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亲近的缘故,皇帝只要了一回郁稚就哭得凄惨。软筋散实在厉害,她没有力气,皇帝失了理智欺负她。
最后她裹紧锦被转过身去,不多片刻就入睡了。
皇帝靠坐床栏,指尖还残存着她的泪水,怎么与他刚回宫时一模一样,若非感受过她的热情,皇帝真以为她是今夜这般冷淡。
越发娇气了!不,御医说过那药会令人逐渐失了欲望,不再思考,变成行尸走肉,可萧歧喜欢热情的郁稚。
御医后又说过,可以再添一些别的药,皇帝当时没有回应。
晨起后郁稚没有力气,今日无朝会,皇帝亲自替她穿衣裳,又坐到膳桌前伺候她用膳。
郁稚很苦恼,“我是不是太废物了?”
男人手中握着粥碗,往她嘴里送了一口,“皇后很好,朕喜欢侍候你用膳。”
郁稚觉得皇帝很奇怪,从昨日起就温柔得不像话,像是变了个人,仿佛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摘给她。
山药粥暖胃,郁稚一张口,皇帝又舀了一勺给她。
“唔, 我想吃四喜丸子。”郁雅指了指,皇帝给她夹了一块。
“想吃鱼脍。”
皇帝剃了骨头给她。
“皇后还要吃什么?”
郁稚偷笑,这感觉真痛快!她现在出息了,竟然能使唤得了皇帝啦!!皇帝一定是中邪了,怎么对她言听计从!!
桌上摆放着一碟子白切羊肉,御厨没做好有膻味,郁稚用手抓了一块送到皇帝面前。
男人抿了抿唇,没嫌弃,微微侧首,就着她的手吃羊肉。
最后皇帝喂她饮药,郁稚闻着酸苦药味,“臣妾这几日不再做噩梦,能不能不喝药了?”
男人持匙的手微微停顿,“皇后的病还没痊愈,你看你昨日连笔都握不动,还是再饮一段时日。”
说完就将一勺药强行喂到她口中。
郁稚觉得皇帝说得在理,今日她仍旧握不住笔,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就连昨日皇帝教的,她也统统不记得了,对着书册直发愁。
郁稚很自责,“臣妾已经很用功读书了………………”
岂料皇帝合上书册,“怪朕平日对你太严格,你病未好,不能强行逼你读书,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子么?去书柜里挑一本,朕给你念。”
诶??少女睁着漆黑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暴君。
生病的人不是她,而是皇帝,他忽然间这么宠爱她,她都不适应了。
郁稚真挑了本话本子,皇帝连奏疏都不看了,很耐心地搂在怀里,念给她听。男人声音深沉温和,这话本子在他诵读之下,变得更有意思了。
下午皇帝命宫人给她裁剪夏装,上百匹昂贵轻盈的料子摆到郁稚面前任由她挑选。
郁稚可不傻,“上一回陛下也说给我制衣,最后全给贵妃。
萧歧将一匹水蓝色月光锦递到她面前,他记得她喜欢这颜色,“这一回朕不会了,朕向皇后保证。”
郁稚得寸进尺,“除非陛下答应臣妾一件事,臣妾再信你。”
“何事?”
“唔,带臣妾去行宫如何?”少女凑近央求,眼底带着渴望,“臣妾从未去过行宫。
她在梦里去过数次郊外行宫,琼楼玉宇、雕栏石刻、一草一木,有麋鹿有仙鹤,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郁稚想看行宫是否与梦中一样。
“当然可以,时近立夏,正是好天气。”萧歧答应,“等衣裳制好,朕就带你去行宫。”
衣料珍贵,刺绣繁复,绣房足足花费一个月才将郁稚的夏裙制好了。
此时已过立夏,皇帝带着她轻装前往行宫避暑。
这一个月,行宫重新装葺,帝后的寝宫也改了位置,一切陈旧摆设统统换掉,郁稚踏入行宫时一双眼睛看不过来,总觉得处处都美轮美奂。
进入寝宫,郁稚环顾四周,一众家具摆设比梦中更华贵,可就是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萧歧:“过来更衣,换上骑服,朕带你去狩猎。”
上一世那段短暂的甜蜜时光,郁后喜欢狩猎。但今日人得同骑一匹马,这一世的郁稚什么都不会。
天暖洋洋的,皇家猎场多的是鹿与兔子。身后侍卫远远跟着,郁稚看着身侧两旁高大林木,越看越觉得熟悉。
“狩一头鹿,回行宫烤肉吃可好?”皇帝的心情也好,重生回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整个人身心舒畅。
郁雅点点头,若是要狩鹿,就该往右走。
果不其然,皇帝扯了扯缰绳,在山路分叉口选了右边那条路。
那些梦不是凭空而来,她从前一定来过行宫!
皇帝言出必行,带着郁稚也能追赶上麋鹿,只一箭就狩得一头公鹿!身后赶来的侍卫皆称赞皇帝射术了得!!
皇帝命侍卫门自行狩猎,不过一个时辰,一行人收获颇多。
“臣妾也想试试拉弓。”郁雅从皇帝手中拿过弓箭。
梦里的她会射术,自己猎得了一头鹿,她的手腕就是在狩猎时弄伤。
身后的男人无有不应得,教她拉弓,耐心十足,“把手放此处,右手曲肘,对准那只兔子,看到没有?”
郁稚使尽全力,拉不开那张弓!!
“可我在梦里就拉得开这张弓!”
“朕说了,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你身子受犀角香影响太深,如今握笔都无力,还是好好养着,往后朕再命人制一张精巧的弓给你可好?”
郁稚把弓还给皇帝,她对自己很失望,竟这样废物。
“那等臣妾恢复力气了,陛下再带我来?”
男人唇角轻扬,温和应下。
李勋也狩得了一头公鹿,其余人猎的或是兔子或是野鸡,侍卫们兴致盎然,队伍继续前行。
“陛下,方才为何选右边的道?”郁稚还是不死心,想验证。
“因为此处鹿多,左侧那边、”
“左侧过去树木茂密,有野猪是么?”郁稚昂起头问他。
男人微顿,此时李勋在两人身后道,“禀告皇后,左侧那树林里,确实很多野猪!”
郁稚惊喜不已,“比起鹿肉,野猪肉是不是更美味?”她就知道,自己来过行宫的!!
李勋:“是!一会儿臣等去猎一头,夜里在行宫架起炉子炖野猪肉吃!"
其他侍卫纷纷附和,“李统领你上次没来,陛下可是猎得了两头野猪!"
“你们带瓦罐了?”郁稚想说,附近有一条小溪,打了溪水回去炖肉更香!
此时皇帝神情不好,牵拉缰绳调转,“回行宫!”
侍卫们纷纷不解,皇帝狩猎通常要三四个时辰才尽兴,今日两个时辰不到。
郁稚:“诶?为何回去,不是要去猎野猪么?”
皇帝:“朕想起来有奏疏要看。”
皇帝昨夜不看奏疏,今日不看奏疏,偏偏这一会儿要看,他就是看不得她高兴,“陛下自己回去吧,臣妾想去猎野猪……………”
李勋:“陛下,不如臣选几个人留下陪皇后狩猎,其余人护送陛下回行宫?”
郁稚万分感激地看向李勋。
皇帝神情冷峻,再不复方才的愉悦,侧首问郁稚,“皇后会骑马么?”
“臣妾学学就会啦!”
李勋完全没察觉皇帝不悦,“臣可以教皇后骑马射箭!”
萧歧:“皇后安危重要,必需随朕回行宫!”
郁稚不肯,这一个月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皇帝,此时特别专横,郁雅推开他的手臂,自己跳下马匹,“陛下自己回去吧,臣妾回了行宫无事可做。”
除了李勋,其他侍卫都看得出来,皇帝不悦。男人眉宇微蹙,去揪郁稚,可她立刻跑开了,不肯跟他回行宫。
男人面色冷峻,不想在侍卫面前失了身份,“行,李勋,你们留下陪皇后狩猎,若天黑之前不能教会皇后射箭,朕唯你是问!”
侍卫门面面相觑,不等他们反应,皇帝自己策马离开了。
山间夜色朦胧时分,郁稚才回到行宫,她学会骑马,还学会了拉弓,只是近日病着没太多力气,不能亲自狩猎,等彻底恢复以后她一定要再来行宫!
回到寝宫之后,郁稚瘫到椅榻上,浅眠片刻,她听见推门声,再紧接着手腕就被揪住了,连着她整个人都被拉扯起来。
“听御医说你手伤了?”
皇帝身着广袖长袍,散着发,但这样闲散的衣着并没有令他看起来更温和几分,依旧凛冽肃穆。
“臣妾自己弄伤的。”郁稚道,“张弓时不小心被弓弦割到了。”
伤口不深,而且李勋已经传御医为她包扎。
“李勋失职了。”男人从眸光到语气都淡淡的。
郁稚:“不、不是、与他无关,他!”郁稚心急解释,“是臣妾自己弄伤的……”
萧歧打断道,“身为禁军统领,保护皇室是他的职责,皇后受了伤,那他就该罚!”
李勋自己已经跪在御书房门前请罪。
皇帝传见他,李勋一一叙述皇后受伤过程,求皇帝责罚。
萧歧审视着他,没追究郁稚手上那点小伤,反而问他,“你觉得皇后如何?”
李勋愣住,半响方答,“皇后娘娘她心地纯良、地位尊崇、”
“皇后很美貌是么?”萧歧问他。
李勋忽得有些慌乱,“皇后娘娘高贵贤良、
萧歧笑了,原来他以为的背叛不是李勋一时间的糊涂决定,而是经年累月的迷恋!
“你觉得朕对皇后不好?”
“臣万万不敢这么想!”李勋如临大敌。虽然他心中的确这么认为。皇后纯良,而皇帝他强势专横,不知珍惜。
“方才朕从皇后寝宫过来,朕说要罚你,皇后还为你求了情,说她受伤不关你的事。”
男人垂眸望着他,李勋神情微动。
“三十军棍。”萧歧吩咐下去。
李勋仰头不敢相信,再重的惩罚他都认,可是他身为禁军统领,该罚也是罚板子,军棍只用来处罚军中之人,皇帝怎么…………………
三十军棍,非死即伤。
此时皇帝话锋一转,“并非罚你失职,而是罚你对皇后那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
这一句无意将李勋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臣、臣没有、”他惊愕到连否认都没有了力气。那点龌龊的心思一直被他埋得很深很深,他自己都不敢承认!
萧歧笑问:“你敢说你对皇后没有心思?”
李勋哑口无言,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皇帝一定有读心术,他能窥探到人心中最深层的角落!
萧歧:“李勋,你守一辈子宫门来赎罪,永远都不要再踏足皇宫内苑一步。”
良久,李勋着身体叩头退下去领罚。听着廊下一声声的军棍,萧歧觉得自己这一世已算是心慈手软了,他只是把那个念头扼杀了,没有要李勋的命。
寝宫里,郁稚听芍药说皇帝罚李勋三十军棍,还搞了他禁军统领的头衔,贬他去守宫门,这太荒谬了,暴君他不讲道理。
可她是尝过他手段的人,深夜皇帝来未央宫,郁稚也没有敢为李勋鸣不平。
她沉默地睡下,等皇帝沐浴完上榻,来解她的寝衣,郁稚推脱说自己乏了,拿开皇帝的手,这已经算是她无声的反抗了。
“既然皇后乏了,就休息吧。”萧歧没有留宿,起身离开。
他竟然没为难她,郁稚微微舒一口气,安心入眠。其实这段时日两人鲜少亲近,郁稚知道是自己的缘故,时已立夏,天气渐热,皇帝跟火炉似的,她不喜欢靠近他,皇帝并没有太强势,只偶尔零星要一两回。
萧歧离开皇后寝宫,反向去了药房,李御医正在配皇后明日起要服的药。皇后已经许久未再做噩梦,皇帝前些日子命李御医减了药量,否则她今日哪有力气学骑马狩猎。
“皇后的药方,需再改一改。”
翌日清晨,郁稚独自用早膳,御厨将昨日猎得的鹿做成几道美味膳肴,鹿肉不含一丝腥味,郁稚多用了几口,而后再饮下汤药。
李御医的汤药最管用,她已经许久不做噩梦了。
晌午皇帝就传她去御书房读书。
“怎么来行宫游玩,还得读书?”
郁稚嘴上嘀咕,人还是很乖顺地去了皇帝御书房。听闻李勋挨了军棍,性命无忧,只是得养伤数月。
今日日头尤其好,郁稚到御书房,脊背额间就已经汗津津的了。
皇帝已在御案前处理政务。
萧歧今日着一身素雅广袖袍,长身玉立,神情专注,他本就丰神俊朗,从边疆回来大半年,麦色黝深的肌肤养得玉白几分,少了行伍之气,多了君王高深莫测之感,更显高贵俊美。
“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练字?”这低低的一声,郁稚心头微颤。
郁稚坐到案边,娴熟地翻开书册,不知为何,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练字到一半,有个字太繁复,她不会写。
“过来,朕带你写。”
御案很矮,两人都席地而坐,底下只铺着一层软垫,行宫本就是皇室避暑之地,随意自在,两人的衣角都堆叠在一处。
御案动了动膝盖,挪过去。
皇帝经常带她写字,大学很自然地包裹着她的手心,郁稚心头一颤,她觉得男人的掌心在发烫。
两人离得近,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男人的左臂很自然地垂在她腰侧,郁稚觉得,那肌理分明的手臂也是发烫的。
她的心间似燃起了一把火。
难道是因为今日天热的缘故么?不不不,郁稚寻找到了原因,今日早膳用了鹿肉的缘故!!御厨一定没有把鹿血放干净。
“郁稚,专心一点。”
她的心猿意马,很快就被皇帝识破了。他左手轻拍了她的腰肢,轻轻叫她回神。
真要命!
郁稚又端正坐好,告诉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好几回在榻上,皇帝也会像这样提醒她专心一点,那种时候他的眸底深邃,把她的心都要看化了………………
皇帝教完她这个字,郁稚又回到自己位置。
可她的心不住地跳动颤抖。皇帝握起笔,继续专注处理政务。他这样专注写字的模样,高挺的鼻梁,丰盈的唇,宽阔的肩,很让人不心动…………………
郁稚轻咬唇瓣,开始懊悔,自己昨夜为何要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