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军区第一幼儿园最近要组织一档庆六一的大型活动, 园长把任务分配下去, 每班需要上报两个节目。
作为祖国花朵儿第一经手的园丁,王老师最近这一段时间压力真的很大,前段时间, 某区校尉的儿子因为不小心磕了下,皮还没破, 她这月的奖金随风飘散——没了。
刚来的时候,园长就跟她交代了, 这里的孩子个个都是镀金镶钻的, 金贵得不得了,某某是哪取区首长孩子,某某某的爸爸又晋升了, 某某某, 还是书记孙子,a城第一纳税大户的外孙来着。
小王也不知道她上辈子修来什么福气, 大学毕业就分配到这里, 能伺候上这一窝子小主们。说到这,她就羡慕文化课的老师了,她是活动课老师,每天孩子们活动时,她就跟走钢丝似的, 生怕谁谁谁又出状况了。
一群娃娃捣乱得不少,会捣乱得也不少,折腾得她每天胆战心惊。
而这次, 园里组织活动了,要过来观看的家长的一个比一个牛,家长们都希望自己孩子得到表演机会,然而具体要怎么分配呢,头疼啊头疼。
小王同志仰天长啸信誓旦旦道:庆六一活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根据规定,园里有什么活动,都需要提前通知家长,一来呢,增加家长和老师的联系,二来,也可以提早预约,减少缺席数量。
小王翻阅着号码簿,按个打电话。
“边太太,您好,我是王老师……”
进了五月份,天气就变得燥热起来,夏子薇打开窗帘,虽然已经过了晌午,太阳仍然有些刺人。
上班摸鱼,她按了边疆的号码,没过多久,电话那边就传来好听的男音。
“咱妈跟着咱爸出国访问,所以今天你去接儿子下学把。”随边疆,夏子薇已经习惯称呼边父边母咱爸咱妈,边父边母也疼她,五年前醒来后,在她身体恢复差不多,就立马筹办起她与边疆的婚礼,两家都是有门面的人,婚礼场面大,而夏盛泉给的嫁妆也丰厚,房产股份车子,哪样都没少。
那头默了下,说:“爸说好了,他会去接的。”顿了下,“策南晚饭就在他家吃吧,等会我们吃完饭后再去爸家接回来就好。”
边疆嘴里的爸,指的是夏盛泉。
夏子薇“哦”了声,挂上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是边策南的小王老师,她以为又是儿子闯祸需要她去处理的事,所以头疼要不要转给边疆接。
不过这次小王捎给她是个惊喜,内容大致就是六一儿童表演节目上,她儿子担任了居然挑大梁的角色,要代替班里上台表演,表演项目最终商定是背诵诗歌。
儿子长脸,当妈的心情不错,早半小时下班,路过夏盛泉办公室,已经没有了人影,果然是去接边策南去了。
晚饭,边疆很高兴能享夫妻二人时光,美美地吃了晚饭后,就窝在沙发上抱着娇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
有些无聊的科幻片,夏子薇看到一半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不早了,我们应该要去接儿子了。”夏子薇推了推身边的人,提醒儿子还在夏盛泉那边。
“我们先做点别的事。”边疆假装听不到她的话,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不安分,饱暖思□□,好像说的就是他这个情况。
“南南挺喜欢外公的,让他在爸那里住几天也挺好。”
夏子薇抓住边疆已经伸进去的手,眉头微皱:“南南在他那边比在爷爷奶奶家还无法无天,夏盛泉会宠坏他的。”
边疆亲亲她的额头,摸摸她的脸:“宠不坏,如果我们儿子宠得坏,早坏了,上回他爷爷还表扬咱们南南有大将之风。”
夏子薇差点气背过去:“爷爷说的大将之风,就是召集那院里的小孩子集体逃课回来刨土打地堡的吗?”
边疆将她翻转身下:“随我,我小时候也爱刨土。”
第二天,夏子薇再驱车去夏家接儿子。边策南不爱去幼稚园,每天花样百出地都跟他闹肚子闹别扭要赖在家里玩电子游戏。不过现在基本上他的花招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因为如果他闹别扭,她二话不说,直接拎着他去园里;如果是闹肚子疼,拐个弯,路过军区医院一趟,再拎到园子,而且一般情况,医院大门还没有进去,小家伙就猴精似的抱她大腿说肚子不疼了。
所以边策南也学聪明了,开始三天两头盼着夏盛泉把他接回家小住一段时间,因为即使他逃课,外公虽然会教训他,但是从来不忍心打他,不像他妈妈,下手从来不会悠着点,还有他爸爸,有次罚他做俯卧撑,见面四岁大的孩子做俯卧撑吗?
多不靠谱的一对父母,每次想到自己爸爸妈妈的罪状,策南心里满满一堆幽怨。
夏盛泉现在重心已经不在工作上,明明还没有到退休年龄,已经喜欢上退休生活,有事没事,带上外孙外孙女短期旅行。
她瞧着想进夏家做女主人的女人还是很多,就问他要不要再找个伴什么来着。
因为这句话,夏盛泉跟她置气了,置气她无所谓,反正一直以来,她跟夏盛泉也没多亲,有时候她能感觉他想培养和弥补,但是夏盛泉越这样,她就越觉得膈应得慌,连忙让边疆把策南送过来玩几天,自己则是逃得远远的。
遗缺的亲情,也是需要适应的,明显她现在还没有适应好。
来到夏家,脚还没有进门,一个小鬼头就过来抱她大腿,笑容十足谄媚:“妈妈是来接南南回家的吗,南南好想妈妈呀。”
她把边策南拎到一边,然后到书房跟夏盛泉打了声招呼。
“我来接南南回去。”
夏盛泉点头:“昨天南南胃口有点不好,估计是胃胀了,你回去给他吃点健胃药。”
夏子薇应了声:“我上楼给他收拾书包。”说完,她就上楼帮这鬼头收拾书包去了。
收拾好书包下来,边策南又不见了,准又跑到夏盛泉书房闹他了,她往书房走去,就在要到门口时,正听到这样的对话。
“回家听话些,别惹你妈妈生气,如果你气坏她的身子外公会生气的……”
“南南很乖的,所以外公要记得给南南买游戏碟。”
情绪突然变得很怪异,她没有推开书房的门,反而来到客厅,夏家换了佣人,之前的王妈去了夏悠那边,现在是五年前请来的一个甘肃女人,姓张,丈夫在夏家的一个加工厂做事,孩子在这边上学,而她就来夏家做事。
“夏小姐要留下来吃饭吗,晚上做烙饼。”张姐问她,笑起来憨厚而真挚。
“不了。”张姐做烙饼的功夫一流,她倒想吃,不过晚上边疆已经在解放路新馆子订了位子,那家馆子被张亮和茉莉吹嘘这前所未有的美味,边疆已经惦记了好久了。
张姐点头,正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梳着漂亮的公主花苞头,看见她时,甜甜叫了声“小姨”。
夏子薇冲她笑了下,然后女孩走到张姐跟前,苦着小脸说:“张阿姨,我要吃巧克力,妈妈不让我吃……”
张姐挂了下西乐的鼻子:“小心蛀牙。”虽是这样说,不过张姐还是站起来取巧克力去了。
正巧遇见策南出来,就问:“策南要不要吃巧克力啊?”
策南摇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策南弟弟。”西乐跟策南打招呼。
策南:“西乐。”
可能夏子薇她自己都对称呼方面不注意,所以策南对大他几岁的小孩,从来没有叫哥哥姐姐的意识,这点边疆也由他,小孩子之间没必要计较称呼。
“过几天我爸爸要回来,你来我家玩好不好?”西乐发出了邀请。
策南“哦”了声,其实他很少去姨妈家玩,总觉得去那边后他很压抑,姨妈虽然会对他笑,但是他并不觉得亲切。
军区第一幼儿园这次六一活动是和市人民幼儿园共同举办的,场子选在第一军区的体育馆,夏子薇记得这体育馆开馆以来,基本都是用来给歌星办演唱会,这次幼儿园搞个六一活动,场面弄得那么壮观,想必定是拉了不少赞助。
儿子要上台那天,边疆给儿子穿上了爷爷奶奶定做好的小礼服,她负责给儿子化妆。
边策南不喜欢化妆,被她强制性按住在他脸上涂抹:“我不化妆,男人是不化妆的。”
她捏了下儿子脸蛋:“舞台装懂不懂,男人怎么就不能化妆了,以前你爸在校主持节目,也是带妆的,照样画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立在边上的边疆:“我没化……”
策南哇哇大叫:“爸爸说没化妆,所以策南也不化。”
夏子薇转头瞥了眼边疆。
边疆:“我化了……”
夏子薇满意了,然后抬起儿子的下巴,审视儿子的整体妆容,顿了下,她征求孩子他爸的意见:“有没有觉得腮红太淡了?”
边策南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的老爸,
边疆轻咳两声:“还好还好。”
她抬抬边策南下巴,若有所思说:“你说要不要用口红代替腮红?”
小南南:“o(>n<)o”这样的母上伤不起伤不起啊。
幼儿园给家长的只有两张票,夏子薇和边疆各自一张,所以几位长辈是没有分到票的,不过夏盛泉作为赞助商,可以免票,边母作为儿童身心健康发展委员会的特邀嘉宾所以也是不需要票的,最后落单的边书记感到非常气愤,亲自打了个电话给园长,控诉幼儿园考虑不周,紧张得园长亲自把票送过来。
边策南背诵的诗歌叫《今天是新的一天》,诗歌并不长,长长短短,大概也就十来句话,不过她还是很担心,因为是英文的。
老实说,教策南的英文老师很不错,口音纯正,隐隐还带着牛津腔,而在学英文这块,儿子也没有遗传她的废材,反而像边疆,在口语这块很强,叽里咕噜也能讲一大串。
不过她这个儿子虽然聪明机灵,性子确实丢三落四,如果上场的时候,忘词了,怎么办?
边疆说她是白担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瞪了眼边疆,不去理会,转身又对策南说:“南南,要不再背一遍给妈妈听听?”
“your tomorrows arebrightyou wantmake them……”刚背一句,边策南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背了,忘词了?”她问。
边策南摇摇头:“口干,不想背了。”
在边策南一上台,边书记就开始拿起摄影机对着台上拍摄,这几年边书记爱上摄影,去年他的作品还在省摄影展拿了个铜奖回来。边疆说他爸是在她生了策南之后爱上摄影,因为有事没事就喜欢给孙子拍点什么。
策南上台了。
“大家好,我叫边策南,来自军区第一幼儿园甲二班,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节目是诗歌背诵,来自donna levine的《todaya new day》
前面有人带头鼓掌,是夏盛泉,还没有开始表扬,他就先举起了大拇指,赞助商的位置很前排,他的一举一动很吸引人注意。
顿了顿,策南开始背诵了。
“your tomorrows arebrightyou wantmake them.”
“ thereno reasoncarry the darknessthe past with you into today. ”
“todaya wonderful new experience……”
两分钟的诗歌背诵结束后,全场热烈鼓掌。
边疆转头对她笑,左手搂着她的肩膀,右手举起来对儿子做肯定的动作。
小薇,这是我们的儿子,虽然调皮,但是聪慧,然后也常捣蛋,但同样很孝顺。
坐在他们前排的是边书记,书记边上坐着第二区首长,两人说起了话。
“策南很厉害啊,他爸妈教得真好。”
边书记也不谦虚,认同地点点头,然后想起要回赞了几句便说“你们家的张树也不错啊,长得像张亮吧。”
……
晚会结束,策南已经趴在爸爸的肩头睡着了,从散场的体育馆出来,头顶是是黑丝绒般的夜色,一轮弯月躲在云影后面,虚虚笼笼。
她拉上他的手,说:“儿子一板一眼的模样,跟你以前当班长时候还真像。”
他歪过头对她笑,因为怕吵醒肩膀上的小家伙,歪头的时候格外小心。
“有句话,好像叫虎父无犬子。”
她弯弯嘴,然后听到他将诗歌的最后一句念了出来。
“todaythe dayunderstand yourself andgive yourself the love and the patience thatis the daymove forward towards your bright tomorrow.”
她在心里也念了一遍,诗句的意思是:今天你要了解自己,给自己足够的爱心和耐心,今天你会勇往直前,奔向那灿烂的明天。
灿烂的明天,因为世上有这样一个他,她感受到了金子般的人生,不管以后如何,相爱的心都是坚定的,拥有你,开始拥有金色人生。
……
路灯将影子拉长,隐隐约约有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像蚕嚼动桑叶的沙沙声,格外柔,就跟今晚的月光一样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