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879:独行法兰西第143章衣锦还乡_wbshuku
第143章衣锦还乡
第143章衣锦还乡
佩蒂说的不错,八月的巴黎像一口密不透风的巨大蒸笼,热得发狂。
太阳刚爬上东边的屋顶,沥青路面就开始融化,马车驶过会留下深深的辙痕,混着马粪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塞纳河不过清澈了两个多月,如今的水位降到了一年中的最低,裸露的河床泛着青黑色,腐烂的水草与垃圾在烈日下发酵,臭气顺着风势弥漫到整个城市。
莱昂纳尔推开窗户想透透气,却被一股浓烈的氨气呛得连连咳嗽——
街对面的马厩清理不及时,厚厚的马粪已经堆到了人行道上,绿头苍蝇嗡嗡作响地盘旋在上方。
“这鬼天气。”艾丽丝端来一盆凉水,用毛巾擦拭着佩蒂的额头,小姑娘的脸颊已经长满了痱子。
报纸上再次充斥着关于“巴黎之臭”的报道。
《费加罗报》刊登了医生们的联名信,警告“高温与污秽可能引发霍乱”,建议市民“避免在日落前外出”。
巴黎几乎所有的沙龙、舞会和戏剧都停办了,能离开的人都离开了——今年他们晚走了几天,还是因为那场驱魔仪式。
艺术家们一方面要避暑,另一方面酷热的天气也让他们饱受梅毒症状的困扰。
「福楼拜家的星期天」,刚进入八月就没了消息。
居斯塔夫·福楼拜回到了鲁昂附近的康特勒小镇,躲在在克罗瓦塞别墅,与自己的顽疾作斗争。
他的情况尤其糟糕。
莫泊桑去鲁昂探望他时,这位大作家正躺在乡间别墅的阴凉处,腿上盖着浸了药水的布巾。
他愤愤不平:“那些该死的脓疱,在巴黎根本没法好好写作。”
他的书桌上散落着《布瓦尔与佩库歇》的手稿,字迹因颤抖而显得潦草。
但他的这个学生,此时下体也布满肿块,两条腿和整个屁股都因为涂碘化汞而变成了蓝色。
福楼拜建议:“居伊,试试水蛭和灌肠吧,我觉得颇有效果……如果不行,再试试放血……”
左拉也离开了巴黎,带着家人去了马赛。
他在给莱昂纳尔的信中描述:
这里的海风至少是干净的,不像巴黎,连呼吸都觉得在吞咽腐肉。
他还提到,自然主义文学小组的年轻成员们大多去了诺曼底或布列塔尼。
只有于斯曼那个怪人,宁愿闷在巴黎研究中世纪的手稿。
「星期四晚餐会」和「梅塘夜会」自然也就告一段落。
没有了这些人,「沙尔庞捷的星期二」当然办不成了。
巴黎1879年的社交旺季划上了句号,再次开启就要等到凉爽的秋季了。
窗外传来马车夫的咒骂声,大概是车轮又陷进了融化的沥青里。
莱昂纳尔拿起羽毛笔,开始给两位邀请者回信——无论去哪里,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巴黎都是当务之急。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灰蒙蒙、被热浪扭曲的巴黎天际线上。
去罗昂伯爵的城堡?意味着无尽的应酬、虚伪的奉承,以及可能卷入更深的政坛漩涡。
随罗斯柴尔德夫人去意大利的别墅?那暧昧的暗示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一个更清晰、也更迫切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回家,回阿尔卑斯山脚下的蒙铁尔小镇。
那里有凉爽的山风,有清澈的溪流,有熟悉的乡音,更有他许久未见的家人——他那因被骗而愁云惨淡的父母,还有深陷情伤姐姐伊凡娜。
骗子虽然遭受了远超想象的惩罚,但他给受害者留下的创伤一时半会还不能抚平。
莱昂纳尔不可能永远躲着自己的家人,现在回去时机刚好。
打定主意,他立刻开始筹划。
首先是如何安置艾丽丝和佩蒂,艾丽丝身份敏感,佩蒂不适合长途跋涉,都不能同去。
但把她们留在这闷热的公寓既受罪,也不安全。
他想到了爱弥儿·左拉。
左拉夫妇已去了马赛避暑,但他的梅塘别墅应当还有厨娘和仆人留守。
那里地处郊区,环境清幽,远比巴黎市区舒适安全。
他立刻去邮局给左拉先生打去电报,简要说明情况,请求允许将艾丽丝和佩蒂暂时安置在梅塘小住,直至他返回巴黎。
莱昂纳尔相信慷慨、好客的左拉先生不会拒绝。
接着,他又给拉拉涅的邮局发了一封电报,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将在几日后回到家乡。
做完这一切,他才向艾丽丝和佩蒂宣布决定。
“回阿尔卑斯?”艾丽丝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当然想念家乡的空气和山水,但她更担心会给莱昂纳尔带来麻烦。
莱昂纳尔语气温和:“你和佩蒂不去,我已经写信给左拉先生,让你们去梅塘住一段时间。
那里有花园,有树荫,比这里舒服得多。等我从阿尔卑斯回来,就去接你们。”
艾丽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感激,也有几分失落。
佩蒂听说能去乡下别墅玩,倒是兴奋了起来,暂时忘记了痱子的瘙痒。
左拉的回信通过电报很快传来,简短而热情:
梅塘欢迎两位女士,已吩咐管家准备。旅途顺利。爱弥儿·左拉
收到电报后的第二天,莱昂纳尔就亲自送她们前往梅塘别墅,然后又回到「圣拉扎尔火车站」,买了前往阿尔卑斯的联程票。
从巴黎乘坐火车到阿尔卑斯没有直达的班次,需要从里昂换乘。
前往里昂的火车在早晨七点发车。莱昂纳尔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走进一等车厢,这里座椅是皮革材质,上面铺着浆洗过的亚麻布套。
每四个座位一个小包厢,比起三等车厢简直如天堂一般。
特别是一等车厢还设有两个独立的卫生间——这对于超过10个小时的长途旅程来说非常重要。
由于每站之间的距离增加,憋不住的情况时有发生。
三等车厢的乘客,无论男女,都只能去车厢尾部的连接处,手把栏杆,凌空撅臀,自由飞翔。
如果遇上大转弯,便会让前后车厢的乘客饱览春光。
一等车厢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不过票价也高达60法郎。
莱昂纳尔对面坐着一位佩戴荣誉军团勋章的老先生,正用银质小刀仔细地削着苹果,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细线。
“去里昂?”老先生递来一半苹果,面露笑容。
莱昂纳尔受宠若惊,接过苹果:“更远些,阿尔卑斯山区——多谢了。”
老先生眯起眼睛:“阿尔卑斯是个好地方,我年轻时在「萨伏依」服役,那里的空气能洗干净灵魂。
不像巴黎,连鸽子都在咳嗽。”
火车鸣响着驶出城市,工厂的烟囱渐渐被田野取代。
莱昂纳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小麦田已经收割完毕,留下整齐的麦茬,葡萄藤沿着山坡铺展开来,一串串紫黑色的果实沉甸甸地低垂着。
在这酷热的夏季,法兰西的乡村在高温里呈现出一种慵懒的丰饶。
十二个小时后,火车抵达里昂车站。
莱昂纳尔没有去城中闲逛,而是就在火车站旁边的旅店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莱昂纳尔登上了前往阿尔卑斯的支线小火车。
这列火车只有五节车厢,车头喷出的白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随着火车在蜿蜒的山谷里缓慢爬升,海拔渐高,空气也变得凉爽起来。
窗外开始出现裸露的岩石、大片的森林和纱巾般的云雾。
莱昂纳尔打开车窗,山间的凉风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的浊气,也吹散了他心头的烦躁。
八个小时后,火车抵达拉拉涅车站。这是一个只有月台和小木屋的车站,站长兼售票员正用抹布擦拭着站牌。
莱昂纳尔刚走下火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车站门口的大树上挂着红布横幅,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
欢迎我们的骄傲,著名作家莱昂纳尔索雷尔荣归故里!: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