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武鹏举拦着杨氏不许进去,也不许出声,一行人就在那静悄悄地看杜清檀看病。
先还像模像样的,跟着就见她仰头望天,一脸生无可恋,话也不说。
武鹏举就小声道:“多半是不会。”
杨氏虽不想让侄女做这个,却不愿她被人嘲笑,因此很是生气,却又不敢得罪他,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武鹏举看出来了,就道:“您这是不服气呢,好好一个小娘子,做这个不合适,我还是回去罢”
正说着,就听杜清檀慢吞吞地道:“罢了,我这有个方子,最简单的那种,花不了多少钱,先给孩子用上,过两日待我配好了药,来我那里拿。”
杨氏瞟一眼武鹏举,腰杆立时硬了两分。
“花几个钱,去买11粒使君子,4钱炒谷芽,加三片生姜,三碗水煎成一碗,给她服用。”
杜清檀起身寻找洗手的地方,却见这家连个正经洗手盆都没有。
王娘子咋呼着叫周娘子:“赶紧弄清水给五娘洗手,不是我说你,看看你家兰娘,那手伸出来,指甲缝里全是污泥也是五娘心善不嫌弃。”
周娘子红着脸不说话,从厨房里端出半个烂瓦盆,恭敬地请杜清檀洗手。
采蓝连忙上前帮忙,杜清檀淡淡地道:“这病是从嘴里进去的,若是不注意清洁,不爱洗手,吃生水生食,还会反复得,这次还算好,遇到严重的,长虫钻进胆道里,那才要生生把人疼死。”
周娘子诉苦:“什么都要花钱,水也要花钱买”
杜清檀没再劝。
她这人有个怪脾气,只尽应尽之责,绝不强按牛头饮水。
说到底,人各有命。
周娘子看出来她不高兴,讪讪地道:“那什么,我们以后尽量注意,杜大夫这里,不知诊金怎么算”
杜清檀撩起薄薄的眼皮子:“你有多少钱”
周娘子伸出粗糙的手,亮出掌心里的5文钱。
杜清檀象征性地捏走1枚钱:“余下的去给孩子买药。”
周娘子欲言又止:“那,过后还能来您那儿取药吗”
杜清檀还没出声,王娘子已经一个爆栗弹了过去,喝道:“哟你可真敢想1文钱够干嘛呢诊金都不够,你还敢问人要药干脆明火执仗去抢好了”
周娘子面红耳赤,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兰娘紧紧抱住母亲的腿,惊恐地看着王娘子和杜清檀。
杜清檀淡淡地道:“药可以拿,我家围墙垮了一角,你家出个人去做这件事,材料我们给。”
周娘子高兴起来,激动地给她鞠躬道谢,又要孩子跟着鞠躬。
“倒也不必,各取所需罢了。”杜清檀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外偷窥的武鹏举和杨氏。
她快步走出去,四处张望:“你们怎么来了独孤呢”
武鹏举道:“他病了,让我来接你。你这”
他指指周家的小女孩儿,“这么简单就行啦”
杜清檀道:“我有复杂的,但她吃不起。”
乌梅丸,需要10味中药合成,里头还会用到人参。
再不然就是一个使君子瘦肉汤,这是药膳的范畴,对症,但里头会用到猪瘦肉,也是有钱有根底的人吃的。
所以她只能把这道药膳里头的肉去掉,只留最简单便宜的药物。
武鹏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回,道:“你还挺心善。要不别做了,挣不到钱还要倒贴,图什么”
杜清檀很自然地接上话头:“也不都是穷苦病患,若是遇到梁王和十一郎这样富贵又心善的人家,还是能补贴家用的。”
“”武鹏举没话说,倘若他不多给她点诊金,难道就不心善啦
“你这人,怎么和独孤一样”他说。
却也没有生气。
杜清檀功利地冲他笑了笑,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沁着冰雪质感,长而妩媚的凤眼里水汽氤氲,柔弱又美好。
武鹏举没敢多看,急急忙忙地道:“独孤非得让我带车来接你,你会不会骑马呢”
杨氏正想说不会,杜清檀已经很平静地道:“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就能学会了。”
“那,那改天叫独孤教你,骑马方便。”
武鹏举让人把马车赶过来,和杨氏说道:“夫人,您这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杨氏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去了。
既然不肯听她安排,还得自己去走这路。
“独孤生了什么病他住哪里”杜清檀带着采蓝上车坐好,不免关心一二。
武鹏举道:“住我家呢,放心吧,有极好的大夫给他瞧病,我家下人也还得力。”
杜清檀便不再多话,转而闭目养神。
长安城,东贵西富南贫贱,往北住的是皇家。
武鹏举这位姐姐武家子显贵,理所当然地住在了距离皇城很近的崇仁坊。
因着家里有三品大官,直接对着坊墙外开了门,一路进去又宽又远,下人多如牛毛。
采蓝有点脚软,低声问道:“五娘,梁王府是不是也这样”
杜清檀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过淡淡地“嗯”了一声,以作敷衍。
还是武鹏举看不下去:“梁王府比这个大多了”
“还要更大”采蓝有点激动。
“出息”武鹏举鄙视她:“这样没见识,丢你家五娘的脸。”
“丢谁的脸啊”
高亢明亮的女声响起,体态丰腴、簪金戴银的武扫,颇为倨傲。
“是那位杜家五娘京兆杜氏女”
杜清檀泰然自若:“是我,京兆杜氏五娘,见过夫人。”
身为郡王之女,武八娘没有封号,但也养成了她目下无尘、习惯被人吹捧的性子。
因见杜清檀不卑不亢,并未谄媚上前讨好自己,武八娘颇有些不爽:“你出身名门,不在家好好待着,偏要抛头露面行什么医,也不怕丢了家族门楣的脸面”
杜清檀淡淡一笑:“圣人说,女子未必不如男。家中伯母老迈,堂弟年幼,我便该立世养家。护得亲眷安稳,才是撑立门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