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城,人市。
李臻带着红缨一同站在热热闹闹的坊市门口,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原本他不想带红缨来的。
想着顺道让她去离东宫不远的大理寺通知一声老杜,自己回来了。下午来这边做做客。但架不住她非得跟着,只能给带了过来。
洛阳城的人市呢,和后世那些大城市的人才市场其实差不多一个道理。。
大批大批的务工务农之人在闲时都聚集在此处,不管是谁家要盖个房,或者是做点什么活,买个丫鬟、押個奴籍、雇个佣人仆役的差使,都是在这边。
甚至,这地方还有从月氏、大食等地到来的胡商在贩卖胡姬。
只不过这群胡人在人市的地位还是比较低的,一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人,二身上的味道又大,别说买人的了,连牙行甚至一些等待着被买的人,看他们都不当人。
但也谈不上种族歧视,比起后世的非黑即白不同,大家瞧不起这些胡人,纯粹就是一种从祖先到文化再到血脉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瞧不起,看不上。
觉得他们不通教化。
就跟看文盲是一个道理。
这不是后世谁都想弄个大洋马尝尝鲜的年代,这会儿只能在人市外面找块空地的胡人们,任凭那胡姬胡旋舞的再快,也是问者寥寥。
红缨不悦的看了一眼那几个站在圆台上转圈,衣着暴露的胡姬。
她对胡商的认知,也就仅存于每年都会有胡人拿着大批大批的琉璃来交换一些“不值钱”的金银而已。
给点银钱,就能换来那些五颜六色、神光夺目的琉璃,这群胡人也真的短视。
果然不通教化。
当然了,这话她没跟李臻聊过。
不然,她肯定能看到李臻脸上那跟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了。
而她身上的官服,也注定鲜有什么牙行掮客肯上前来。
京城之中,能干掮客活的人,眼睛都贼着呢。
一个人穿着什么缎面儿的衣裳,或者哪些特征能暴露出来对方是什么官,几品之类的,几乎是每个牙行的必修课。
更何况,红缨腰间的东宫腰牌明晃晃的毫不掩饰。
让人一看便知。
可越是这样,反倒没人敢上前了。
大家心里也嘀咕。
东宫眼瞅着就是越王的了。
而等翻新之后,就算弄些丫鬟仆役,也肯定是从内务府派遣,经过皇家培训之人才对。
这女子瞅着是在东宫任职的女官。
可问题是女官能干什么
除了训女,不外乎就是舞姬饮宴日常伺候人的活罢了。
有皇宫丫鬟不要,来人市是干嘛的
正嘀咕着呢,就瞧见她旁边那个不起眼的道士对着女官低声说了些什么。
见状,众人心中一喜。
难不成这道士是在找什么特殊生辰八字之人,来做风水之用
或者说替什么人挡灾
这种事在人市很常见。
哪家的阔少爷从小体弱,或者是命里有个劫难之类的。有些方法就专门按照那些会看“事儿”的先生们的交代,找人来挡。
当然了,说是挡,可实际上却是做替死鬼。
把病转移给那人身上啦,或者是给个横死的千金小姐当个阴婚夫婿啦之类的。
多了去了。
要说可怜么
很可怜。
可在这人市上把自己押成了奴籍之人,又有几个不可怜的
要不是穷苦,谁干这个
所以,看的多了,经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而之所以喜悦也很简单。
只要这位女官有什么要求,那么这人,可就值钱了。
往常一两银子就能卖。
但是,一旦对上了生辰八字,被挑选到。
那可就坐地起价。
这可是一条人命,平常给干活什么的一两银子就算了。但现在是替人挡灾
得加钱
这价格不翻个五倍十倍可走不了。
看锅下菜。
一下子,周围之人看着红缨的目光就热了起来。
这活钱可不少啊
不过还不能去问。得等。
等人家主动开口,才能凑上前去听。
谁接了活,谁发话。
别人老老实实闭嘴。等听到了要求,谁家出人,搭话的和出人的二一添作五来分账。
当然了,也少不得周围人的喜钱。
哎呀大生意
上门了。
“这群人看咱俩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呢”
李老道也发现了不对劲。
上次来人市雇柳丁的时候丫可没这样啊。
爱答不理的。
这次看情况,是逮住肥羊冤大头了
下意识的看向了红缨。
李臻摇了摇头,低声来了一句:
“早知道让你穿的朴素一点了。”
“”
红缨一怔
李臻这意思是她这身官服外加盛装打扮不对劲。
虽然东宫府库掌事,化妆也好,穿官服也罢,都是遵循礼仪。可这会儿不明显把“冤大头”三个字写脑门子上呢么
这群孙子佣金少说得加价三成。
可这话在红缨这听来
他这是因为其他男子都在看着我,觉得心中不喜他们看我,才说出的这话
是在回护我
是在夸我美
唰
谷甞tspangt如若三月桃花初开。
一抹分红攀附上了女子的脸颊。
让她的眉眼温柔了春风,也温柔了万物。
“那那”
袍袖轻掩,她低声说道:
“我去买条面纱”
她怕他会心中不喜。
“买那玩意干嘛走吧,我这有个熟人,咱们找他得了。走”
压根聊天就不在一个频道的道人把手往怀里一掏,掏出来了几个铜板。
掂量了一下。
嗯,八枚。
不行,给多了。
又捏回去三枚。
攥着五文钱,他对着旁边一个看起来挺机灵的汉子一招手。
汉子心中一喜
“阿弥陀佛,道长可是”
“去去去,下一个,你,过来”
李臻嘴角一抽,直接轰走了他,对旁边跟过来的一个汉子把钱一递:
“给,去给贫道把换钱的陈老大找来。你就说春友社找他。”
“呃”
瞬间,一股肉眼可见的失望之色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完蛋了。
人家有买卖主顾。
这大单子算是飞喽。
那汉子又一看手里眼里满是嫌弃之色。
五文钱
打发要饭的呢
可女官大人也看了过来,他也不敢争辩,一拱手:
“诶,好嘞。”
汉子走了,周围人也就散了。
这活人家指定了买卖,那换钱的陈老大也是个狠茬,谁也不敢争抢。
唉。
可惜了。
而等人散去,李臻左顾右盼,一指旁边专门用来谈生意的茶楼:
“咱们去那喝杯茶吧一会找个靠谱的小伙计后,你就走呗,下午不是还得忙工作呢么“
一边说,俩人一边往茶楼走。
而红缨则摇摇头:
“你一会不是还要去南市买些瓜果茶叶么提着那么多东西,又没骑马。刚好让我的马车给你拉回去后我再走。”
“不用,就那点玩意,我提着就走了一壶茶。”
对伙计招呼了一声,俩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谁知刚坐下,忽然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动静:
“站住”
“别跑”
“小兔崽子你再跑”
“注意那个阴阳眼儿的小心点别伤她啦”
嘈杂的动静引得李臻和红缨透过凭栏,看向了人市门口。
结果就看到了一个年纪在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抱着一个瞅着背影也就五六岁、梳着俩羊角辫的女孩在玩命的狂奔。
后面还有三四个劲装汉子再追。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小男孩就已经跑出了人市,但那几个汉子也不是什么没武艺的人,轻功使将出来,就吊在这小男孩身后。
可就在李臻脑子里还过着“能追上干嘛不追”的念头时,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波动。
那是炁。
炁,遵循着某种意志,在半空中凝固到了一起。
“嘭”
跑的最快的一个汉子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呃”
头一歪,昏倒了。
可旁边那几个汉子好似早就知晓了这种招数一般,看到那汉子晕倒,管都不管,直接就往两边一个踏步,分开越过了同伴,继续追逐。
而追逐时,他们始终保持着或是一前一后,或是两边分开的队形。
似乎正是防备那种看不见的空气墙。
李臻和红缨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那奔跑的孩子身上。
道人再看男孩。
而女子则看向了那被男孩抱在怀里的女孩身上。
接着
“嘭”
又一人倒了下去。
而那追赶的汉子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腿上一发力,似乎再也不惧怕那凝固的炁一般,伸手朝着男孩抓了过去。
“哗啦”
一条锁链短刃直接朝着汉子脑门扎了过去。
“嗡”
“嗖”
一根白雾飞针在匕首即将扎穿汉子的时候,把它击偏了方向。
接着,一团雾气朦胧的独臂人影凭空出现,横在了汉子前方,同时,一只雾气组成的金雕大鸟一把抄起了那还在奔跑的男孩,任凭他如何挣扎,大鸟抓着他和那女孩一飞冲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修炼者”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一下子就朝着两侧的巷道涌入,生怕受到了牵连。
而李臻则看着皱眉冷眼红缨,无语的摇了摇头:
“没弄清楚状况之前,罪不至死。”
“”
锁链一抖。
短刃回归。
女子站起了身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