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间山川灵神地衹,虽是人皇封敕,但也并非全都听奉人皇之命,”
那仇鬼小心道:“天波侯贵为公侯,也是稷廷命官,当知听调不听宣。”
“事实上,这天下泰半灵神地衹,都是受人皇之敕,听人皇之调,却不遵人皇之宣命。”
“真正能御令山川灵神地衹的,还是天府。”
“从上古以来,便是如此。”
“人道虽兴,却终究还在天之下,难以尽掌乾坤。”
“天府在当年天命消隐之际,为避人道大势,也随之隐退天上青冥,却仍留下了几位司值仙官于人间,监察人间大地,万物生灵。”
“上古时,天下山川灵神地衹,皆入天府神籍,即便人道大兴,大敕阴阳诸神,但,除了那些新得人皇业位的灵神外,却有不少都还是受天府节制,尤其是自上古便存的那些”
仇鬼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偷眼看向江舟。
江舟知道其意。
那些灵神,终归是出于天府,“老领导”虽然暂退,但人家还没死。
虽说人走茶凉,一朝天子一朝臣,人道大兴,“天”却还没凉。
甚至虽然隐退,却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给面子,尊你一声人皇。
真若有事,这些“神”全都会变成二五仔,带路党。
仇鬼小心翼翼道:“天波侯,小鬼说这些,绝无他意,只是恰好知晓此事,也知晓天波侯仁心厚德,心念苍生,必不会放任治下子民百生受难,”
“但这职司仙官,毕竟是仙,而且还有九天青冥之上的天府,若是天波侯想要查清此事,不妨以礼求见,万万不要冒犯了仙官。”
江舟笑道:“听你的意思,这几桩案子不是这仙官所为”
仇鬼面色大变,惊恐地连连摇手:“天波侯慎言”
“小鬼何曾有此意”
“司职仙官乃天府真仙,岂会做出此等邪行恶事”
“仙官虽有职司,却都是逍遥之仙,从古至今,未闻有涉足红尘之时,人间若无大祸,是断不会出手的。”
仇鬼哭丧着鬼脸:“小鬼的意思,仙官执掌诸多灵神地衹,各司其职,其中未尝没有不孝之辈,利用职司之便,获知这先天阳灵诞降时辰,”
“天波侯不妨前去求见仙官,请得仙官出手,此事必能水落石出,还那些惨死妇人一个公道。”
江舟笑道:“行了,本侯随口一言罢了。”
旋即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只是一句话罢了,你如此惊惧,看来你幽冥之中,也有不少阴神受那仙官左右吧”
仇鬼一惊,连忙道:“我兄弟只是区区一介鬼使,助人间学子了却恩仇,岂敢妄测此等大事还请天波侯念在我兄弟如此诚心的份上,留一条活路吧”
说着,拉着恩鬼一起,又叩拜起来。
“你们这两个鬼东西所言不实”
江舟身后的枷鬼将狞笑着,满头惨绿鬼发飞扬,状极可怖。
缚鬼将也朝江舟道:“少师,恩仇二使受贡院浩然华章滋养,聚人道功德一身,于幽冥之中业位可不低。”
“这两个鬼东西也不像它们现在表现得这般不济,其道行只在幽冥各殿长史、判官之下,要不然,岂会得知天府仙官此等隐秘之事”
“它们此番言语,可不一定安着什么好心。”
说着,也张开獠牙大口,枯黄须发飞扬,与枷鬼将一般,欲择鬼而噬。
恩仇二鬼神色大变:“天波侯明鉴我兄弟当真无此心,也不敢存此心啊”
“行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念在尔等在贡院多年,颇有功德,本侯暂时还不想动你们。”
江舟摆摆手,挥退枷、缚二鬼将。
目光扫过二鬼:“不过,尔等算计本侯之事,本侯记在心里,本侯也不逼你们说出那幕后之人来,”
“冤有头债有主,本侯自会去寻那人算账,但你们两个今后若还有别的心思,让本侯发现,那就休怪本侯心狠手辣。”
“谢天波侯”
“不敢不敢”
二鬼连声道。
江舟收回目光,不再看它们,朝二鬼将道:“你们先行回去吧。”
“是,少师”
二鬼将领命而去,钻入阴司门户之中,很快不见踪影。
江舟转身朝文昌阁遥遥一礼,便大步走出贡院。
待他走后,恩仇二鬼相视一眼,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仇鬼惊叹道:“这位天波侯的道行进境之速,真是不可思议”
恩鬼也是心有余悸:“可不是吗秋闱之时咱兄弟还自信能与他抗衡,也不怕他找上门来,这才过了多久咱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仇鬼沉声道:“不止如此,阴间传闻,他有敕封鬼神之能,幽冥诸殿两次震动,都与其有关,本以为是谣传,但从那两尊鬼王来看,怕是空穴来风,当有其因”
“人间动荡,幽冥怕也是难得安稳了”
二鬼叹惜,突然神色一变,怪叫一声,化作两篷黑雾瞬间消失。
却原来是文昌阁中,那垂落的帘幕不知何时,似被风吹起,又显露出其中的诸子灵牌。
江舟从贡院出来,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微亮,街上已经开始出现了许多忙碌的身影。
想了想,便欲回江宅。
恩仇二鬼所说的那个仙官,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倒不足为奇。
只是他也不可能真就这么鲁莽地找上门去。
毕竟是“仙”,虽然不知道这个仙到底有多少水分,却也定是不好招惹,而且也不知其性情,就算他自恃依仗,也不好就贸然寻上门去。
“江舟”
过了片刻,江舟回到江宅外,突然蹦出一人。
如今江都地界,也只有燕小五这货会这样乍呼。
他竟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四处张望,神色鬼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到江舟,便一下蹿了过来,拉着江舟小声又紧张地道:“喂你小子怎么敢把她给招家里来”
“你不怕那位圣女知道,让你家后院起火啊”
江舟满头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他此时已经发现了自己院中多了一个人,不由眉头一皱。
“小胖子,这你就说错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院中传出:“江郎心里可是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是那个小贱人不知羞,来纠缠江郎,”
“不过,男人嘛,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只要江郎你对人家好些,人家大度一些也是无妨,但我要做大的,那小贱人就做个小的吧,呵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阵阵,直听得燕小五呲牙咧嘴。
江舟走到门口,看着斜斜倚卧在双树下的矮榻上的薛荔,正蜷曲着双腿,将一双鞋蹬在一边,光着脚丫,露出十个白润的脚趾,正调皮欢快地跳动着。
见到江舟走来,也不躲避,露出明媚的笑颜:“江郎,人家给你的消息可管用”
“这可是人家九死一生才为你打探到的,你要怎么谢我呢”
妖女银牙轻咬红唇,欲语还羞,含情万种。
“嘶”
江舟没什么反应,跟着身后探头探脑的燕小六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双臂竖抱,浑身一个激灵。
“我受不了了,兄弟,你好自为之,先走了以后再约哈”
说着,扭头便跑,颇有些狼狈。
“呵呵呵”
只引得薛荔娇笑不已,娇躯乱颤,一双玉足交替乱蹬,更加晃眼。
这个妖精
江舟心里暗骂了一声,面上却冷冷道:“你来干什么真不怕死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