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城东那座幽深宅院。
朱九爷在角门外下了车,进了角门,直奔后园一角的小院。
朱九爷径直进了上房,给父亲朱老太爷见着礼,就急急道:“阿爹,这回看清楚了。玩的就是在平江城的那些花样儿。教农妇织布,赊织机给她们,收布抵帐。
“怪不得他们净挑老弱病残,咱们大意了。现在怎么办”
“哼。”朱老太爷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借鸡生蛋的主意。
“这种生意,不成气候就是个惨淡经营,成了气候”朱老太爷又是一声冷哼,“有个十几、几十两银子的本钱,就能挤进去分一杯残羹,到时候必定群起而上,到时候,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阿爹说得对,可咱们这织工,这样白白便宜他们,实在让人气不过。”朱九爷很是恼怒。
“这没什么。是我大意了些,也不全是大意。”朱老太爷双手交叠搭在肚子上,“那时候,庞相那头还没回信儿,京城那边一向是你大哥打理,从不容别人插手。”
朱老太爷的话顿住,沉沉叹了口气。
朱九爷跟着叹了口气。
世子爷突然发难,事情过于突然,丝绸行和他大哥家中被全数抄拿,直到大哥被行刑那天,他和阿爹想尽办法,也没能见到大哥一面,没能得到大哥的只言片语。
“大哥一向谨慎。”朱九爷再次叹气。
他大哥是个谨慎人,和官府那边,特别是要紧的人事,都是自己亲自处理,从不假手他人,如今,没人知道他大哥手里到底有多少人情关系,这些都随着他大哥埋进了地下。
“不说这个了。”朱老太爷挥了下手,“这一回合是咱们错了,不该这样,一步一步过于谨慎,正合了他们的意。”
“那咱们”朱九爷上身微微前倾。
“告诉各织坊,既然停工,就不必白养着那些织工,让那些织工到衙门口跪着讨饭吃去。”朱老太爷淡然道。
“啊那要是官府让织坊卖织工呢”朱九爷瞪大了双眼。
“官府要是发话让卖,就挂进牙行。”朱老太爷一声冷笑,“这是一,其二,再有十来天就要收秋蚕茧了,告诉各织坊,既然停了工,也就用不着蚕茧蚕丝了,一个茧子都不收”
朱九爷眨着眼,慢慢噢了一声。
他懂了,这是双管齐下
江南丝绸行在行织坊的织工不下十万,这十万织工可不是那么好买好养的,再加秋蚕茧,一起压下来,要想接过去,可不光是银子的事
“儿子懂了,我这就去办”朱九爷呼的站起来。
刚刚吃过午饭,周沈年就赶到了李家,跟着周沈年一起过来的,还有晚晴。
晚晴往后院看梅姐种秋菜,周沈年和李小囡说话。
“这位于行老叫于承福,是个厉害人儿。”
周沈年开门见山。李小囡沏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于承福老娘跟平江丝绸行施会长的老娘说是表姐妹,于承福两三岁的时候,他老娘背着他过来平江城,投奔了这位表姐。
“于承福和他老娘被安排在瑞福坊一间大杂院里,于老娘到织坊领了份杂工。
“瞧这安排,这份亲戚要么远得很,要么,这一对表姐妹情份不怎么样。”
周沈年笑着评论了句。
“于承福两三岁上就被他老娘带着进了织坊,说是于承福聪明得很,胆子又大,到十六七岁时,就做了织坊的小管事。
“于承福生得一幅好相貌,说是从十四五岁起,就有人给他说亲,到十七八岁,眼看着他越来越有出息,说亲的更是踏破门槛,于承福就是不吐口,直到后来,云山坊的东主张又安看中了他。
“云山坊是家老商号,织坊不算大,张又安只生了一女一子,都不算聪明。
“张又安将不大的小织坊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儿子,一半给闺女做了陪嫁,陪嫁的这一半就是现在于承福的福云坊。
“平江丝绸行的施会长比于承福大十岁,于承福极小的时候,就很会奉承这位远房表哥,成了亲有了自己的织坊之后,于承福还是跟从前一样,鞍前马后的奉承施会长。
“平江丝绸行前一任老会长即将卸任时,施会长出面要争会长位置时,据说大家都很意外。
“施会长胆小怕事,心眼也不多,接了父亲的位置做了行里的行老之后,行里有什么事都是缩在最后面,话都不敢多说,嘿。”
周沈年一声嘿笑。
“托于承福的福,施会长没费什么力气,就争下了会长的位子,施会长做了会长,于承福就成了于行老。jujiáy
“施会长在会长这个位置上坐了快十年了,有施会长的地方,必有于行老。
“于承福做了行老之后,福云坊的织机数翻了一倍,福云坊增加多少织机,云山坊也增加多少织机,福云坊和云山坊的织机能翻个倍,是因为原本的云山坊实在太小,一共也不过二十来张织机。
“在下以为,第一,这个于承福有大才,可限于江南丝绸行对在行织坊的严控,有才无处施展,必定十分憋屈。”
周沈年眼睛微眯,片刻,啧了一声。
“有才之人不能展才。”
李小囡笑着点头,这滋味儿,她懂。
“第二,于承福的福云坊增加多少织机,他小舅子的云山坊也一样增加多少,说是有几年拿到手的数额是单数,那就是云山坊多一架,福云坊少一架织机。
“于承福这个人,要么人品不差,要么,心机极为深远,大奸似忠,不管哪一种,都能用用。”
周沈年笑看着李小囡,“在下以为,就算是大奸若忠,姑娘也用得起。”
“我觉得他应该是人品不差。”李小囡笑道。
“嗯,听说于承福这一阵子一直忙着施会长的事儿,前天刚从杭城回来,昨天去了趟临海镇,不过没见着施会长。临海镇那位黄先生厉害得很,滴水不漏。
“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于承福”周沈年一脸期待。
“我得先去一趟临海镇,找黄先生说说话儿。”李小囡笑道。
“姑娘跟黄先生有交情”周沈年眉梢挑起。
“黄先生前一任是我们昆山县的县令,见过几面。我现在就去临海镇,正好搭晚晴的车。”李小囡边说边站起来。
周沈年跟着站起来,他很想跟着去临海镇,可犹豫了又犹豫,这话还是没好说出来,他跟去不合适。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