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老道饮酒。
咕嘟咕嘟
喝的大口。
门口。
一道人踏波而来。
入门后眉头紧皱。
无欲老道就像是没看到来人一般,自顾自的仰头,又是一大口酒下肚后,很没形象的打了个酒嗝。。
“嗝”
明明只是打嗝,可竟然引得空气震颤,声似雷鸣。
甚至连那进门的中年道人两鬓发丝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如同两条舞动的黑蛇。
“你,做了什么”
看着老道,中年道人声音不含半点情绪。
可这会儿若有外人,任谁听,都能听出来他话语中的责问之意。
浓浓的不满,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而面对中年道人的问话,无欲老道却嘿嘿一笑:
“嘿嘿,王八蛋,大过年的,你给爷爷我说声吉利话好不好见面就兴师问罪怎么爷爷我欠你的”
中年道人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继续问道:
“我问你。你,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在加重。
可无欲老道却不搭理他,继续仰头喝酒。
咕嘟咕嘟的一口气,把这少说五斤装的酒坛喝了个底儿掉后,随手一甩,坛子便丢到了中年道人脚边。
摔了个粉粉碎。
老道拿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嘴
“嗝”
又是好大一个雷鸣巨嗝打出后,澎湃的酒气之下,他站起了身来:
“神静性明,恬淡无欲。啧啧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哪里有一个修道人的样子。我看干脆你也别叫静明了,你叫精明算了。”
“你”
中年道人的双眸里缓缓亮起了一丝劈啪作响的雷芒。
他的眼睛就像是关押雷霆的门扉一般,无穷雷电自双眸开始向外蔓延。
一股不同于天空之上金光星雨的压迫感,在这一片中正平和之雨中,缓缓回荡于小院之内。
“做了什么”
他再次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话语。
可这一次,却像是天雷巨神,质问鬼魅
若鬼魅不答,顷刻之间便会降下那摧枯拉朽一般的天威雷霆,浩荡除魔
可偏偏
无欲老道还是不在乎。
无视了雷霆。
无视了压迫。
甚至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哈唔。”
又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不中听,用小拇指探进了耳朵里,对着就是一顿抠弄。
一边抠,脸上还一边露出了舒爽的模样。
对面的中年道人脸不见怒。
只是那雷霆汹涌,不知何时,已经从双眸蔓延到了周身。
如同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蛇,随时准备把敌人啃噬殆尽。
“呼”
吹一口气。
吹走了并不存在的耳屎。
看到那飞舞的银蛇,这次,老道终于开口了:
“做什么你管爷爷我做什么你们两个王八蛋没安好心,以为这小娃娃是个利欲熏心的货色。哈哈一处宝库几本秘籍几颗丹药还是说那傻乎乎的铁棒锤金人你们就以为这道士会不顾一切的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做
当初你俩觉得爷爷我合适做这件事时,我就告诉过你们。我可以做,但我不会强迫这小娃娃做任何事。而现在你俩也看到了,人,我给拉来了。你们下的饵,我也抛给他了。但是呢人家娃娃也不傻啊。看不上你们的东西,那就不关我事了。”
无欲老道一脸“不关我事”的模样,摊开手,耸耸肩。
在中年道人那未曾减弱半分的雷霆之中,他继续说道:
“看来,你俩算计错了。这飞马城的交情,和这小娃娃,没那么深。那李禾的性命他也未必会在乎。你瞧,我说准了吧人家已经抱上了玄均观的大腿别告诉爷爷我你俩没感觉到。这娃娃应该过了两层十魔印
唔,我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应该是过了病魔一层。至于另一层倒是暂时没瞧出来。但不管怎么样,玄均观已经和他有了联系。指不定,那女娃娃就看上他了呢。这娃娃面皮多干净啊,瞅着就稀罕人哎哟,要是卖给青楼,指不定多招人疼呢”
老道的话逐渐有些不靠谱起来。
可中年道人不为所动。
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做了什么”
声音依旧平静,可那银蛇却舞的更加狰狞
“唉。你活的可真够累的。”
无欲老道叹息了一声:
“好好好,不就想问爷爷我做了什么吗告诉你,爷爷给他起了一卦,明白了吧为了你们两个王关。另外,我估计你们这俩王八蛋以后不会让我再见这小娃娃了,所以,为了替你这个王八蛋铺路”
指着满身雷霆的道人,老道一耸肩:
“我把你刻的那块雷法玉简给他了”
“”
中年道人身边舞动的银蛇一顿
无欲老道见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想不沾因果,就来坑你家爷爷王八蛋,做你的梦去吧。受了你的传承,就等于有了师徒的因果。嘿嘿,恭喜静明道长,贺喜静明道长。哈哈哈哈”
“”
道号为静明的中年道人周身,银蛇缓缓收拢。
最后消失不见。
而他在听到了无欲老道的话后,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只是等对方狂笑过后,摇了摇头:
“多此一举,螳臂当车。”
“那就不管爷爷我的事了。哈哈哈哈”
无欲老道狂笑着,大笑着,最后笑声伴随他的身型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等无欲道人消失时,天上的金雨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站在原地的中年道人忽然露出了侧耳聆听的模样。
片刻,摇头:
“无妨。他亦不是唯一之解。我出去一趟吧,前些时日在岐州,我发现有一人,与他不差分毫。”
说完,人也消失了。
李臻其实挺遗憾的。
遗憾没瞧见这祭祀到底是怎么个形势。
不过瞅着那又是金光又是通天彻地之音的,声势应该不小。
但这会儿通天金柱已散,明显祭祀道场已经结束了。而接下来,按照玄素宁所言,应该便是杨广下龙舟了。
甚至这会儿隐隐的,他已经能听到伊阙的方向传来的敲锣打鼓之音。
虽然嘈杂,但想来应该极为热闹才是。
不过他没动。
只是站在“停车场”的边缘,保持一个疏离的距离,一人又一人的在观瞧,寻找。
他再找薛如龙。
作为司机,他这会儿肯定得等领导。
而这事儿,只要和他说了,那么狐裘大人就肯定能知道。
至于那个神秘的无欲老道给他的东西,他没看。
那盒子上面也贴着符呢。
他怕惹出来点什么大动静,那可就真糟糕了。
有啥事,等今天结束了再说。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至于那“遇虎而出,逢凶化吉”的言语
他其实对所谓的卦术,相术,最讨厌的地方便在这里。
一个个是揣着明白说糊涂。
谜语人就该他妈的滚出哥谭
要么你就直说,要么你就别说。
就八个字,意思是道爷我看到老虎了就出去,就能逢凶化吉
你说的可是人话
先不说这中原之地有没有老虎。
就算真有好家伙,走路上,你瞧见一只东北虎。
别人都撒丫子在跑,你倒好,非凑到老虎嘴边上
逢凶化吉
怕是逢凶化屎还差不多。
这卦辞他想明白。
也完全不懂。
而这会儿逐渐的眼底也升起了一团疑惑。
停车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全都看完了甚至禁军他都一个个辨认过来了。
薛如龙那孙子去哪了
难不成狐裘大人没来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下意识的扭头一看
只见一个分外眼熟的人影正在往他这边走。
遇到了禁军阻拦,便会抬起手里的腰牌向禁军展露,后者便不敢阻拦了。
正是薛如龙
只是不知为何,这汉子脸上不再是以往的沉静,而是一种夹杂着丝丝不解,点点荒唐,片片急色以及最后看着李臻的一丝庆幸而来。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见过薛将军。”
看着走过来的薛如龙,李臻打了个招呼,接着便打算和薛如龙说一下情况后,就往伊阙那边去。
可谁知薛如龙在凑到李臻身边后,直接就来了一句:
“道士你从哪来”
“啊”
好悬一句“贫道从东土大唐而来”出口的李臻有些迷糊。
可看到他后,薛如龙却摇摇头:
“算了,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跟我过来”
说着,他拉住了李臻的胳膊。
用的力气不小。
就像是随时防止李老道偷跑一样。
李臻被他拉着,心里因为猜测对方怎么了,也就没阻拦。而是跟着对方一路来到了“停车场”后,找到了熟悉的车马,这才停了下来。
可薛如龙还是没撒手,而是扭头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
“今日,你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明白么”
“”
熟悉的话语。
熟悉的味道。
我是什么二哈不成
李臻有些无语。
但这会儿人多眼杂,就俩人这动作,他已经看到好几个车夫都在留意这边。
不排除有什么耳目聪灵之辈。
所以,该提醒狐裘大人的话,这会儿也不好说了。
想了想,他点点头:
“薛将军放心。贫道肯定不给将军找麻烦”
话虽诚恳,可却没半点说服力。
但薛如龙这会儿其实也没心思和李臻攀谈。
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切切实实的经历了一些不能对外人提及的事情。
别说李臻想找自家大人了。
他也要赶紧找自家大人说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只是
看着那已经在山坡之上露出了一些人影的队伍长龙。
显然,那是已经祭拜完的杨广要下山泛舟了。
皇帝要泛舟,虽然说起来,是带着在宫中憋闷了一年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起出游。
可一些大臣肯定同样是要陪同在侧的。
一方面可以体现出皇帝的恩宠。
我自己家人出来游玩,都要带上你,我对你好吧
这是最能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
同样的,今晚,还有一场大动作,这些大臣肯定也要给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为君分忧。
而以狐裘大人的身份
她肯定是没跑的。
所以哪怕大家伙打了个照面,可能不能说上话都是一回事。
而这会儿说不上话,那等到皇帝登船没有邀请,难不成还去擅闯
那不是找死
一时间,薛如龙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样,在“停车场”众人的躬身沉默相迎中,李臻便看到了
一个模样真的挺不错的中年帅哥,带着自己的好姐姐,身后还有一群雍容华贵的妃子,以及一大群儿子孙子从官路上走了过去。
杨广的模样真的不丑。
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帝”,而只是看到这一眼,就发现史书里说杨广年轻时是个器宇轩昂的美男子这话一点都不假。
个头不低,至少在一米八左右。同时,自身那股气质也不知是养尊处优习惯了,还是男人在手握天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有种很独特的与众不同。
总之,在李臻眼里,这皇帝看着就跟个老玻璃似的。
风流儒雅,器宇轩昂,君子如玉
这些词放到他身上真的不过分。要是不知道他到底对这天下做的事情,那么还真有点让人倾倒的意思。
老爷们瞅着都动心,心生向往
但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
凭心而论,杨广,可以啊,你家娘们可真多
这是李老道最实在的想法。
容貌嘛也不赖。
韵味各个不同。
啧啧
而此刻,就在李老道还心生感慨的时候,跟随着一众大臣们,在皇帝妃子身后行走的狐裘大人却已经看到了他们俩。
没办法。
一群车夫在这个年月都换上了新衣裳,唯独一个道士穿着蓝色的纳衣道袍。
更何况还是个帅道士。
想不注意到都难。
而在这个没有国师与玄素宁跟随的队伍里,狐裘大人在看到了虽然老老实实和薛如龙站在一起,可弯腰时眼睛却在乱飘的道人,先是心里安稳了一瞬。
可瞧见了那道人一直随着陛下而动但实际上却在一边看,一边微微点头的动作时
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
一声若不可闻的冷笑不由得从鼻子里哼了出来:
“呵”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