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兴许是看到李臻那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杜如晦摇摇头:
“情况也没那么糟。河津挨着汾水,离黄河也不远。河的制法给留下了,这些天,家家户户的屋舎里都挂满了熏鱼。而李侍郎之前也承诺了,过阵子会有粮食运过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咱们先入城,我走之前,曾与兄长商议,让各县制网熏鱼,留存预备过冬。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听到他的话,李臻点点头,赶着马车开始入城。
而当他看到身为一郡之府那与其名头丝毫不符合的荒凉之景时,才终于意识到毋端儿到底给河东造成了多少伤害。
十店六关。
人烟稀少。
满目妇孺。
不见壮丁。
这就不像是挨着汾水的河津,反倒像是某座正在死去的苦寒之城的模样。
而进城后,杜如晦就接过了缰绳,带着几人往城主府走。
李臻仔细留意着路过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其实坦白地讲,还好。
不是说那么的麻木,一门心思的等死。
但你要说有多欢乐,那也是想瞎了心了。
这群人脸上的表情通篇就是一句话:
“活着不容易,但还得活着。”
“唉”
无声无息的,李臻发出了一声感叹。
很快,彻底抵达了城主府。
李臻刚跳下车,就看到城主府的大门墙根边上顽强从石头缝下挤出来的几束荒草
平添了几分破败之意。
“主簿大人”
而值守在门口的官差一看到下车的杜如晦,赶紧行礼打招呼。
杜如晦点头:
“兄长可在”
“回大人,并没有。郡守大人去了城外,据说今日有商队路过,郡守想看看能不能拦一下,买些粮食。“
听到官差的话,李臻问道:
“哪家的商队”
“呃”
看了这道人一眼,官差见主簿也在看着自己,这才说道:
“具体不知晓是哪处商队,但这些时日陆陆续续有许多商队路过,只是这些商队都早就与人定好了粮食斤数,根本不卖给我们。郡守大人只得去碰碰运气”
听他说完,李臻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崔婉容给的那块玉,递给了官差:
“你去找你们郡守大人,把这块玉佩给他。一会若碰到商队,若认得这玉佩,就让他留下些粮食。然后在和他们预定一些粮食回来。”
官差有些惊讶,第一时间看向了杜如晦。
杜如晦点头:
“去吧。”
“是”
接过玉佩,官差快步而走。
其实李臻想的挺简单的,河东现在大批大批的粮食应该都是运往于栝的,而崔婉容的玉佩应该能起到些作用,但作用也不会太大,想要喂饱一城之人肯定不现实。
但聊胜于无。
接着,杜如晦说道:
“咱们进去吧。来俩人把车马卸了,里面的东西暂时先不要动。“
他是主簿,又是郡守的胞弟,说话的分量自然非同小可。
几个官差立刻接手车马。
而杜如晦带着李臻一行人来到了府中后,第一时间就往书房走。
甚至都没带李臻他们去住处。
而推开了书房之门,当看到那堆满两张桌子的县志、账簿等等河东资料,李臻也就猜出来了这杜家两兄弟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了。
“你们先随便看下,我看看这几日的公文。”
随着杜如晦的话,李臻自顾自的拿起了一个册子。
册子似乎是统计人口的,刚翻开第一页,他就看到了一条记录:
河津实计:
城内:男百五三、女千七四六、小儿无算
靠河庄:男廿二、女六一
河口村:男七、女三四
河汾村:男无、女一七
大王口:男九、女四一
东河池:男一、女廿三
唰啦唰啦的翻页声中,李臻把这统计人口的册子翻看了半本,就没什么心情继续看下去了。
又拿起了一本,打开后的内容也很奇怪:
“河口村:王七多、王武、王大怀、王大有、王甘、王同、王渠、王河”
他有些纳闷,又翻了一篇:
“大王口:陈直、陈大治、陈多金、陈有福、许怀、刘忠奎、陈三兴、司同茂”
“老杜。”
他拿着册子看向了杜如晦问道:
“这里面的人名是怎么回事”
正检查最近政事的杜如晦看了一眼后说道:
“各个村子里被毋端儿招募走的男丁名字。”
“”
听到这话,李臻又走马观花一样往后翻了翻,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些都是”
“不止。”
杜如晦回头一指书架上那摆满了的书册:
“这一排都是,就这还没统计完呢。我和兄长想着日后如果出什么意外,晓之以理不行,那就动之以情,便统计了这些名字,好让他们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族人在等他们“
“”
李臻没说话,只是把这册子放到了自己旁边的小桌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是真没心思在看下去了。
想了想,忽然起身:
“府里有粮食么”
“有干嘛”
“你去把司农给我喊过来,然后在给我拿一包带壳,能当种粮的粮食来。”
听到这话,玄奘第一时间抬起了头:
“道长”
谁知李臻一摆手:
“试试,这次不搞那么大。”
“好吧。”
而杜如晦虽然搞不清楚道长要干嘛,可还是出屋喊了一个官差,吩咐了一声。
没多久,负责时令耕作的司农官快步走了过来,旁边的官差手里还提着一布袋粮食。
“下官吴茂,见过主簿大人。”
“嗯,老吴,不是我找你,是守初道长找你。”
杜如晦一指李臻,而吴茂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李臻忽然问道:
“这是什么粮食”
“呃是麦子。”
“麦子如果是在春日播种下去,那这个季节应该长到什么地步了”
“回道长,若依照时令种植,寸水棵棵到,墒情均匀,无架空暗垄的适宜条件下,此时的麦应该已到麦苗如剑,二叶出鞘,幼穗孕育的阶段了。”
“呃”
其实吴茂说的李臻并不懂。
但觉得对方还挺专业的。
于是,他点点头:
“行,我找找看,一会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阶段。”
“”
吴茂一愣。
他他说他要干嘛
找找看
找什么
麦子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他不解的时候,李臻直接抓起了袋子里的一撮麦种,朝着自己面前的花圃丢了下去。
接着,众人只觉得自己面前的道人好像脱离了这个时间一般,有种似是而非的疏离感。
同时,一旁的和尚低声吟诵:
“阿弥陀佛,花开见佛”
澎湃的佛意瞬间化作汹汹的生命力开始在院中涌动。
而跃入时间长河之后,李臻看着那逆流的时光,低喝:
“和光同尘,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