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声音震彻整个厢房,下人们心中亦是悲伤,但却在将头重重磕下的时候,怒喝出声。
苏落落与苏璎雪肩并着肩,站在父亲的榻前,眼中的杀意再无所顾忌。
奶娘、茯苓、白芷急忙擦了眼泪,镇定心神,急忙安排了下去。
小安子已经指挥大家把所有的琉璃灯都撤了下来,换上雪白的灯笼。
所有五颜六色的装饰全都被清走,笼罩这片园子的是一片雪白,一如当初那浓浓的冰雪。
园子里人来人往,大家都脚下生风,动作麻利,可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规矩好到了极致,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只是。
气氛却压抑得让人窒息
奶娘身后的下人抬着热水,哑婆端着寿衣、寿帽、寿鞋大家都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
得到信的林蔚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同时心慈也心慌意乱地转身回诗府。
君墨临见到他,两人沉沉地对视了一眼,齐齐上前与苏落落、璎雪说道。
“岳父的身子由我与君少爷来抹洗吧,你们先出去。”
苏落落和苏璎雪长睫狠狠一颤,便要谢礼,君墨临和林蔚然慌忙上前拦住。
两对璧人四眸相触之时,皆是哀伤一片。
“小姐,走。”
茯苓和白芷过来扶着自家的小姐转身去了相邻的隔间,奶娘端着孝衣过来,茯苓和白芷急忙上前侍候她们一一换上。
她们很喜欢白,可眼下身上的雪白却刺得眼眸疼痛,泪水不断坠落。
哪怕父亲是实在是熬不下去,生机尽断而死,她们都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终是。
再也没有机会向父亲尽孝了
哑婆年纪大,见过生死丧葬,所以指挥着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待到君墨临和林蔚然替苏侯爷清洗了身子,哑婆这才过隔间打手势。
意思是让她们去给苏侯爷整理衣物,尽最后的孝道。
苏落落和苏璎雪悲恸的身体发软,两人急忙回了内室。
泪眸轻抬。
看着被拢在宽大寿衣里,戴着寿帽的瘦弱的父亲,两人几乎无法抑制哀伤,哭着上前给父亲整理纽扣、衣领、腰带,扶正帽子。
哑婆端了一小盆符水,呈上前。
苏璎雪颤抖着手,轻轻执起雪白的帕子在符水里打湿,轻轻拧干。
一边哭一边在苏侯爷的额头、胸前、双手、双脚各点了一下。
奶娘在一旁哽咽轻语。
“侯爷干干净净地来,亦是干干净净地走,此生不曾为恶,更不曾犯下过错,入黄泉,进酆都,来生定能投个好胎。”
清洗之后,苏落落和苏璎雪朝着父亲深深一拜
随后。
御风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他一如既往的冰冷着眉眼,似乎没有任何的温度,站在床榻前,他看着眼泪不断的苏落落和苏璎雪,捏着盒子的手紧紧一攥。
他一直以为苏落落是没有感情的动物
苏落落轻抚着父亲那张伤痕爬满的脸庞,轻声道。
“父亲,我把您的脸,还给您。”
她说过的,要把父亲的脸换回来。
“这样换,父亲就没有痛苦,父亲您很快就回到原来俊朗的模样了。”
御风把盒子提到床边的小桌子上,轻轻揭开盖子。
一张放在冰块上的人脸便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是从铁木榆的身上取下来的。
他偷了父亲的脸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死了就让他带走。
钱木家的血债,早晚也要清算的。
茯苓端了工具箱过来,苏落落跪在父亲的身旁,将脸一点一点地缝在了父亲的脸上,然后再将痕迹一一抹除。
看着父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苏璎雪更是哭得几乎要晕了过去,轻抚着父亲这张冰冷的脸庞,心间的恨意撕裂。
院子里传来棺木落地的响动,大明王走进来。
“准备好了。”
棺木是金丝楠木打造的,棺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腾凤跃,棺盖上描着吉祥如意的八仙图。
小安子领着几位身形高大的侍卫上前,一人各抓一角寿布,几乎不费什么力气轻轻一抬,就把苏侯爷的尸身抬了起来。
小心翼翼放进棺材里之后,奶妈领着丫鬟们把苏侯爷生前喜欢的东西全都端了过来。
苏落落和苏璎雪挑选了一些放在苏侯爷的身边,让他带着。
这时候。
进出的下人们也都全都换上了孝衣,园子里的哀伤在这一刻几乎凝固,大家眼里都是戾意。
一切准备妥当
“父亲,女儿这就给您讨回公道”
苏璎雪抱着棺木痛轻喃,苏落落亦是恨声道。
“父亲,请原谅女儿的忤逆,女儿要借您的手,断了睿王的路。”
事情总是计划不如变化,睿王手段也十分的凌厉,所以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杀掉睿王。
如果只是暗杀,那很容易,但她不愿意睿王这样死。
她要让睿王的罪行天下皆知,让睿王到死都无法安宁,哪怕世世代代都有人诅咒睿王,唾弃睿王。
“出发”
一声戾喝,院子里突然间狂风四起,下人们高声喝唱,抬起棺木,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朝着梅园门口奔去。
就在她们走到门口时,苏落落和苏璎雪猛地怔住。
苏夫人牵着小皇叔,两人皆是一身雪白,柔弱得像风都能把她们吹走,可她们却固执又静静地站在那里。
见到她们出来,苏夫人和小皇叔上前。
“我与你们一起去。”
苏落落看向小皇叔,小皇叔的身份可小皇叔却仰头道。
“他是本王的岳父,当是去得。”
苏落落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管呢
更何况。
他与苏落落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为岳父讨公道,不名正言顺吗
苏夫人颤抖着双手,轻抚着棺木,脸蛋贴在冰冷的棺材上,眼泪一行一行地落在了上面。
内疚与自责让她整个人都垮了,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没有看顾好夫君呢。
落落让她多加劝慰,激起夫君的求生欲望,她每时每刻都注意着了。
可
“母亲。”
苏落落轻轻抱住了母亲,感受着母亲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而且双腿是虚软的随时都会再次晕倒。
“园子里也需要有人坐镇,回来之后,要给父亲办丧,若是母亲的情绪安稳不住,在睿王府晕倒,我们还要多照顾一个,再者睿王有什么脸让您亲自前去”
“苏姨。”
君墨临冷着眉眼上前。
“放心,一切有我在暗中盯着。”
苏夫人看着眼中杀气腾腾的女儿们,看着一直护着她们的女婿,看着棺材,握紧了小皇叔的手。
“好,我们等你们回来。”
苏落落俯身抱了抱小皇叔,在他耳边轻声道。
“在家里等我,家里需要人看顾,免得这里有事无人照应。”
“好。”小皇叔点头,抱紧了苏落落“只管打进去,我给你做主。”
小皇叔满满的都是心疼,苏落落这回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不会坐视不理。
小拳头紧紧一握,小皇叔眼底闪过什么
大门敞开,一行人迎着呼啸的狂风,染着一身悲伤冲出梅园。
一路上。
白幡迎风飞舞,哑婆往天上挥着纸钱,奶娘呼喊着苏侯爷,悲伤满地之时,他们来到了睿王府的门前。
跟过来的百姓看到前睿王妃一身素白,抬着一口棺材,几十人全都出现在睿王府,心想必定出了大事,于是纷纷奔走相告,不一会儿,睿王府的门前就挤满了人。
睿王府的管家听说之后,慌忙出来,见到眼前这阵仗惊得急忙又冲了回去。
睿王听说苏落落竟然抬着一口棺材出现在睿王府,气得抬手就把桌子掀翻了。
他知道。
一定是苏侯爷死了
可他没有料到苏落落竟然会把苏侯爷的棺材抬到他这里来。
在他的设计里。
苏府上下必定哀伤一片,再加上苏侯爷为了苏府的脸面,肯定不会同意大办,这件事情必定会悄悄处理,就算是苏落落查到蛛丝马迹,可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要闹,也不过是冲进睿王闹,关起门,由得她闹
可让他震惊的是。
苏落落竟然把尸体带到了睿王府,而且此刻睿王府的门前挤满了百姓。
“王爷。”
长风和长明心惊肉跳地看着自家的王爷,看起来苏落落当真是对王爷没有任何的感情了,她不会心慈手软了,是王爷一直心存幻想而已。
事情这般闹起来,得赶紧想对策才是。
几位谋臣一起涌进了院子,见睿王脸色铁青,怒不可遏,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多怕王爷还想顺着苏落落。
“王爷,长宁公主这般无理取闹,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将她们一网打尽”
睿王此刻眼底的杀气几乎藏不住,钱大人的折子他看了,从头到尾写的都是他如何通敌叛国,如何与天璃勾结,如何引兵入关,如何杀人无数
字字带血,句句珠玑
这份折子如果送到父皇的手里,就算父皇不信,也会重挫于他。
“王爷,咱们躲不得了,躲了大家只会觉得这件事情是王爷的错,这于王爷的名声太不妥。”
这几位谋臣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他们自然知道苏落落因着什么事而来。
可就算做下了又如何
苏府有证据吗有证据她们就不应该来王府,而是去大理寺,去宗人府。
“走。”
睿王满身杀意,眉眼孤傲,转身踏出院子。
王府门口。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就连一些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也都偷偷跟了上来。
苏落落与苏璎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握长剑,眼中一片寒冰。
她们谁也没有说话,身后的几十个人,亦是一个个身形笔直,神情肃穆。
棺木就在苏落落和苏璎雪的中间位置,那无声的哀伤震得百姓们都不由得心惊了起来。
府门大开。
睿王一身紫色的王袍,阴气沉沉地走了出来。
见到一身素白的苏落落,睿王束在身后的长指狠狠一攥。
“苏落落,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睿王决定先发制人。
“你要和离,本王允了你,你要两个孩子,本王给了你,你要梅园,本王付了钱,你要自由自在,本王亦是一一允了,你还要怎样”
苏落落听着睿王的话,手中的剑几乎发出刺耳的龙吟,这一字一句都在告诉大家,是她苏落落的不是,而他睿王可是深情又温柔呢。
“本王说过,你玩够了,收心了,只要你愿意,本王随时接你回王府,睿王妃的位置一直都是你的。”
“如今”
睿王冰冷的眼神落在棺木上,接着说道。
“就算你要带着丧父一起回睿王府,本王也没有意见。”
苏落落听着他大言不惭,怒得冷笑起来。
“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睿王竟是这般的深情,我可从来没有说,这里头躺着的是我的父亲。”
睿王喉咙里顿时像卡了鱼刺一样,只觉得一阵生疼,百姓们看向睿王,眼神翻转。
对啊。
长宁公主可没有说死的是谁,怎么睿王就知道是她的父亲呢
大门内的谋臣听着简直是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这可真是
“本王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你们,自然知道你府里发生一切。”
睿王这句话倒是解释得合情合理,如果他是真的那么深爱苏落落的话。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情深意重,睿王,你逼死我父亲,我要你拿命来还。”
“休得一派胡言,本王从未见过苏侯爷,何来逼死他一说。”
睿王笃定苏落落没有证据,亦是没有打算承认,这件事情他要让苏落落无理到底。
让世人都看看这一切都是苏落落的错
睿王以一幅被冤枉的无奈模样呈现,似乎想要发怒,可又忍着了,这模样让苏落落和苏璎雪怒得几乎眼前泛黑。
看来。
睿王是打算把不要脸演到底
既然这样苏落落咬牙切齿。
“好”
“睿王,你可以不承认,若是没有证据,你以为我会打上门来吗”
手中的长剑寒光闪烁,一跃而起,手中的剑便劈向了睿王的额头。
睿王心间骤沉,怒不可遏,这贱人简直是难缠得很。
可他不能还手。
他才是受害者,才是被冤枉的那个。
身后的手朝着长风、长明做了一个手势,他看着空中那劈下来的雪白身影,竟缓缓闭上。
杀气如恶浪一般扑涌,睿王的长袍被卷得娑娑作响,额头上一股酥麻染上,眼看着那剑就要劈开他的脑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