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捏住她的手腕,一笔一划教她写字,又考了她许多问题,郁稚支支吾吾只能答出零星几个来,皇帝生气,说他这段时日白教她了!
等他考完教完已是子时过半,两人都是一肚子气,郁稚都想抱着枕头去偏殿睡觉,再不理他了,哪有他这么严格的人!
“明日来御书房,你先将前头那几章抄一百遍。”
郁稚不情不愿应下,扯了被褥转过身去要安寝了,却不想此时一本厚厚的话本子露了出来,瞬间入了男人的视线,正是他今日在御书房扣下的那本。
萧歧顿时冒了火气,“是不是要将你那些话本子全烧了,你才有心思读书?”"
郁稚耷拉着眉眼,咬了咬唇角无可辩驳。
书册翻开的那页上有一副画,十分香艳。
依稀记得二十六岁的郁后心性高傲,从未曾卑躬屈膝地讨好他。
春夜寒凉,男人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少女唇瓣,“不罚你,你是不长记性。”
昏暗幔帐之中,郁稚脊背发凉,隐约可见男人英挺的五官与宽阔的胸膛,已不是方才禁欲肃穆的模样,眼底浓稠如墨,眼神饱含深意,直勾勾地望着她。
“既然看了一下午,可都学会了?”
郁稚轻轻啄吻男人下颚,再是唇角,心脏,男人闲适地靠在床榻,欣赏着他的皇后纠结幽怨又不得不讨他欢心的模样。
那本厚实的画本子翻开着,被他压在掌下。
“不是喜欢么?怎么不继续了?”
男人腰腹间线条优美紧实,只是继而往下便是折辱了。
郁稚跪坐在榻上,神情幽怨,眼神又不得不央求他,眼泪滑落脸颊,瞧着实在可怜,若是换做其他男人,心早就软绵了。
“还看不看话本子了?”萧歧慢条斯理地问她。
少女一听便知道他放过自己了,立即摇头,“不看了,再不看了,陛下就饶了臣妾吧!”
不看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下一回会将话本子藏得更好些!
萧歧知道她骨子里的叛逆,指尖翻到书册下一页,再瞧瞧不受教的少女,吐出两个字:跪好。
“我再不看话本子了,真的!”
卯时初刻,幔帐之中传来一声婉转哭诉,凤榻上那本厚实话本子早已由指尖翻过了好几页。
皇帝从中品尝到了乐趣,这会儿少女嵌在怀抱,孟春清晨天微凉,坚实胸膛上覆着一层薄汗,郁稚已经没有力气嫌弃。
余韵久久不散。
“我真再不看话本子了。”她喃喃重复,这一回没说谎。
“很好,今日起用功读书。”皇帝达到目的,便没有再折腾人,任由她赖在自己怀里。
郁稚闭着眼眸,软绵绵地靠着,“陛下的语气很像我父亲对嫡姐说话的样子。”
“鲁国公从不对你这么说么?”萧歧只知道鲁国公不太重视郁稚。
郁稚摇摇头,“父亲从不管我,他只看重姐姐,他会给姐姐请最好的女夫子教她功课,也会将华贵的绫罗珠送到姐姐的院子,姐姐喜欢制香,他命人搜罗最好的香料,姐姐有阵子喜欢骑马,父亲命人买来最好的大马......而我自幼只能蜷缩在
家中最偏僻破败的屋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郁稚见男人沉默,心想自己计划得逞,“臣妾进了宫受陛下庇护,不想要最好的香料,也不想要大宛马,我只想要看话本子…………….”
郁稚喃喃诉说着,却不知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是啊,鲁国公那样苛待她,为何上一世他要杀她父兄,她会那般歇斯底里地阻拦呢?若重生回来的是二十六岁的郁雅,萧歧真的很想亲口问一问她。
男人铁石心肠,再度掐住了纤细腰肢按向床榻,“你以为说这些,朕会怜悯你么?”
少女额头磕到软枕上,一双皓腕满是腰带勒出的痕迹,她眼泪都流干了,“卯时了,陛下今日有朝会、”
“那又如何?叫朝臣都侯着罢了。"
“唔、疼、”少女失声惊叫。
皇帝的手扣在了她腹侧伤口处,虽然表面已经愈合,实则内里血肉还未长好,少女终得蜷缩起来,额间直冒冷汗。
“弄伤没有?”男人呼吸一滞,去查看她的伤势。
郁稚气恼地将人推开,捂着伤口扯过被褥蜷缩到床榻内侧,负气再不理他,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伤口没渗血,可就是疼。
此时外头宫人提醒皇帝卯时了。
皇帝坐在榻边,侧首看着她小声哭泣,纤柔肩头微微耸动,他留着她性命已经是开恩,妖后有何资格对他发脾气?像她这般卑劣之人、
“别哭了,过来让朕看看伤口。”男人的语气难得温和几分。
少女却赌气将头埋入被褥,不搭理他。
“郁稚。”
他一本正经喊她的名字,她依旧不搭理,少女的泪水浸湿了软枕。
“你就知道欺负我一人。”良久之后,少女才闷闷地传出这样一句话,她的背影纤柔又倔强。
男人抿着唇,两世加起来,他都没有哄过人。
“你不是说你父亲会将最华丽的锦缎给你姐姐么?”萧歧终于想起一件能叫她欢心的事。
“朕选了几匹颜色鲜艳的衣料命绣房给你制春裙。”
诶?郁稚眨眨眼,仔细听了起来。
“有一匹烟紫的绸缎你肯定会喜欢。”
烟紫色...郁稚没有这颜色的衣裳,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喜欢。
“朕命人用金线绣凤凰,领口袖口缀上珍珠,你喜欢什么扣子?朕命人从私库里取出象牙扣,你可喜欢?”
喜欢的………………郁雅不敢想象这衣裳该有多富丽夺目,少女睁着湿漉漉的眼眸,听得更仔细些了。
“还有一匹石榴红素纱,任何饰物都不缀,只裁剪一身简单的广袖长裙,皇后穿了必定好看。”
萧歧只是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命人为她裁剪衣裳。
他又说了几件,郁雅越听越喜欢,这几件衣裳她每一件都喜欢。
可是若这样就消气了,她也太没出息了。
“朕看看,伤口如何了?”萧歧拉着她坐起身,撩开衫,伤口处有些泛红但没流血。
郁稚嘀咕:“若因为几件衣裳就不生气了,那臣妾也太没出息了。”
“那皇后想如何?”萧歧好整以暇,想听听她究竟要什么?
郁稚顿时眸光熠熠,“除非陛下将话本子都还给臣妾,往后不拘着我,我想看几本就看几本。”
她就这点出息?萧歧以为她至少问他要回皇后金印。
“还要什么?”萧歧再给了她一次机会。
皇帝答应啦?少女很没出息地笑逐颜开,“我今日能不能不抄书了?”
萧歧听后神情凝滞了,郁稚以为她不肯答应,立即捂住了腹侧伤口处,“臣妾伤口疼,没有力气抄书………………”
男人缓缓吐了一口气,罢了,她这样蠢蠢笨笨的也挺好。
“好不好嘛?”郁稚摇了摇他的胳膊,“或者只抄一遍?"
昏暗幔帐之中,男人俯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指尖与少女发丝纠缠在一道,十七岁的郁稚真的太好欺负了。
萧歧顺势将她抱到怀里,“再给一回朕就答应。”
皇帝穿戴完毕时已是卯时过半,没时间用早膳了,瞧着榻上困倦入睡的人,
眉宇间舒展开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两世都从她这儿饱尝了欲念滋味,这一世暂时也没有腻烦她。
或许可以放下前世的仇恨,或许可以更宠爱她几分。
“下午来御书房,至少抄十遍,听见了?”
郁稚装作没听到,横竖他要去朝会了,没时间再欺负人。
郁稚又做梦了,梦中暴君凯旋归来,不知何原因他异常震怒,命人绑了她的父兄要定罪斩杀,她跪下苦苦哀求,可皇帝不念夫妻之情,还说若再求一句,就连她那嫁去幽州的嫡姐一家一道杀。
郁稚是哭着醒来的,芍药正好进寝宫,“皇后做噩梦了?这都过了午时了,陛下派人前来传皇后去御书房。”
郁稚擦拭泪水,洗漱更衣去了御书房。
“掩耳盗铃不成?以为今日躲着不来御书房,今日就不必抄书了?”皇帝的眼神堪比书院中最严厉的夫子,“坐下抄书,今日若抄不好不许用晚膳,不好好读书,朕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日在想什么。”
“可臣妾今日还未用早膳。”郁稚委屈嘀咕道。
“竟是睡到这个时辰?”皇帝没有丝毫同情的意思。
“我太疲乏了。”郁稚实话实说。
瞧着小皇后困倦模样,皇帝许是想起什么,没再继续训斥,“坐下抄书。”
清晨还同她温存缠绵,到了御书房还是这严厉架势,郁稚瞧御案上堆满奏疏,于是取了笔墨纸砚,“臣妾去窗口椅榻上抄。”
皇帝允了,他政务繁忙,也没工夫看着她抄书,“字迹工整,朕会检查,若错一个字揪重抄一遍。”
郁稚满脸怨气地坐到椅榻上,因为对皇帝的不满,落笔时多用了几分力气。古往今来哪有她这种倒霉皇后,天天被皇帝逼着读书写字。
等抄完一页纸放到边上,郁稚才发现底下还有一页纸,因为两页纸粘在一道,墨汁渗透,第二页纸上的字迹也十分清晰。
诶?
少女福至心灵,只要她每抄一遍都垫两页纸,意味着十遍只需要抄五遍。
郁稚狡黠一笑,抬眸看看御案前的男人,她可以偷懒啦!
一个时辰之后,郁稚抱着抄完的纸页去御案前,“陛下,臣妾抄完了。”
男人诧异,以她的磨蹭速度,这十遍至少抄到黄昏,粗略翻翻还真抄了十遍。
“臣妾想回未央宫休息。”郁稚装得乖顺,湿漉漉的眼眸眨啊眨的。
“去吧。朕今日也没工夫教你功课。”皇帝难得放过她一回。
郁稚眼神瞥向书架上的话本子,“昨夜陛下答应说臣妾可以随意看话本子,那臣妾可不可以取几本回未央宫?”
男人眼神示意她可以,郁雅就欢快地去了书架前,嘿嘿,顺利过关。
殊不知男人疑心重,又拿起她抄的书仔细端详起来。
“臣妾告退。”郁稚挑了几本话本子后,迫不及待地离开御书房,整个人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慢着。”男人叫住了她,“朕问你,你幼年时若犯了错,你父亲如何罚你?"
诶?郁稚疑惑,“父亲没有罚过我。”
“你兄长姐姐们呢?被你父亲罚过没有?”
皇帝的神情意味深长,郁稚没有警觉,“......有一回兄长功课没做好,听说父亲用藤条打他得满地求饶。”
“藤条………………?”男人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就走开了。
郁稚困惑极了,他做什么去?视线追随着男人的身影,发现他朝着角落的花瓶走去,那人身高花瓶里竖着几支宫人们清晨刚剪的柳枝。
“手摊开。”男人命令道,神情肃穆,威严冷峻。
“臣妾做错了什么?”少女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无辜。
“命你抄十遍,你究竟抄了几遍?”男人这架势,不似夫君,倒是像极了严厉的父亲,书院夫子。
郁稚这段时日胆子大了,偏不可承认,“臣妾抄的就是十遍,陛下说臣妾抄少了,也得要有证据,哎哟!”
男人扼住少女皓腕,用柳条狠狠抽打在她手心。
“你再欺骗朕试试?!”
她心性如此,上一世变坏了,这一世哪怕知道翟氏真面目,也会因为其他缘故而学坏!萧歧不肯饶他,这一世他偏要教好她!
郁稚瞬间就眼泪汪汪了,手心火辣辣地疼,“可我抄的就是十遍......”
皇帝气结,抬手又一记挥下来,郁稚可不傻,转身就跑,鞋都跑掉了,踩着软绵的地毯如矫捷的幼猫,“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打你算轻的了,站好!再跑就别怪朕下重手!”萧歧只嫌柳条太软绵,该命人取一根藤条来。
“不跑是傻子!!"
御书房里头的动静外头宫人们都听见了,各个揪心不已,皇后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少女踩着矮柜一溜烟爬上了更高的书架,收了裙裾,如幼猫一般躲在上头,皇帝的心怎么这么狠啊,他可是真打!!
萧歧脸色黑如锅底,这书柜里都是孤本,上头还摆着几件珍宝瓷器,木架脆弱,她体态轻盈倒是无碍,他若强行拉扯,恐怕会毁了书架,他手握柳条的架势如同握着马鞭,“你给朕下来!”
“我不!”鞋袜都跑掉了,少女扯过裙裾遮住雪白足背,跪坐在书架上。
“朕怎么就选了你,皇城随便哪个名门贵女都比你好!”皇帝说气话,看看她这不成器的样子,读书也读不好,仪态也不好,样样都不如上一世的郁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郁稚气鼓鼓地,抱着膝盖坐成一团,像极了陶娃娃,壮起胆子回呛道,“因为我生得好看,而你好色,所以你选我!”
男人瞬间就气笑了,“你下来,朕不打你,也不叫你抄书了,你回未央宫去吧,朕不想再看到你的脸。”
郁稚道:“我又不傻,这会儿下来你肯定打我。”
这会儿倒是聪明了!
“好,很好!”萧歧抬手挪开了边上矮柜,“你有本事就一直待在上头!”
“我、”郁雅这就骑虎难下了。
萧歧扔开柳条,转身回到了御案前,翻开奏疏,这一世郁稚的混账程度,完全都不比上一世少。
抬眸看向书架上的少女,唇角浮现稍纵即逝的浅笑,一字一句狠声低语道,“你要是敢下来,看朕怎么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