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罪犯打出这颗子弹时,其实并没有做过多的瞄准动作,他只是像疯了一样,对着前面胡乱扫视。
可就是这样的扫视,最具有攻击性。
“啊”余子江下意识呻吟一声,那颗擦出火花的子弹瞬间打入骨肉。
他的耳膜里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轰鸣,剧烈的疼痛瞬间从神经传导到大脑,整个身体立刻变得麻木。
接着躯体不受控制地往侧边倾倒,重重砸在了后座位置上。
车门因为没有了手臂的支撑,缓缓关了回来,呈现出半锁未锁的状态,车门上还沾着热乎的血液。
余子江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疼痛感已经完全侵占了大脑,他没办法思考,没办法说话,甚至没有了其他任何知觉。
血腥味侵入鼻腔,但在这一瞬间,余子江只觉得自己的时间完全暂停了。
疼痛到了极致,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关于这种感觉的概念。
“余队”雷克透过车子前方的后视镜,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心脏猛然骤停了一拍。
陶林一下瞪大了眼睛,他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只知道死命拽着余子江,将他整个身体都拖进车子后座的空间里。
“余队,一定要撑住啊我们马上就能上船了”雷克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不敢往后看,只能拼命往前开车,带着长官离开这个危险又肮脏的地方。
车子还在继续前进,余子江沉沉地呼吸着,他没抽一口气,鲜血就从手臂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往外冒。滚烫的血如同瀑布,绕流在麻木的皮肤上。
陶林的脸色惨白至极,他使劲按压着余子江的伤口,一股一股的血从他的指缝流走。
他第一次想到去迷信地祈求,祈求这暗红的静脉血能流得慢一些。
可这样的祈求最后只是无用功,陶林紧咬着牙,喉咙里艰难地卡着说不出来的话。
“没事,我现在还能和你说话,就证明我没有伤害到危及生命的重要脏器,我不会死的”余子江看出来陶林的悲伤,还想着向他扯出一个无所谓笑意。
可是他这一说话,血好像流得更快了。
“我这只手要是废了,得轮到陶老师您天天给我开车了”他还在开玩笑。
“我求求你别在说话了。”陶林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明明很冰冷,可听起来有无数痛苦、悲伤以及自责。
“笑一笑陶老师你丧个脸干什么,要学会笑一笑,嗯”余子江像是没听到陶林的话似的,还是在安慰他。
实际上他真的快要什么也听不到了,眩晕感将他吞噬,耳朵里几乎只剩下冗长而低沉的闷响。
但他可以看到,看到陶林此刻无比悲痛的表情。
陶林怎么可能扯得出笑意。
他用手撑着余子江,唇瓣颤抖了几秒,才用尽力气说出了下一句话。
“我会和你一起死在这里的。”
“不会死的永远永远不要悲观。”余子江分辨出一个死字的口型,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安慰着陶林。
可陶林总觉得他是一副在留遗言的样子,那颗打在余子江身体上的子弹,实际上同时贯穿了陶林的心脏。
最后余子江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而且紧张的情绪会加速静脉血的流动,余子江只能轻舒一口气,他咽了咽口水,睁着眼睛微张着嘴,好让自己的呼吸更舒缓一些。
这时随着车身一阵抖动,陶林清楚地感觉到车轮碾过一块有些松动的厚铁板,车身微微向上倾斜,很快车子一沉,车轮发出“砰”一声闷响,车身又重新变得平正。
“我们到警局的船上了很快就能到对面的大医院去”雷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
“去马上去叫人”他最后抛下一句,立马开门跑到了船仓上。
船上有些后备急救人员在待命守候,再没去到城里的大医院之前,他们至少能帮助余子江尽量止血。
“医生医生我长官中枪了救救我们”雷克的怒吼声响彻整个船仓。
这艘警船已经启航,船体溅出浪花,向对岸快速驶去。
雷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医生,陶林一言不发地捂着余子江出血的手臂,让他的后脑勺枕在自己柔软的身体上。
“我真的没事。”余子江最后轻哼了一声,竟然沉沉地想要睡去。
他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别睡啊余子江”陶林大喝了一声。
“你一定要看着我,不要闭上眼睛。我每年去烈士陵园看师父一个人就够了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给你买花。”他冰冷伪装下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崩溃与悲伤从眸子里流露出来,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陶林几乎是在呐喊,声音穿破余子江耳膜里的闷响,共鸣在胸腔中。
“不用买花。”余子江撑了撑眼皮。
“你看医生已经来了。”他轻声说着,声音仿佛春天融化的溪水。
即使在最狼狈最疼痛的时候,他还是想着安慰身边的挚友。
陶林紧紧咬着牙,泪水漫过瞳仁的光,最终陨落下来。
他说不出话,车子的后座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时间在血腥与迷离中缓慢流走,灵魂在远处灯塔的灯光中升腾。
余子江觉得自己又冷又困,陶林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模糊空灵。他有那么一刹那能看见师父的身影,意识似乎跟着摇晃的轮船飘荡到远方。jujiáy
回家吧
你不是这冰冷世界里一帆往来无依的舟,向你奔赴的灯火,盼着你去停泊。
他听到,车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渐大,命运之轮蹒跚地往前转动着,咔哒咔哒,仿佛粉身碎骨的声音
“余队别走”余子江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叫自己了。
他只觉得一团混乱包裹着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耳膜里全是琢磨不透的声音。
“病人严重失血,快联系对岸最近的医院准备血袋,速度”
“船呢能不能再开快一点没时间了”
“他的心跳在减速”
“赶紧推一支肾上腺素给氧给氧”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