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入侵_第一百五十七章她叫巧巧_玄幻小说_顶点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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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她叫巧巧
苏迩闭目,内心的不安却同潮水一样汹涌。
他挥了挥手,示意车夫退下。
当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后,苏迩再次瘫坐在座椅上,身体不住颤抖。
他望着星空,仿佛能从中看到一张嘲弄的脸。
但...
春风拂过荒漠,绿洲边缘的沙土微微颤动,仿佛大地在呼吸。那粒纯白的种子早已沉入深处,与地脉相连,悄然萌发。根须如银线般蔓延,向上探出嫩芽时,竟泛着微弱金光,像是承接了星陨之夜最后一道余晖。
苏羽坐在屋檐下晒药草,动作轻缓而专注。程巧巧靠在一旁竹椅上,手中捧着一本新买的画册,笔尖游走于纸面,勾勒出一座小桥、一湾溪水、两棵并肩的老树。她没有抬头,却忽然笑了:“你说,今年春天会不会特别长?”
他抬眼望天,云淡风轻,北岭方向的阴云已彻底散去。“比往年都长。”他说,“因为有人终于肯走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脚步声不是寻常村民的拖沓,而是极轻、极稳,像踩在时间缝隙里。苏羽指尖一紧,手中晒筛几乎脱手。
来人是个老者,布衣粗履,背负一卷残旧竹简,面容枯瘦却不显疲态,双目清明如古井无波。他在门口停下,不请自入,只轻轻将竹简放在石桌上,道:“守梦人,该续谱了。”
程巧巧抬头看向苏羽,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苏羽却神色平静,缓缓起身,行了一个近乎失传的礼节右手覆左胸,低头三寸。
“您是‘记梦师’。”
老者点头:“最后一任。”
空气骤然凝滞。记梦师,传说中庭园建立之初便存在的职司,负责记录所有进入梦境者的执念轨迹,编织成《心梦录》。百年前庭园崩塌,此族随之隐没,世人皆以为断绝。没想到今日竟现身于此。
“为何现在出现?”苏羽问。
“因新种已生。”老者打开竹简,黄褐色的叶片上浮现出流动文字,竟是以血为墨、以魂为笔所书,“断念莲重生,意味着旧规则终结,新秩序即将开启。而你,既是终结者,也是引路人。”
他指向程巧巧手中的画册:“她画下的每一笔,都在重塑现实。你以为那是普通涂鸦?不,那是‘愿象’的雏形尚未命名的世界投影。”
程巧巧怔住,低头看自己刚完成的图画。溪边老树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画面站立,左手抬起,掌心朝外,似在告别。
月牙胎记清晰可见。
“她回来了?”程巧巧声音微颤。
“不是回来。”老者摇头,“是延续。她选择了自我放逐,但她的选择本身,也成为新的执念源头。人们开始梦见‘那个走出庭园的女孩’,渴望效仿她,却又害怕孤独。于是,新的庭园正在千千万万个梦中重建。”
苏羽闭上眼,识海翻涌。他早知这场战争不会结束,只是未曾想到,胜利的方式,竟是让敌人借着光明重生。
“所以你们要我做什么?继续封印?斩断一切思念?”
“不。”老者合上竹简,“我们要你成为第一个‘醒梦人’既可入梦,亦能觉知梦非真;既能共情执念,又能抽身而出。唯有如此,才能引导他人真正告别。”
“可我已经是守梦人。”
“守梦人护梦,醒梦人破梦。”老者目光如刀,“你母亲没能完成的转变,你必须完成。否则,哪怕黑蔷薇凋零,也会有白玫瑰绽放,换一副温柔面孔,继续吞噬不愿醒来的人。”
风穿堂而过,吹起程巧巧鬓边碎发。她忽然开口:“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呢?如果我没有见过庭园,不知道这些事,还能不能和他好好过日子?”
苏羽转头看她,眼神柔软如初春溪水。
“能。”他说,“但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爱会变成牢笼,回忆会化作锁链。正因如此,我们的相守才更有意义不是因为离不开,而是明明可以走开,却依然选择留下。”
程巧巧笑了,眼角泛光。她将画册递向老者:“那我把这幅画给你。不是作为‘愿象’,只是作为一个女人,送给未来某个迷路孩子的礼物。”
老者接过,郑重收起。临行前,他留下一句话:
“三日后,月蚀之夜,请赴‘空镜潭’。那里有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道印记,也是通往‘心庭’的钥匙。”
待其身影消失在村口,程巧巧才低声问:“你会去吗?”
“必须去。”苏羽握紧青铜指环,裂痕依旧,但内侧那行小字如今不再发烫,反而沁出淡淡暖意,“父亲当年封印庭园,却不敢直面自己的执念他不愿接受母亲死去的事实,所以造出了那么多虚假梦境。我不能重蹈覆辙。”
“那你怕吗?”
“怕。”他坦然承认,“怕看见他跪在雪地里的样子,怕听见他一遍遍喊‘回来吧’的声音。但我更怕的是,有一天你也变成那样的幻影,而我还在梦里不肯睁眼。”
第三日黄昏,天地渐暗。月亮边缘开始被阴影蚕食,宛如被无形之口啃噬。
空镜潭位于七迷村西南二十里,是一处终年无波的深水洼,传说水面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秘密。苏羽独自前往,背上背着一只青布包裹,里面是他十年来收集的所有与庭园有关的信物:半块烧焦的木牌、一张泛黄的儿童涂鸦、一枚染血的铜铃,还有母亲临终前握在他手里的那片干枯花瓣。
潭水如墨,倒映着残月。他盘膝坐下,取出断念莲花瓣,置于掌心,默念守心印咒语。
刹那间,水面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竟浮现出无数交错的画面:
父亲在实验室中疯狂书写公式,试图用灵能逆转生死;
母亲躺在病床上,手指艰难地刻下指环上的字迹;
他自己抱着幼年程巧巧,在火场废墟中冲出浓烟;
还有那个小女孩,在一片灰白空间里,一次次重建孤塔,直到塔顶开出一朵黑蔷薇……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扇门前正是地底石门,门缝中渗出微光,铭文闪烁:
“待真心者自愿步入黑暗,光明自会降临。”
“我来了。”苏羽低语。
他割破手腕,鲜血滴入潭中。血珠未沉,反向上浮起,化作九点星光,围绕他旋转不息。这是守梦人最高仪式“献忆之祭”,以自身最深刻的记忆为引,唤醒沉睡的真相。
潭水轰然炸开!
一道巨大虚影从水中升起,赫然是他父亲的模样,身穿白袍,眼神冷峻,周身缠绕着复杂的符文锁链。
“羽儿,你不该来的。”
“你若踏入心庭,便再无法回头。你会看见一切,包括你自己最不愿承认的部分。”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苏羽直视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你说我不敢面对执念。可你呢?你封印了母亲的灵魂,让她困在回音井中百年,只为让她‘永远活着’。你才是最大的迷失者。”
父亲沉默片刻,终是叹息:“我以为我能改写命运。可到头来,只教会了你一件事有些离别,注定无法挽回。”
话音落下,虚影消散。潭水中央缓缓升起一块晶莹石碑,通体透明,内部流淌着金色液体,形如血脉。碑面浮现一行字:
“心庭之钥,不在外物,而在舍弃。”
“放下守护之名,方得自由之身。”
苏羽怔住。
原来所谓的钥匙,并非用来开启什么,而是让他亲手摧毁最后一道防线他对“守梦人”身份的执着。
他想起程巧巧昏迷前说的话:“你的爱太深,深到成了枷锁。”
是啊,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她,实则是在用责任、使命、记忆的重量,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哪怕她说愿意,他也从未真正问过:如果可以选择平凡一生,你还会选我吗?
泪水无声滑落。
他举起青铜指环,对准石碑,用力砸下!
“咔”的一声,指环彻底断裂,碎片飞溅。与此同时,识海剧震,十年记忆如潮水退去那些他刻意铭记的誓言、训练、任务指令,尽数崩解。他不再是守梦人。
石碑缓缓下沉,潭水恢复平静。而在远方天际,月蚀结束,清辉洒落人间。
当他回到七迷村时,已是黎明。
程巧巧站在院中等他,手里拿着一把新栽的花苗,洁白花瓣,中心一点金蕊正是断念莲的幼株。
“你做到了?”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他笑了笑,伸手接过花苗,种进土里,“也许我只是放弃了某种执念。但至少现在,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一句:我想陪你变老,不是因为我需要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扑哧一笑,眼里含泪:“这话怎么说得这么笨?”
“因为我本来就很笨。”他拉住她的手,“以后不会再替你做决定了。你想画画,我就研墨;你想远行,我就背包;你想忘记过去,我们就重新开始。”
她靠在他肩上,低声道:“其实……我已经开始画新的故事了。这次不是孤塔,是一座小镇,有集市、学堂、还有一家卖糖糕的小铺子。我们住在那里,每天早上你叫我起床,我说再睡五分钟……很普通的那种生活。”
“那就画下去。”他说,“我会看着它一点点变成真的。”
数月后,春意盎然。
绿洲扩大了一倍,断念莲开遍沙丘,洁白花朵随风摇曳,每一片花瓣都映照出不同的笑脸有孩童、老人、恋人、旅人……他们曾在梦中挣扎,如今终于醒来。
而那本《心梦录》残卷,静静躺在归心祠遗址之下,已被新长出的藤蔓覆盖。无人再去翻阅。
至于那个小女孩,再也没有出现。有人说她在北方建立了孤儿院,专收那些夜里总做噩梦的孩子;也有人说她化作了风,每年春天都会悄悄拂过七迷村的屋檐,敲响那枚铜铃。
苏羽和程巧巧依旧住在小院里,日子平淡如水。他不再修习任何秘法,只是每日采药、晒药、帮邻里看病;她则继续画画,有时画风景,有时画人,偶尔也会画一座孤塔,但总会在旁边添上一扇开着的门。
某夜,两人并肩坐在屋顶看星星。
“你说,庭园真的消失了吗?”她问。
“没有。”他望着银河,声音平静,“只要还有人舍不得告别,它就会存在。但它再也不能强迫谁留下了。因为现在,每个人都知道醒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醒了,却假装还在梦里。”
她点点头,忽然指着天边:“快看!”
一颗流星划破夜空,坠向远方沙漠。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星雨纷飞,如同天空在流泪。
他们在星光下相拥,久久不动。
而在大地深处,那株新生的断念莲根系继续延伸,穿透岩层,触及一道古老石门。门缝中,黑蔷薇的残烬随风化尘,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嫩绿的新芽,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这一次,它向着光生长。
春天来了,且不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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