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瞪着他胸前那柄刀,口中嘶嘶道:“你,你为什么”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刀便是猛地一抽,带出热腾腾的血浆扑洒了一地。
“对不起了,大哥,咱们各为其主。”那小弟宰了葫芦,不做犹豫,反手又将剩余两人送走。他四下检查了一番,见没有活口,扛起了阿楚接着向草原深处奔去。
他一路上狂奔,是难免气喘,心中暗骂道:他妈的,怎么还没到,接头的人呢,不就是说在这接头,尻他祖宗,新招的这群暗卫不靠谱。
他名叫九华,没姓,父母也不知道是谁,从他记事起,他便和一群江左暗卫住在一起。
那群人该是江左最早的一批暗卫了吧,有功夫、有手段。打头的名叫马三刀,原本是少林弟子,法号三难,破了戒下山无奈做了暗卫,也是他收养了九华。
和马三刀一起的兄弟还有五人,王四画、柳五剑、张六弩、钱七铁、孙八手。他们这些名号都是进了暗卫自己起的,按资排辈,取所长得字。
马三刀擅长刀法,王四画擅苗丹青,柳五剑好剑,张六弩准头好,钱七铁一身横练、孙八手最擅点穴。
九华被他们几人收留,也成了他们这组暗卫的第六人,所以排辈排到了九字,至于这“华”字的由来还颇有几分浪漫主义色彩。
三刀等人都是犯了事的人,没有婆娘,也没有孩子,收留九华之后,虽是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都是欢喜,慢慢相处起来也都把九华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
“三哥,这小九儿跟咱们也有一阵,给他起个什么名”老四说着,揉了揉九华的脑袋。
老五在一旁嘿嘿一笑,道:“别说名了,咱们说说姓,跟你五叔姓好不好,认我做亲爹。”
老七一把推开老五,道:“上一边子去,你凭啥当小九亲爹。”
几人说着,都是吵吵起来。
年幼的九华,抬头看着这几个叔叔,他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他们可亲可爱,咧着嘴对他们笑。
最后还是马三刀开了口,道:“他尿尿哗哗的,就叫九华吧。这孩子没有来处,来得干净,咱们也别给他添着世俗的牵挂了,有名无姓,来得干净,去得干净。”
众人听马三刀开了口,都是一顿,沉默中也认下了“九哗”这个名字。
“九华九华,尿尿哗哗。”众人围着年幼的九华开起了玩笑。“九华啊,我们这把本事都教给你,你以后就是文武全才了,考个功名,可别做暗卫了。”
忽地,草从中突然蹿出几个人影,开口便是喝道:“是谁”
九华收回心绪,脚下一停,刚要开口,那便一人的拳头已是迎了上来。九华眉头一皱,单臂扛着阿楚,对出一拳,可就拳锋将至的时候,他心中一软,将拳化爪使了个擒拿,将那人摔在地上。
其余几人刚想动手,被九华一声大喝,吓在原地:“现在来的暗卫都是你们这些雏儿妈的,也不拿眼睛看看我是谁”
那几人一愣,定睛一看,仍是不认识九华,开口道:“你是谁”
九华眉头紧锁,道:“照规矩你该说暗号了。”
“哦哦。”其中一人晃晃脑袋道,“一盘猪头肉。”
“二两老白干。”九华无奈地将肩头的阿楚一放,“你们进暗卫多久了”
“我叫田猛,七品卫,再过两个月进暗卫就一年了。”名叫田猛的汉子道,“我是他们的头,他们刚进暗卫两个月,不懂规矩。”
九华点了点头,道:“二等卫,九华,要的东西在这了,我那边都清理干净了,你们找的地方呢”
田猛一听“二等卫”的名号,心中当即一颤,又想起暗卫中的传言,说是能以数字排辈的都是些狠角色,他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人,瞧模样应该也不到四十吧:“大人,您这九字是姓,还是辈分啊”
九华看了他一眼,道:“我没有姓,走吧,去你们找的地方,赶快落脚,白云军不是庸手,很快就会查来了。”
“怕什么,你们查来,我们就把他们都宰了。”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眼中满是嚣张之色,似是对九华所说毫不在意。
九华见状也没说话,田猛闻声喝了一声:“快去,别在这废话,九华大人在这,还有你说话的份”
那青年撇了撇嘴扛起阿楚便向着草原更深处走去。
田猛走在最前头,九华跟着田猛,一路上两人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江左前面战事吃紧,这事大人听说了吗”田猛道。
九华道:“不知道,但猜到了,不出事,这博尔塔拉也不会急着征兵备战。”
身后那青年又道:“这群草原蛮人,我江左大军一到,那不是望风而降”他这般说着,扛着阿楚阔步昂首,可见是有把子气力。
九华回头看了一眼这青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像这样的青年他见得多了,他带过十七个小组,这十七个小组里不乏这种头脑发热的热血青年,但这些青年最后不是死了就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吴秋,你闭嘴吧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田猛厉声喝道。
见田猛对这九华如此恭维,吴秋心里自是忿忿,他觉得田猛太婆婆妈妈不是个汉子,将来这一组能在暗卫出人头地的就只有他吴秋一人
田猛喝罢,又是扭头笑着对九华说:“刚来的,不知道规矩,九华大人别见怪。”
九华一笑,也仅仅是一笑,道:“没事。”
其实也不怪这田猛对九华如此高看,放眼整个江左暗卫,资历这么深的还在一线也只有九华一人了,隔壁丐帮三州的万里,万字辈的暗卫都马上要退休了,可想而知这九华辈分之高。
要说后来暗卫为什么不按照这资历向后排辈,原因也无他,江左暗卫人数过万已是极限,再接着向下排,估计此后的暗卫都要是万字辈了。
田猛选的地方是一出洼地,他们在背风一侧挖了一个土坑,并在土坑周围扯了一个敞篷,以做藏身之所。
到了住处,九华又扫了一眼,清点了一番这一组的人数,发现这一组只有五人:“田猛,你们这一组就五个人”
田猛叹了一口气,道:“他娘了个巴子,这鬼地方,我两个兄弟都陷在了沼泽了,拉都拉不上来,都是些小伙子,可惜了。”他说着,脸上尽是懊悔。
九华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拿出怀里的烈酒喝了一口:“你也来口,暖暖身子。”
田猛接过酒囊,也是灌了一口:“这青稞酒真不错。”
“是不错,可我还是喝不惯,想回江左喝咱自己黄酒。”九华又掏出些肉干散了出去。他正散着,忽听得那土坑里传来声响。
吴秋喝道:“草,张麻子你干什么”
张麻子:“吴秋,你别多管闲事,这娘们多俊啊,让我快活快活。”、
吴秋道:“这是人质,咱们还得靠她谈筹码呢。”
“老子又弄不死她。”张麻子一把推开吴秋,裤袋已是落下两膝。
九华闻声走了过来,看着那吴秋,眼中竟是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他开口道:“这女子是白云国国主的女人,你们不能动她,这是咱们的筹码。”
一听这话,那吴秋眉头一皱,是双眼圆瞪,不解道:“用一个女人当筹码我江左大军需要用一个女人做筹码吗田猛你不是说这是个探子吗”
田猛厉声喝道:“吴秋,你不要太放肆,军机要事也是你可以信口胡说的”
吴秋驳道:“猛哥咱们加入暗卫不是为国为民吗那统领不是要咱们为了百姓为了纲常道德吗这女人难道”
“闭嘴”田猛厉声喝道,“你再说我打烂”
九华拦住田猛,走到他身前,站定,缓缓开口道:“你叫吴秋”
吴秋刚要点头,却被九华的话头拦住。
“好,吴秋,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能会觉得是笑话,也可能会觉得很滑稽,或许你也觉得我说的很肮脏,但说的就是事实,就是暗卫本身。”九华抬头紧盯着吴秋,“暗卫就是为了江左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人也好放火也罢在暗卫眼里都是活儿,不要说女人就算是孩子只要对江左有利,暗卫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实现江左的利益,道德纲常伦理感情在江左的利益面前统统不值一提,如果你没有这样的决心,你就退出暗卫去做你的书生、士兵、农夫”
吴秋被惊得懵了,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九华,他的心里是此起彼伏,他此前坚信的种种似是在九华面前一文不值,他想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愣了半天,只道:“难道圣人说的都是假的仁义礼智信也是假的忠君报国也是假的”
九华平静道:“圣人之言不假,只是那圣人之言是用来修德的,不是用来办事的”
吴秋低头一时竟是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口中喃喃道:“这难道这这难道是真的。”
“没错,这就是真的。”九华说罢指着一旁的张麻子,“这女人很重要,他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就宰了你”
说罢,九华转身离去,只剩下彷徨无措的吴秋愣在原地,眼里满是迷茫。在此之前,他觉得暗卫便是置身于黑暗为国为民的英雄,可现在暗卫的元老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暗卫只不过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且见不得光的毒虫,他心中最坚韧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碎裂。
田猛看着愣在原地的吴秋,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低声安慰道:“九华大人说的话你也不要太在意,他是上面的人,爬到上面的人心理都不健康,你不要多想啊,这女人就由你看管,谁要是想做什么,你就剐了他。”说罢,他拍了拍吴秋的肩,转身离开。
说到底,田猛他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那谁是大人物呢,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见过的两个最大的人物,一是在暗卫是的二品卫统领,这是给他们训话的大官,二便是眼前这个二品卫九华。
九华出了大帐,刚才说了那么多让他也有一些口渴,他喝了一口酒,坐在土堆旁,抓过一节野草,在土堆上画着什么。
田猛见九华在外头,也是跟着坐在那土堆旁:“九华大人,你这竹子画得不错啊。”
九华道:“好久没画了,这草原上难得见个笔纸。”
田猛道:“吴秋那小子刚来,大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九华道:“我也觉得我说得有点多,这些事我本不必和他说的。”
“这是这小子的福分,能受您点拨。”田猛愣了愣,脸上突然一笑问道,“大人,您之前带的那十七个小组怎么样,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九华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田猛道:“自然是真话。”
九华顿了顿,道:“我带了十七个小组,到现在全军覆没的是十个,剩余七个到现在有活三个的,有活两个的,但就是每一个全活着,干咱们这行的脑袋已经在裤腰带上了。”
田猛笑容一僵,他虽是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结果还是不免有些许神伤:“那大人是怎么进的暗卫这一行”
九华道:“我从记事起就是暗卫。”他说着不由回想起从前,那时的他心中也有所坚守,或许他之所以会对吴秋说那么多就是因为吴秋和他从前有一些相似。
阿楚失踪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传到罗涛耳中,罗涛来不及多想匆匆奔到阿楚房间,只见那一地的狼藉和一面绣得十分粗糙的丝巾。
“找给我派人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阿楚给我找回来”罗涛喝道,怒喝道。
周围的侍卫都是一愣,在他们印象中这还是罗涛第一次发怒,他们不敢怠慢,四散寻找阿楚的消息,可带来的却是葫芦众人被人杀的消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