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金龙样式的香炉中飘烟袅袅。
汝阳是被宫人一路拖着过来的,她身份尊贵本该不能受到这样的对待,但是双脚软烂如泥,好几个人搀着都走不动路,陛下又不许拿撵抬着,抄起胳膊一架硬生生把人挪到这儿来。
心腹都不在身边,太监遭受折磨的哀嚎声和还在耳边盘旋,一闭上眼又浮现起那满地的鲜血,渗透在地砖里顺着叶脉染上颜色。牙齿磕在嘴唇上,口腔里弥漫的是铁锈味道,她刚想说些什么:“皇兄”
又是一道寒气传来:“跪下”
汝阳这次可是傻了眼。跪天地跪父母跪天子这都是天经地义,可现下那装成女官的贱婢正与祁琰并肩而站,她怎能曲下高贵的膝盖贱命一条连她的半根毫毛都比不上,她怎么能跪她她凭什么要跪
她可是先帝的血脉,是公主更是宣武帝亲封独立建府的长公主殿下这世间就没有再比她尊贵的女子了。眼前这贱婢来历不明对她还如此无礼,要她下跪底下头颅,何其可笑
她不动,好像是身份给带来了底气,前一秒看向祁琰还是低眉顺眼,下一刻转向姜妤的时候目光却是夹了火焰一般。贱人就是矫情这贱婢,告状都告到天子跟前了。
头顶响起一声轻嗤,祁琰如玉般修长的指尖为姜妤抚平翘在额前的碎发,转身又看向窗子,他意有所指,这回倒是平淡如水:“前些日子邻国倒是进贡了些食人鱼,鱼苗都撒在池子里了,只是据说那鱼长有一嘴獠牙,倒是与虎狼一样是喜好吃肉的。”
“如今已是深秋,鱼食本就难寻,不如皇妹下去帮帮它们想来临过冬前饱餐一顿定是极好的。又或者给些甜头由着它们疯抢,汝阳细皮嫩肉的,是断胳膊好呢,还是锯大腿”
他的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冷漠的抿着。是啊,他本就是不算什么好人,皇室都被他赶尽杀绝,如今又在逼迫这唯一的妹妹。
祁琰这次看向姜妤的的神色倒是多了几分坦然,是好是坏,人心中自然有一根准绳。他是渴望姜妤的感情,但更不想欺骗和隐瞒,他就是这般模样,这才是真正的他,外界所传的暴君祁琰。
“皇兄”汝阳的手贴在耳朵上频频后退,不能再听了,不她脸色大变,这人向来是说一不二,连这话都说出口了窗外鱼塘边的太监手里都是正捧着一块带血筋的生肉,扔进池子里连水花都不曾激起,那乌泱乌泱围上来的一大片是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果然,继后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手段卑鄙之人,他眼里没有他们只有自己,父皇死不瞑目,皇兄们也惨遭报复,后宫的嫔妃更是没有落得好下场。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脚后跟咚的一声闷响撞了柱子,祁琰是刀俎,她为鱼肉,还能如何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了,不情不愿膝盖着了地。
昔日风光无比的长公主殿下,像是丧家之犬一般伏在了地上。
祁琰懒得再与她废话,黑靴停在汝阳面前,迫使她抬头,两个字轻飘而出:“道歉。”
但汝阳是个死鸭子嘴硬的,让她下跪已经是丢掉了她最后的尊严,再让她道歉那简直是把她的尊严放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不可置信,像是神经反射一样弹起脑袋,手颤颤巍巍移到姜妤身上,抖得都不成样子,眼角欲裂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你,你”你个挨千刀的贱人
手抬起了不过了几秒,便被拂尘一拍打下去。为主子排忧解难,杜绝不好的事物影响主子的心情,是每一个优秀的奴才该做的事情。六安皮笑肉不笑,捋捋那好容易清理干净的白毛:“长公主殿下,奴才还是奉劝您一句,不该说的话就甭说了。”同理,也别去不该惹的人面前嘚瑟。
揪起一根污了毛手一扬便随风散了。做人呐,不能太嚣张了,太惹眼不见得就是好事一件,比如这就是,一堆洁白无瑕的里面就掺杂了那么一根黑的,太扎眼,还是早点铲除了的好,不然再等传染那可就晚啦
“呸你个阉人。”六安撇嘴看着沾上唾沫的新袍子,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祁琰撇了她一眼,扔出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郭家嫡次子明年就要科举了吧。”
小石子激起大浪花,祁琰越是漫不经心,落到汝阳耳中的意味就越是不好。郭家嫡次子,骠骑大将军的第二个儿子,也是陆羡之梦,就等着他此番考取功名,他们结为夫妻。
战火不单单烧到了她身上,看来是连她选中的准驸马也不肯放过嘴唇上的红色一瞬褪去,只剩藏在袖子中的指甲还在扣着血肉。为了保得自己性命与未婚夫婿的大好前程,她到底是艰难开口:“是我错了。”
“哦是谁错了”祁琰绝对不打算就那么轻易放过她。这不清不楚的道歉,莫说是姜妤,单是在他这里就不过关。
“本我,汝阳,错了。”她别过眼,即便是道歉也不能对上那张脸。
“错哪了”恶魔之声再一次袭来,她越是想逃他就步步紧逼,扑腾了一圈才不得不正视现实,她是根本逃脱不出他的五指山。
音调陡然提高,又吩咐宫人:“看来长公主是无心道歉了,来人”
“我错了,我祁珊不该仗势欺人,仗着自己是大禄朝唯一的长公主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拦住姑娘的去路并命人掌嘴。对不起”
一番话说下来,姜妤不禁呆住了几分,刚刚还盛气凌人的长公主殿下现在倒是像是被放了气一般。
接下来祁琰说了一句让她大吃一惊的话:“你可还解气”天诶,这不是明目张胆的给她拉仇恨吗
“行了,先起来吧。”汝阳这才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站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