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是正南么正南兄”张蹈逸的声音有些颤抖,舍了那罡风战马,激动的回头看去。
苏凌不由的一叹,摇了摇头,缓缓道:“蹈逸将军,还是自己看罢”
杂草丛中,有脚步声响起,一身穿灰色长衫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年岁约有五十岁上下,黑中夹杂着几丝灰白的三缕长须,随风摆动。灰衫宽大鼓荡,神情复杂,眼神五味杂陈,身形削瘦,面容清瘦。
他的手中还脱了一个木质的托盘,上面盖了一层黑布,不知里面盛的什么。
来人却不是审正南,倒像个老先生。
“是你你却还敢前来见我”张蹈逸一见此人,不由的眼睛都红了。
“锵”他毫不犹豫的拽出随身佩剑,一道流光,人已欺上前去,下一刻,佩剑早已压在此人脖项之上。
苏凌没想到张蹈逸的反应如此过激,急忙喝道:“左右,保护许先生”
众士卒闻言,皆各执枪矛,将张蹈逸围住。
可是,还是晚了。
来人正是许宥之。
许宥之的神情倒是淡然,缓缓的看了看压在脖项上的佩剑,叹了口气道:“好锋利的剑”
张蹈逸冷声道:“正可杀你”
许宥之忽的凄然一笑,一字一顿道:“蹈逸,你我在旧主帐下时,虽无深交,但亦无怨怼,何故如此”
张蹈逸哼了一声道:“背主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背主”许宥之不慌不忙的重复了一遍,遂灼灼的看着张蹈逸,质问道:“敢问蹈逸,你说我乃背主之人,我却想领教一下,主为何人我背何主啊”
张蹈逸眼中杀意愈浓,恨声道:“自然是主公沈济舟你只因主公责罚了你几十军棍,便怀恨在心,竟投靠了萧贼,你不是背主之人,又是何人”
“哈哈哈”许宥之忽的大笑起来。
“何故发笑,难道我屈枉你了不成么”张蹈逸厉声道。
“张蹈逸,枉你有忠直义烈之名,却不想竟是如此狭隘愚蠢之人”许宥之一字一顿道。
“你不怕死么”张蹈逸冷然道。
“死当初那个不懂明大义,只知愚忠的许宥之早已死了今日你若杀我,我亦无憾矣,因为这世间的大义,我可全也死后也是大晋之鬼”许宥之缓缓的闭上眼。
“蹈逸你动手吧”
“你”
张蹈逸看到许宥之的那一刻,恨不得立时将他杀了,可是此时此刻许宥之让他动手,他却迟迟下不了手,心中更莫名的犹豫起来。
等了片刻,见张蹈逸迟迟未动手,许宥之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长叹道:“蹈逸啊你犹豫了也罢,我来问问你,这天下,到底是谁之天下”
“自然是主公欲取之天下”张蹈逸冷声道。
“是么这天下,叫做大晋,何时姓沈乎这天下人的天子,始终是刘氏,何时轮到他沈家”许宥之不动声色的驳斥道。
“休要花言巧语,我只知道,你我皆投效渤海,渤海五州的主公只有一个,那便是大将军沈济舟”张蹈逸冷声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蹈逸,这渤海难道不是王土,那沈氏难道不是王臣么如今丞相有明诏,奉天子令,伐无道之沈氏,沈济舟本当负荆请罪,自缚于龙台,乞求天子宽恕然而他却倒行逆施,一隅之力,纠集私兵,对抗王师我,大晋子民,弃暗投明,何谓背主倒是你,身为大晋子民,不助王师,甘愿助贼,敢问,这背主之人,是我,还是你”
许宥之不卑不亢,盯着张蹈逸朗声道。
一番话,说的张蹈逸哑口无言。
半晌,张蹈逸才长叹一声道:“许宥之啊,莫以所谓的大义说我我只知道,大晋皇室腐朽,天子无德暗弱,百姓黎庶民不聊生这样的天下之主,如何当得起”
“刘端当不起天下之主,他沈济舟便可当得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我已然不屑一说了想必你也清楚我只说我许宥之做错了什么哪里又对不起他若他纳我之言,何有如今惨败文颜二位将军,正南兄也不用死了”许宥之悲愤道。
“什么正南已经”张蹈逸声音颤抖,一脸的悲痛。
一旁的苏凌长叹一声道:“此事怪我是我无法在丞相面前保下审正南只能助他解脱了”
张蹈逸嘴唇翕动,终是神情一暗,叹息道:“两军交战生死在天这也是正南的命”
“他原本可以不死的若不是那沈济舟听信郭涂小人谗言,关键时刻退缩,正南怎么能死身为统帅,如此惜命,却赔上旁人的性命,是何道理”许宥之忽的凄然喊道。
“睁开眼吧,睁开眼看看吧蹈逸身为臣子,妄图对抗天子,野心膨胀,是为不忠兴不义之兵,致使北方九州百姓陷入战乱之苦,是为不孝不忠不孝,这些还不够么你还要尊他为主公岂不荒谬”许宥之昂然痛斥道。
“我我管不了这么多,天下乌鸦一般黑,放眼世间,哪个上位者不是安得这等心思,主公四世三公之后,名门望族,如何便不可了”张蹈逸又变得激动起来,手中的佩剑稍一使劲。
点点殷红自许宥之的脖项淌下。
许宥之苦笑一声道:“蹈逸啊不仅是你,渤海的全体将士,都被这虚伪之徒骗了他骗你们为他卖命,却不愿把实情告诉你们,他从一开始,都未将你们放在心上,只把你们当做他沈氏攫取利益的走狗”
“你住口不许污蔑我主”张蹈逸怒道。
“污蔑罢罢罢蹈逸啊,那我便让你亲眼看看,到底是我在污蔑他,还是他欺骗了你们”
说着,许宥之指了指自己另一只手上托着的托盘道:“蹈逸,你就不好奇,我这手中托着的是什么”
“与我何干”张蹈逸冷声道。
“那你就来亲眼看看吧”
说着,许宥之稍一用力,一把扯下了那盖在托盘上的黑布。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头瞪眼呲牙,满是血污,披头散发,形容极为恐怖。
“他是谁蹈逸可还认得”许宥之一指那人头,看着张蹈逸,一字一顿道。
“这是这是丁绪”
张蹈逸话虽出口,却蓦地感觉万丈悬崖一脚踏空,整个人如坠深渊。
失望、悲哀、震惊。
所有的情绪在瞬间一股脑的涌入他的心头。
片刻之后,被无尽的愤怒和悲怆填的满满腾腾。
许宥之这才幽幽一叹道:“丁绪之头在此,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说,蹈逸亦能明白罢”
“意味着,麒尾巢真的被萧元彻所占大军其实早就无粮可用了”
张蹈逸浑身的力气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离,无尽落寞的喃喃自语。
“麒尾巢早就失守了,可是他沈济舟身为主帅,却连向你们告知真相的勇气都没有,还要一口咬定麒尾巢未曾失守,诓骗你们所有人为他卖命此等小人,便是你口中的主公啊”许宥之一字一句,犹如刮骨钢刀。
“不这不可能”
“不这不是真的”
张蹈逸忽的浑身颤抖,不由自主的向后缓缓退去。神情中满是莫大的悲愤和失望。
苏凌趁此机会,赶紧将许宥之护住。
却见张蹈逸宛如失了魂一般,仍旧不住的向后退着,身体的颤抖愈发激烈起来。
忽的他大吼一声,将手中佩剑掷向半空,满眼悲愤,失声痛苦的大喊道:“为何骗我为何骗我为何骗我啊主公”
其实,以张蹈逸之才,昨夜沈济舟帐中之事,他已然隐隐约约的猜到,麒尾巢定然出现了变故,只是他不愿相信,更说服自己不要猜疑,不要相信。
直到丁绪的头颅血淋淋的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才击碎了他所有的幻象,而他所有的意念,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苏凌见张蹈逸的模样,也不由的摇头叹息起来。
便在此时,一个兵卒悄悄来到苏凌近前,耳语道:“苏长史,前方战事结束了,林都尉与臧宣霸战无结果,双方冲杀了一阵,互有伤亡,各自鸣金收兵了丞相派我来问问长史这边情形如何”
苏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并未回话。
张蹈逸忽的跌坐在地上,摆了摆手,颇有些万念俱灰道:“许宥之,我不杀你你的选择或许是对的”
许宥之这才蓦地闭起眼睛,长叹无语。
苏凌见火候差不多了,遂拱手道:“蹈逸将军,苏某敬你为人,也不愿难为你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罢”
张蹈逸神情惘然,半晌,方缓缓起身,朝着苏凌一抱拳道:“蹈逸亦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是,投萧我不愿也他做得那些事,都是大义不成我如此做,与小人何异苏凌啊,我还是要回去,我要当面问问沈济舟,为何要那样做至于生死随他罢”
苏凌点了点头道:“也好,既然蹈逸将军决心已定,那就请乘罡风战马,速速回去罢只是,王师大营的营门,永远向将军敞开将军保重”
张蹈逸点了点头,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凌道:“苏凌啊你,很好张某走矣”
言罢,张蹈逸几步来到宝马罡风近前,翻身上马,扬鞭催马,朝着沈济舟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张蹈逸走了,许宥之方有些不解道:“苏长史怎么就放蹈逸走了呢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苏凌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强绑了回去吧罢了,走都走了,说这些没用”
说着翻身上马,回头看去,却见许宥之仍站在那里,神情中有些失落。
“宥之先生还留在这里作甚”苏凌淡淡笑道。
许宥之有些不甘心道:“这便走了”
“不走难道等着张蹈逸回心转意,策马而回么”
苏凌说完,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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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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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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