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首辅卢象升起初没有想到,他能这么早执掌朝廷大权。
更让卢象升没有想到的是,内阁首辅康应乾就这样成了沈阳内乱的牺牲品。
卢象升怀疑过,这可能是太上皇的苦肉计,用以削弱激进派和保守派两边的实力。不过康应乾和太上皇关系匪浅,这种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武定皇帝宣布完镇压叛乱的诏令,群臣反应寥寥,军国大事,不可能只让战兵和军队去做,太上皇现在可以依靠的,便是卢象升和他后面站着的这些中间派大臣。这波人对大齐现有制度不满,同时也对陈新那样的全面倒退包括但不限于迎接衍圣公子嗣表示反感。
中间派在帝国庞大的官僚体系中占据大多数。
“叛贼头目已被擒获,臣等恳请陛下,及早将其处死,以抚慰死难官民”
作为中间派的代表,卢象升一直没有表态,直到皇帝部署完各支军队,开始安排民政事务,他才说出这话。
这并不是落井下石,卢象升与杨通康应乾等人,没什么交情,更不可能为这些人求情。
如果能给杀戮者求情,那么,谁来给昨晚死去的官员百姓求情呢
人固有一死,袁崇焕可以死,杨镐可以死,张嫣可以死,那他康应乾为何不能死。
参与沈阳叛乱的两派势力,无论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现在都必须要向沈阳,向天下献祭他们的鲜血。
刘招孙想起对康应乾说过的话,许诺让老头子再辛苦几年,便让他安享晚年。
“康监军昨晚前去会馆劝说陈新,让他不要再逼宫,没想莫名其妙被裹挟叛军,酿成大错,朕对不住他。”
卢象升以头抢地,地板发出咚咚响声,半晌之后,红着眼睛道:
“臣等皆知康首辅无辜,那又如何沈阳百姓不会相信,天下百姓更不会相信,不会相信他是无辜的杨通等人余党,遍布各地,他们把康首辅当成死敌若陛下还存妇人之仁,便有负大齐,有负天下,臣以为,参与叛乱者,须全部处死。眼下两派势同水火,不可偏向其一,否则,像昨晚这样的叛变,还会继续,后果将不堪设想。”
卢象升这番话引起群臣共鸣,文武大臣跪倒在地,以死逼迫,敦促太上皇早下决心。
“若不诛杀贼人,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臣等亦不愿苟活,请今日血溅五步死谏陛下”
刘招孙第一次被群臣这般威胁。
陈新要处死,康应乾呢
杨通要不要死
还有朝鲜将领金应河以及驻守辽南总兵官郑一石。
如果将这些人都杀了,对大齐来说,即便不说是元气大伤,也已伤筋动骨。
他犹豫不决,想做最后的争取。
“淮南兵变,沈阳叛乱,朕一人率第一兵团便可平定,诸位何必如此都快请起”
卢象升怒道:“陛下力能扛鼎,以一敌百,勇不可当,臣等自愧不如,然陛下终究只是一人,也非三头六臂,实不相瞒,若陛下继续恣意妄为,看不清当下之形势,陛下距离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不远了”
卢象升说罢,丢下手中奏疏,一头朝大殿柱子上撞去,情急之下,太上皇抡起案几扔出去,堪堪将首辅挡了下来。
满朝群臣被眼前这幕惊住,片刻之后,更多人准备要去撞柱子。
“够了”
刘招孙大吼一声。
“裴大虎、刘兴祚,传朕旨意,明日午时,于大正宫前,将康应乾、陈新、杨通、郑一石等人,凌迟处死其余从犯,扣押诏狱,审讯之后,再作处置。”
太上皇杀气腾腾望向大殿上一众群臣,咬牙切齿道:“如此处置,诸位满意了吧”
卢象升被案几砸中,额头血流不止,率领群臣,大声叩谢道:“吾皇圣明”
刘招孙一脚踹开龙椅,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大祭司和东方祝脸色惨白,相互看了眼,连忙跟了上去,两人都被眼前这阵势吓住,文死谏,可不是传教士和太监他们能理解的。
卢象升跪在地上,等太上皇退下,才缓缓站起,身子还没立稳,便昏了过去。
退朝之后,太上皇立即身着便服,带上东方祝和章东,前往诏狱死牢,去看望他的老搭档。
进了诏狱牢房,康应乾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老康,朕来看你了。”
章东亲自打开牢门,太上皇扶起满身是血的康应乾,手指在他鼻尖碰了碰,气息微弱。
“如何变成这样了别人不知,你也不知吗康监军哪里有错”
刘招孙强压住一拳砸碎牢门的怒火,怒视章东道。
章东昨夜一宿没睡,今天又带着手下四处巡视,此时早已精疲力竭,咳嗽两声,喉咙沙哑道:
“陛下,好多百姓都让叛军祸害了,现在满城都在说,是康监军在逼宫,要陛下退位,所以才打仗杀人,咱们的人为了护送他,让百姓打死了两个,拼死送进诏狱”
“刘把总,刘把总”
刘招孙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连忙挥手让章麻子别再说话,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刘总兵,”
东方祝指了指躺在太上皇怀中的康应乾,刘招孙俯身下去,把耳朵贴在老头嘴边。
听见老康还在断断续续说话:
“我老了,以后不能帮你了昨天死了这么多人,当年在开原,建奴退了,老夫劝你杀大户,记得吗”
太上皇盯着那双渐渐呆滞的老眼,使劲点点头。
康应乾使出全身力气,和往常那样,眯缝眼睛笑笑。
“有时,杀人,未未必是坏事,上次你没听我的,这次,我就先斩后奏了。”
刘招孙抱着老头,如同抱着块腐骨,他第一次感觉,将死之人的身体这么轻。
“昨夜是老夫,撺掇陈新去慈宁宫,和杨通打,他们不死,大齐无宁日,两边现在可以消停了,没人掣肘你。刘总兵,大齐制度不能变,你的旧班底不能再动,陈新的嘴脸你看到了,底下的人更可怕要借此尽快收回大权,再用中庸之道渐渐过渡,渡过这次”
声音细弱游丝,渐渐停止。
刘招孙眼眶进了沙子,章东朝东方祝使了个眼色,两人缓缓退出牢房。
康应乾的身体渐渐冰凉,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过了很久,刘招孙将尸首放下,起身推开虚掩的牢门,章东和东方祝在外等候。
“其他几个,都还活着吗”
章东连忙道:“陈新杨通还活着,金应河郑一石昨夜自裁。”
听到金应河已死,太上皇微微一愣,想起当年在浑江夜袭镶蓝旗的场景。
那体壮如熊的依柳将军,也随康应乾去了另一个世界。
“赐杨通毒药白绫,让他自行了断。明晨将尸体送去午门,凌迟。”
说罢便朝外面走去,东方祝跟在后面,小心翼翼道:
“陛下不见他吗”
太上皇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不见了,让杨通的家人,今晚去诏狱见他最后一面,”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