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别过脸去,有意对陈膡的暴躁佯装不见,不理不睬,处之夷然道:“陈掌门口口声声说什么死与不死,无非是在借词卸责。想死难道还不容易吗,揽月手中的沁白雪便可送上陈掌门一程。”
“揽月”陈朞心烦意乱,不知揽月这般言辞究竟心中作何盘算。
嘘却见揽月一指比划在唇间,对陈朞做了一个息声的手势,阻断了陈朞略略燃起的怒意。
听她继续倨傲无礼,轻慢道:“依小女看来,陈掌门所谓一死了之是乃潦草塞责,还号称修仙之躯,白白枉费了多年修为,连民间的妇人孺子都不如。”
陈膡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指向揽月的手指哆哆嗦嗦:“你、你你这丫头我虽害你生来丧母,你若想杀我雪恨便爽利动手,为何偏要羞辱与我”
“叔父”
陈朞忙搀扶住颤颤巍巍的陈膡,又被他一把甩开:“快,朞儿,让我一了百了,休要于此受人肆言詈辱”
“对”揽月有意拔高音调,吊着嗓子嘲讽道:“陈朞,既然陈掌门有令,你还不赶紧成全了他。他一死,我便将当年女真被灭族、隅谷祭坛被炸毁、致使血珠下落不明暗投人间的真相统统昭告天下。”
陈膡脑海犹遭雷轰,双腿瑟瑟缩缩股战而栗,喉咙发紧:“你说什么”
揽月高然冷傲,斥责道:“我说,陈掌门你太能精明算计将大事化小,还要佯装天真的认为自己只是亏欠了过去之人只因我颜姨的星盘被改,女真一族惨遭灭绝,隅谷祭坛被炸毁,血珠、玉铃两件法器渺无踪影。尤其血珠,世间皆知,血珠出世必会招来灭世鬼王霍乱人间,陈掌门管是不管”
“这我”陈膡对这番言语猝不及防,他双眼空寡,双颊抽动。
揽月垂眼冷笑:“我先不与你讨回娘亲、颜姨之命,只先问问你,若是血珠一日不能寻回,是否人间还是避不开一场浩劫”
“这”陈膡身体紧缩,显得惊惶无助。
“揽月,原来是这样”陈朞恍然大悟,即刻明彻了揽月的用意,旋即改曲易调,帮言道:“揽月此言甚是啊叔父我玄霄陈氏一脉素来敢作敢为,即便是要负重涉远,也必匡救弥缝,不避责任。”
“所以呢”陈膡潜神默思,蕴结苦愁。
“所以,”揽月长身玉立,款步上前,轻嘲道:“血珠尚未追还,缚魂摄魄铃的下落同样渺如黄鹤,而看管隅谷祭坛和这两样法器的祭祀皆已殒命离世,陈掌门罪不可逭。”
“是我有罪,有罪啊”陈膡心如刀绞,痛不堪忍。
陈膡的心意已有松缓,揽月趁机以眼角余光偷瞄陈朞一眼,对方旋即会意,打起圆场道:“叔父,我等绝不做那非忠非仁之事。无论是为了补过拾遗,还是替那刺颜完成未尽使命,都不能放任血珠流落世间。”
揽月星眸如炬,眼色森然,幽幽道:“若是陈掌门忍心血珠出世诱发民间血流漂杵,硝烟弥漫,污秽横行,那揽月自然不妨碍你心安理得的赴死。”
“我”陈膡骤然一愣,牙齿死死咬在唇角,仿佛揽月描述中那尸骸蔽野,积怨满川的残忍景象已然呈现在他的面前。
陈膡心中惴惴,怔怔然压低声音呢喃道:“颜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我还不能去陪你。我还不能心安神态的赴死,我还没有资格赴死”
听到陈膡这番话,陈朞悬着的心终于如释重负,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揽月把握机会乘势而上,锐利的眸子一眯,拉长声音道:“死去的人既已死,追悔莫及,就算要了陈掌门你的一条性命,又能换回他们吗充其量不过是为了平歇你自己的懊悔之心而已。可那些因你一时私念,将要面临惨遭血珠祸乱之灾的无辜之人呢”
陈膡已涩于言论,他的脸由白转黑,沉如墨色。
揽月的长睫因愤慨而抖动着,寒芒慑人,凌厉道:“若陈掌门果真如此见溺不救,笃定了袖手旁观,那么断头绝腹不过一剑便可。”
“丫头你莫要说了”陈膡面色沉郁,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扬眉咬牙道:“我非呆童钝夫之辈,你话里话外的用意我已明了,知你是出言相激,欲令我放弃寻死之念。”
揽月没有说话,眉下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清泠出尘。
陈膡不觉感慨道:“丫头,你这份人情我陈膡领受了,只是不曾想过,你这,竟活得如此洒脱通透。”
此刻,陈膡的贤身贵体挺直如松,举止间多了几分文雅和气度,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蕴藉。
陈膡变得谦逊温和道:“丫头,虽然这么说并不合适,但抱歉了,多谢了。”
揽月白若霜雪的面颊一松,摇了摇头缓缓叹出一口气来,悠然一笑道:“无需道歉,亦无需道谢。陈掌门有折冲万里的高世之智,想要相通只需计日而待,又哪里是揽月的功劳。至于道歉就更无必要了,虽说逝者溘然长往,撕人心肺,但若无陈掌门为亡母生前逆天改命,揽月此身也无缘降生于大千世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