下的子嗣也是嫡子!
要是皇后娘娘实在没有嫡子,高贵妃的子嗣将是最有可能继承万岁爷皇位的阿哥。
皇后淡淡笑了,“如何是好?既然贵妃身子弱,这胎生不下来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皇后对庶子一视同仁,那是有前提在的,前提就是不得威胁到她还未出生的嫡子,不然不管是贵妃有孕还是娴妃有孕,她眼睁睁看着她们生下孩子,不就成了第二个废太子生母孝诚仁皇后了吗。
“可娘娘,这里离京城还是太远了。”冬菊皱眉。
不是说实际上的距离远,而是隔着城墙以及无数宫殿的紫禁城,娘娘要如何处在一地算计另一地的人。
“本宫自有谋定。”皇后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贵妃这胎,算算日子,贵妃也该坐稳三个月胎吧,彤册上记着的日子就在一个多月前,贵妃总不可能在得知自己有孕后仍侍寝。
所以,她得在贵妃坐稳胎儿爆出身孕之前,快速将贵妃这胎解决了,唯有这样才不会让万岁爷多疑。
既然贵妃瞒着身孕,那就让她永远瞒着吧。
毕竟贵妃待在紫禁城,不但方便她自个儿养胎,也方便她下手。
死无对证。
长春仙馆偏殿,魏紫菀复盘了一遍今日动作,她想出来的算计再寻常不过了,重要的是时机,所幸时机对上了,怡嫔姐妹俩也想到贵妃有孕这件事了。
要是不成,她还得再找时机算计第二遍,她不怕算计,只是怕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她还不想将自己暴露在皇后和高贵妃眼皮底下。
只是怡嫔知道了,皇后那里未必知道??她能查到怡嫔动静,却对皇后没法,总不能打草惊蛇。
但距离皇后知悉贵妃身孕是迟早的问题了,皇后作为中宫之主,对后宫妃子的掌控能力非同寻常,怡嫔的动静连她都能发现,皇后怎会看不见。
高贵妃想算计她腹中子嗣,她以牙还牙,就看高贵妃是否命大逃过一劫了。
“往后几天,就让陈贵人多陪陪本宫吧,这圆明园美景晃眼,不能辜负大好风光。”
魏紫菀自诩自己能做都做了,之后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了,而最好的掩护者,那得是陈贵人。
子衿了然,“娘娘,咱们毕竟住在长春仙馆,不如陪皇太后多说说话?”
“本宫正有此愿,大早上去给皇太后请安,午后就跟陈贵人说说事儿,晚上再练字看书。”或是陪万岁爷,谁都没落下,还丰富多彩,多种滋味。
魏紫菀笑了笑,又想起今日胎教之事了,拿起本诗书开始慢慢诵读。
子衿守在她左边,绿萍在右边。
绿萍看着娘娘,心里已经悟过来自己的定位了。
子衿虽是靠关嬷嬷才被娘娘看中,可这些日子,子衿也算一点即通,能跟得上娘娘的心思。
而她只胜在沉稳这点,与计谋上,比不过子衿脑子转得快,但今日她没落下娘娘赞赏的眼神。
今后子衿为娘娘出谋划策,她便做那下手的奴才,如此一来,她在娘娘身边便是不可替代的心腹了。
晚上,因皇帝听闻‘天地一家春''走水之事,还是特地过来看令妃一眼了。
乾隆这才刚来到偏殿,便看到紫菀打开窗,聚精会神晾着刚写好的笔墨‘正大光明,不免失笑,“朕还以为你在担惊受怕,枉费朕担心你一场。”
不过紫菀看着精神多了,也算是好事一件。
“万岁爷,您来了。”魏紫菀惊喜异常,出来迎驾时想拉着帝王双手,但一想到这是皇后和皇太后的居所,还是稍稍收敛了些,“妾身给万岁爷请安。”
乾隆看她装模做样,哪还不知道她这是心有顾忌,但他也是想到皇额娘夜深入睡了,也装模做样一番,“爱妃免礼。”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关上房门,都松下心神,魏紫菀这才拉着他的手臂晃着,“万岁爷帮妾身看看今日功课,妾身可是一日都不曾落下。”
“好好好,朕便是容你一次罢了。”乾隆依言拿起宣纸,相比于上次初学者的依样葫芦,这次的书法明显笔酣墨饱,流畅许多,“进步了,朕得重新给你布置功课了。
他兴致盎然,大有在这功课上指点江山的意思。
魏紫菀摇头,“万岁爷,妾身是练得勤快,但光是练还不行,还得万岁爷多教教妾身。”
她也算后知后觉悟过来了,或许是宫中妃子太多抓住万岁爷心思的,一个个都往才女方向努力,高贵妃是才女,并且颇为得宠,所以这些年其他高位也修炼成才女模样了。
就算不是才女的程度,也是精通诗文,而她这半文盲算是误打误撞让皇帝有了教人的兴致吧。
好为人师,几乎是从古至今人的爱好。
“那可不行,凡事依赖朕怎么可好?”
乾隆负手而立,满脸不认同。
“万岁爷,圆寿,弘历,您就说好不好吧。”
魏紫菀晃了晃他的手臂,便是不常撒娇,也被乾隆看出几分可爱之意,乾隆咳了咳,“既然你百般求朕,朕不好不应,李玉,拿来笔。”
“是,万岁爷。”李玉识相,快快递来紫毫笔。
“紫菀,你看好了。”乾隆眉目低垂,掂起紫毫笔便笔走龙蛇,挥墨如行云流水写下一行草书,笔定,字成,草书千变万化,唯有那股气贯长虹的气势不变。
“万岁爷,这是何字?”
草书字形简单,一气呵成,魏紫菀试图辨认了,可这些日子好不容易习惯繁体字的她,眼睛瞧花了也瞧不出一个花样来。
乾隆知道她刚学字,也认可她这份努力向上的心态,便笑了笑,将她耳畔扬起的发丝重新别回耳上,“这三个字,便是朕给我们孩子取的名字了。”
“是皇子还是公主,朕不能确定,不过若是公主,就叫佛拉娜,可好?”
魏紫菀点了点头,认真将这三个字记住,满语中佛拉娜意为海棠花开,她的女儿,自是紫禁城最尊贵的公主之一,“佛拉娜这个名字倒是配得上我们女儿。”
乾隆失笑,“朕想的,你还觉得配不上?”
魏紫菀颇为骄傲道:“若非是万岁爷亲自取的名字,便是这世间的名字,都配不上大清金尊玉贵的公主,万岁爷,这可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极了。”乾隆哈哈大笑。
魏紫菀此时却不管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直接拉着他坐下来,“万岁爷,可万一是个阿哥,您有想好名字了吗?”
男女都一样,而且万岁爷比起前几任帝王更好的长处是??表现得更看重公主,只要公主下嫁京城子弟,甚至比儿子更宠爱女儿。
在万岁爷心中,子嗣的排序大概是嫡子,嫡女,庶女庶子吧。
所以她也不担心生下女儿会影响自己宠爱,毕竟在孩子长成的这段日子,生母的宠爱是决定孩子能否平安长大的关键。
“阿哥名字还得由钦天监算过再定下字。”不然他早就连阿哥名字也取了。
魏紫菀眼睛一亮,“万岁爷,咱们不慌啊,阿哥大名取不了,咱们可以给孩子取个小名啊,咱们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叫这个小名好不好。”
乾隆看着她模样,有心想逗逗她,“你该不会是早就想好孩子小名了吧,就等着对朕先斩后奏?”
魏紫菀理直气壮反驳,“怎么会,还是万岁爷起的名字最有意义,妾身这才刚认字,怎会误人子弟。”
她坚决不认这平白扣上的锅。
乾隆一听,被吹捧得高兴了,便眉开眼笑,“既然爱妃有求,朕怎会不依。”
转头,他就兴致勃勃想着各种小名了。
都说孩子小名起得贱,孩子才好养活,但乾隆不这么想,名字可以不是非常起眼,但不能太难看,不然叫着叫着就失了皇室风范。
魏紫菀在旁一手支着下巴,等着万岁爷取的小名。
她心里也有不少主意,不过她想的都是叠词名,为了防止以后孩子奇怪自己的小名怎这么幼稚,还是交给万岁爷定夺吧。
乾隆想着孩子小名,不免想到旧事,“从前皇考还在世时,给朕取的小名是圆寿,给朕五弟取小名天申,当时朕的兄弟姐妹大多早早夭亡,待朕和五弟出生时,皇考就给我们兄弟俩取了这样的小名,圆寿寓意健康长寿,天申寓意诸事如意,寄于
小名希望庇护我们兄弟俩平安长大,朕每每思及于此,总感觉皇阿玛还在朕身边。”
魏紫菀心里默默点头,看样子,先帝好似只给万岁爷和和硕和亲王取过小名,不然万岁爷说起这事时,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遗憾但又有些骄傲的语气了。
她握住万岁爷的手,想告诉万岁爷,那您也得取个不输给先帝的小名给咱们孩子。
乾隆却好像误会她在安慰他,心里一暖,“朕没事。”
魏紫菀只要咽下到嘴边的话,善解人意道:“万岁爷,不要紧的,小名咱们就慢慢想,毕竟这是伴随孩子终生的名字。”
乾隆欣然一笑,“朕已经想好了,就叫福瑞吧,老话说得好,福瑞祥第,春满人间,紫菀,你觉得如何?”
“好名字。”魏紫菀不假思索,“朗朗上口,吉祥如意,妾身很喜欢,想必孩子也会很喜欢的。
乾隆伸手摸着她肚子,有些好奇,“朕听说再过两个多月就能摸到孩子动静了。”
“妾身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是万岁爷懂得多。”
乾隆失笑,他也不算懂得多吧,便是从前哲妃和皇后有孕时,他忙于皇阿玛吩咐的差事,其实并没有怎么注意有孕的妻妾腹中子嗣情况,而纯妃、嘉妃和愉嫔有孕时的地位不高,他总不能表现得比关心嫡子嫡女长子更看重她们的子嗣。
而这回,紫菀初封便是妃,他可以光明正大对自己偏爱的妃子怀的子嗣给予更多关切了。
毕竟这是他和紫菀的头个孩子,他一想到这点,便由衷地高兴。
“万岁爷,妾身往后日子想经常跟皇太后说说话,不知这会不会打扰到皇太后,您是皇太后儿子,最是了解皇太后了。”
魏紫菀抓起他的大手展开,放在自己侧脸上,便省了自己支颐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