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楼清池,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洒进来,一地竹香。
窗边的人坐得很规整,脊背笔直如刀,脸上半张面具反射着粼粼的光。弧度锋利的下颚割开了一道光帘,光影两分,如梦似幻。
他动手沏着茶,虽然手上不大熟练,但模样有几分认真。
一个人忽然走了进来,一声招呼不打就一屁股坐在了他面前。
“王爷什么时候对这种细致活感兴趣了”
轩辕夜沉在阳光光影里的眉眼以及沉寂,身上那股闲散的意味在一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渊如沉的冰冷气质。
来人似乎是被他的气质给吓了一跳。
“这么吓人做什么我如今与绯清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如今占了我的屋子,我还不能来找你说说话了”
他虽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是因为那张有些雌雄难辨的俊美的脸,丝毫不给人轻浮的感觉。
正是先前和上官璃在幽菊堂有几面之缘的温涂。
而此地正是北水先前来找温涂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竹林间的小屋。
占了人家的屋子的轩辕夜丝毫没有人在屋檐下的觉悟,继续着手下的动作,好像屁股下面坐的是自家的软垫。
见他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温涂也不尴尬,自顾自地盯着他的动作问道。
“我看王爷这么认真,难道战场是很喜欢喝茶我这里倒是还有一点从前留下来茶叶,虽然比不上十三香的天香,但滋味也是独一档的,王爷”
“那便多谢长使了。”
温涂:“”
轩辕夜抬头看向他,薄唇动了动。
“怎么,难道是我会错意了,长使不是想将那茶叶赠予我”
温涂反应过来了,轻咳了一声。
“那倒不是”
他原也只是为了找点话题聊,但是没想到一连这么多天丝毫没有搭理他意思的轩辕夜竟然会因为一点茶叶回应自己。
“只是没想到,原来王爷是喜欢饮茶的。”
轩辕夜摇摇头,炉上的水已经开始沸腾了,他伸手用茶勺舀了一勺,冲进了紫砂杯里,茶香顿时飘了出来。
闻着这味道,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嘴角翘起了一点隐隐的弧度,不过也只是一瞬,就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天衣无缝、置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沙场多年,茶不如酒。”
温涂等着他的下文,但等了半天,除了茶香越发浓郁之外,轩辕夜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这小子还真是没礼貌啊。
“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近来朝堂上的形势一点都不太平。”
温涂不客气地从轩辕夜面前伸手捞了一杯茶,缓缓道。
“而且如今这情况,和邵阳郡主倒是有不少关系。听说王爷和郡主关系不错”
“长使现在是怀疑这其中还有我的份”
“准确地说,是绯清在怀疑。”
温涂靠在矮桌上,声音淡淡的。
“现在头顶和外面有不少人正在听着你我的对话呢,王爷可有什么想说的”
小屋外埋伏着的绯清齐齐无语,这都明着告诉镇北王隔墙有耳了,他还能说什么。
轩辕夜想了想,却并不像先前那般沉默。
“长使这话说的十分奇怪,我如今是已死之身,要如何与郡主有什么联系”
温涂点点头。
“说的有理,那便没什么了。”
小屋外,一人走到小屋最远端小瀑布前面,对着坐在那里撑着下巴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的男人道。
“大人,这”
依旧扎着高高马尾钱度睁开眼睛,似乎是对里面发生的事情已经知悉,懒洋洋道。
“既然问不出来什么,就把人都撤了吧。原本也不可能从那位嘴里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可是大人,咱们要怎么和陛下交代”
“怎么交代”
钱度伸出一只手。
那人面露苦色,但还是将脑袋凑了过去。钱度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
“绯清的规矩你都忘了当然是如实禀告。”
捂着脑袋的小弟有些委屈。
“不是您说这位温涂温大人身份特殊,和他有关的都不能常理对待吗”
“好你个小五,现在还学会跟我顶嘴了”
小五当即闭嘴。
钱度白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往小屋里扫了一眼。
“如实禀告,里面那两位,都不是我们能轻易去置喙的,明白了”
小五连连点头,但是在看到自家指挥使脸上难得的认真神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镇北王当然是地位超然,但那位温涂温大人是什么身份啊”
钱度站起身,再次赏了他一个爆栗,沉声道。
“不该你问的别问,还不快去做事。”
小五再不敢多嘴,连忙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钱度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末了叹了口气。温涂的名字,如今这新一辈的人已经都不记得了。
片刻过后,绯清的人都离开了这座小屋。
屋内,温涂依旧在滔滔不绝地问轩辕夜一些无关大雅的问题,问着问着,话题拐到了上官璃身上。
“我之前在幽菊堂见过郡主几面,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郡主肯定是个美人。”
“长使慧眼如炬。”
温涂“哦”了一声。
“王爷如何知道”
轩辕夜淡淡道。
“好看就是好看,我看人,从不出错。”
“哈哈哈,王爷如今有意思多了。”
轩辕夜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抬眼间丢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长使又是如何知道的”
温涂沉默了片刻,模棱两可道。
“大概是种直觉罢了,不说这些了,我还要去给我家狗喂饭,王爷请自便。”
他站起来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
“对了,我如今早已不是什么长使,王爷以后还是不必这样叫了。”
轩辕夜没说话,专心品着手边的茶,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温涂笑骂了一声。
“王爷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人喜欢。”
说完不再多停留,走出了小屋。
他离开后,轩辕夜放下茶杯,漆黑的眼底逐渐浮出了一层骇人的冰冷戾气。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