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尚的回答让马谡一阵无语。
指望一个内心正直的人去算计另一个人,确实有些难为,但指望一个一肚子阴谋诡计的人去给另一个人安排一个恰到好处的罪名,也不可能。
不管怎么说,十八岁的贾充就这样背上了谋反罪,证据确凿。不管别人信不信,麴尚是信了,并且为此沾沾自喜。
自比姜子牙诸葛亮郭嘉三合一的人,就是这么有自信。
大刑之下,贾充很快招供了一切。
令马谡意外的是,贾充所招供的内容和不但刺杀案毫无关系,甚至和司马师也搭不上边。
贾充是前曹魏豫州刺史贾逵的儿子,因贾逵在贾充十一岁时早亡,蜀灭魏后,贾充仅除一城门小吏,所以他自称与司马家没有任何来往,不认识司马师。
他之所以能够出入各大官员的府邸,完全是拜其父贾逵的名望,带着礼物上门求荐、求提拔,并不是为了其他目的。
而这些拜访过的大官里,自然包含了前户部尚书费祎――贾充的城吏一职,正是托费祎举荐才就任的。于是,在城门口看到费祎的时候,贾充才会对费祎点头致意。
得知这个情况后,马谡很失望,非常失望,决定亲自审讯一下贾充。
来到廷尉大牢的时候,入眼就看见这家伙浑身是血,已经被大刑伺候了一个遍,正挂在牢房里的刑架上昏睡。
麴尚找来一根鞭子,开始抽打他,贾充吃痛幽幽醒转,发现站在面前的人是大将军马谡,连忙求饶道:“大将军,小人不曾谋反,小人冤枉。”
马谡示意麴尚停下来,隔着三步远的距离俯视着贾充,声音冰冷的问:“贾充,你已经犯下谋反大罪,罪当诛灭三族,只要将你如何与费祎合谋刺杀本将军一事如实招来,我便饶你全军不死。”
“大将军,小人与费祎大人只是官场之交,不曾谋反啊。”
“你认识司马师吗”冷不丁的,马谡突然问了一句。
贾充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被茫然所代替,“回大将军,小人认得,司马师是车骑将军的二公子,不过他应该不认得小人。”
麴尚一鞭子抽过去,斥道:“还装蒜老子不信你不知道司马师是车骑将军的大公子”
马谡摆了摆手,再次止住麴尚,对贾充道:“只要你指认司马师与你同谋行刺,除你之外,你全家性命都可以幸免。”
贾充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大将军,小人确实不曾司马师有过来往。”
马谡摇着头走出了监牢。
如果不知道贾充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还真有可能被他蒙混过去。
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人气节冲云霄,为朋友愿意两肋被插满刀。正常的犯人遇到这种栽赃他人就可以活命的时候,大多数宁愿选择自己死,也不会选择咬别人一口
但显然贾充不在此列。
他越是维护司马师,就越证明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是一种直觉。马谡只问了贾充一句话,就笃定此事一定与司马师有关脑海里开始思索如何制裁司马师的方法。
不管贾充与司马师是何时认识的,有什么样的关系,马谡统统不关心,他只关心如何让一个敢于刺杀他的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自忖现在还要用司马懿的才能扫荡安息、罗马,再加上此时朝堂舆论沸腾,确实不适合现在就收拾司马师,马谡点点头,决定过几年再说。
就在贾充都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马谡让人放了他,以“谋反罪”查无实据放了他。
从向宠和麴尚惊讶的表情来看,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出来牢房的时候,冬日的太阳已经升到了中天,天地间一片光明,所有藏在黑暗中的阴谋诡计,魑魅魍魉,暗损恶毒,都似乎被蒸发的一滴不剩。
马谡站在廷尉府的大院子里,迎着太阳,闭目思量。
向宠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低声道:“大将军,真的要放了贾充和他全家吗就不再等等有没有人来说情然后顺着这条线往下查”
麴尚补充了一句:“那些来看望贾充的人,也得查。”
马谡摇摇头,平静的道:“不用,他只是个小虾米,放了他,还有他全家。真正的幕后黑手,我已经知道了。”
向宠笑道:“大将军果然英明神武,只问了那贾充一句话,就觉察到了幕后黑手敢问大将军,这个凶手是谁我亲自带人上门去抓,亲自审问,保证办成铁案”
“不必了,我自有主张。”
马谡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向宠,“这次的事情,多谢向大人了。下次审讯犯人的时候,别急着用刑。此案到此为止,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文網
吩咐完毕马谡就带着麴尚离开了廷尉府,乘车回转大将军府。
途中,麴尚忍不住问道:“大将军,那贾充所说定然不真,为何要放过他依我看,就该继续大刑伺候,他若不招供,就诛其三族,看他说是不说”
听着这些狠辣无情的话,马谡摇头失笑。来自肉体的折磨和生命威胁,固然可以让大多数人吐露真言,但并不绝对,而且,大刑之下说出的话,可信度也不高。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那就没必要继续用刑了。
这一次的栽赃计划漏洞百出,浮夸至极,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一个城门卫不可能在家里储藏黄袍造反,马谡已经可以预料到明日的朝堂上,文武百官会拿此事大做文章,攻讦廷尉向宠,连带攻讦他这个幕后授意人。
不过马谡并不怎么担心。
一来,贾充已经被释放了,此事已经揭过。
二来嘛,兵权在手,谁又能耐我何
毕竟,这种程度的小事件,根本不会给他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要知道他一直都是这副“有仇必报”的作风,刚遇到刺杀,反应过激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之前正是因为这一点,费祎和杨仪才被以“普通的小过失”,被发配了三千里。
毕竟,有什么事会比大将军的性命更重要呢
天黑的时候,贾充回到了位于长安府东城的家,一座普通的宅子。
刚从死亡边缘逃出来的他,浑身伤痕累累,一到家就收起了茫然无措的表情,收起了失去了官职后沮丧。
他的心态就好像是刚刚从笼子里逃出来的飞鸟,一脸惬意的呼吸自由的空气,
在廷尉大牢,他扛住了严刑拷打,扛住了诱供、扛住了惧怕和恐慌,冷静的应付了来自大将军的盘问。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该有的心理素质。
如是想着,贾充躺在塌上,任由老仆人给他上药。
药还没上完,贾充忽然轻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被跌打药酒刺激的,还是在笑自己脱身牢笼。
“虽然你应对的非常好,但还是引起了大将军怀疑。诸葛亮已经回到了长安,如果这个案件由他来审的话,你几乎不可能瞒过去,恐怕你刚一开口,就会被他察觉到破绽。”正在上药的老仆人突然开口提醒他说。
“嗯,这次也算是侥幸”
贾充闭上眼睛,手指头慢慢敲着床头,发出“当当当”的声音。烛火照耀下的脸庞看起来有些疲惫和痛苦。过了一会,等药酒擦拭完毕,他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挣扎着缓缓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你疯了这时候还要外出”
“大人不会见你的”
老仆从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迷惑。
贾充听到他的质问,停下了脚步,淡淡说道:“街上走走。”
说完这句话,贾充拉开门走了出去,步履虽然蹒跚却很坚定,很快就消失在门外面的无边黑暗之中。
未及掩住的门半敞开着,冷风阵阵吹入进来,烛火不断摇曳着,似乎随时会熄灭,室内的人影也随之晃动起来,一道喃喃自语的声音道:“走走也好”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