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认亲的,有行礼的,还有寒暄的,马缨一个人站在木台子右侧,孤零零的。
马如敬也孤零零他,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楚擎给耍了的小丑。
他之所以排斥楚擎,是因为楚擎不是边关的人,不算“自己人”。
可现在这一看,他娘的楚擎要是不算边关的人,谁算
被老婆挠的满脸花的刘望走了过来,抬着头,小心翼翼,声音都发颤了。
“大帅,那楚楚监正,是楚大将军之子,掉掉了一根毛,谁谁也活不了。”
这话说的,“谁”也活不了,自然包括了马上的马如敬。
马如敬大怒:“本帅会怕他”
话,气势很足,但是声音,小的和蚊子似的,身旁刘望都没听清楚。
楚文盛的大名,马如敬以前没听说过,来到边关后,听说了。
刚来边关的时候,他也想过,能不能压住这群骄兵悍将,后来觉得,如果连自己都压不住的话,那全中州,只有三人能当这边关大帅。
第一个,是太上皇,不过太上皇能压住,是因为他的身份,可听闻太上皇已经被天子给幽禁在了宫中,所以不可能成为边军大帅。
第二个人,叫做秦罡,边军都说,如果秦罡是边关大帅,凉戎八辈子都打不进来。
但是秦罡如今成了柱国将军,掌管京中八大营卫戍皇宫,也不可能来边关。
第三个人,是最有可能来边关的,这人,叫楚文盛,边关流传着一句话,说假如楚大将军成了边军大帅,凉戎在十年之内,绝对会绝种绝根,一根羊毛都不剩下的那种,不是因为楚文盛善攻还是善守,就是因为他是楚文盛,他叫楚文盛,他一定会让凉戎绝种绝根,每一个边军都深信着。
传闻冯洛回京之后,就想举荐楚文盛来边关成为大帅,不过京里一直没动静。
边军,可以不知道新上任的边关大帅叫什么,但是有两个名字,每个人都知道,连望原城的百姓都知道,楚文盛,与秦罡。
秦罡善守,守国门,谁也打不进来。
楚文盛善攻,不守,只攻,攻的敌贼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刘望说的一点都不假,马如敬也不得不承认,真要是动了楚擎,楚文盛都不用带人,就一个人来到边关,然后叫唤一嗓子,就会有无数人冲进骁骑营帅中,将新上任的边关大帅剁成肉泥
可马如敬,是要脸的,他不承认楚文盛比自己强,之所以比自己强,是因为自己在边关待的时间太短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可惜,要脸,得有实力,带来的狗腿子,都跑去认亲了。
马如敬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目光落在了马缨身上,心中,有了最后一丝慰藉。
至少,自己视若珍宝的亲闺女,没有“投敌”,还抓着长剑,坚守着,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啊,幸甚,幸甚。
现在的马如敬绝对算是骑虎难下了,今天这个人,他丢定了,继续找楚擎的麻烦,找楚文盛唯一男嗣的麻烦,他估计那些认亲的人都不能乐意,而且一旦这事传出去,曾经混过捉狼军的人,能跟他拼命,可要是直接走吧,他无法忍受丢这么大个脸。
眼看如今只剩下一个闺女坚守立场的马如敬犹豫不决,马缨突然冲了过去,冲向了福三。
不少人面色大变,还好马缨停在了五步之外,紧紧握着双拳。
“十三年前,一支捉狼军的斥候,八人,城关东侧六里”
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后,马缨眼睛都不眨一下,直直的盯着福三。
“鬼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福三双眼望天,一副根本听不懂的样子,可抬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眼马缨右眼眉毛的伤疤。
这一眼,让马缨心神大震:“你知晓的,你一定知晓的,那,领队的,是何人”
福三打了个哈欠:“你打不打,不打赶紧滚。”
“说,你说啊,领队是何人”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包括楚擎也是如此,不知道马缨在那鬼叫什么。
就连马如敬也神色突变,双目如炬凝望着福三。
福三依旧是那副欠打的模样,没吭声。
马缨眼中泪花闪烁,大叫道:“你是捉狼军军伍,岂会不知,那人腹部有一道伤疤,救了我之后,我惊吓过度,我无意划伤的”
福三完全就是本能的,纯粹的身体反应,手臂向下一挡,挡在了左腹部位置。
马缨手中的长剑,掉落在了地上,如遭雷击:“就是你”
福三扭过头:“谁他娘的知晓你说什么。”
“是你”马缨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当初你和我说的,说要我苦练杀敌的本事,最好练枪,女子练枪,马家枪,用了枪,敌贼近不得身,还说要我快快长大,长大了,与你一起扫平凉戎,就是你和我说的”文網
眼看马缨一边喊叫着一边冲了过来,福三露出了罕见的惊慌模样,见到这娘们都快跑到面前了,三哥一咬牙跑了,就那么直接跳下了木台子,跑了。
“你给我回来”马缨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发疯似的追了上去。
马如敬已经麻木了,彻底的,麻木了,他的内心,竟然很平静。
最后一丝体面,都没了,阵营之中,唯一坚守着立场的亲闺女,跑了,追着别的男人跑了
场面,很尴尬,骑在马上的马如敬,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刻,连楚擎都可怜马如敬了。
要是自己出门带着一百多个小弟和亲闺女找场子,然后,小弟认亲去了,亲闺女,跑了,这叫什么事啊。
福三还不敢跑远,就绕着木台子跑,担心有人再伤着楚擎,完了马缨还在后面撵,一边跑一边哭,这也就算了,还叫。
“你就是那人,就是你,前几日见了你,就觉着你的味道无比熟悉”
“你骗我,你说女子也可以成将军,你还说带我报仇,灭了凉戎,你站住啊”
“站住,给我回来,我找了你好久,站住”
“我总是梦到你,找你了好久好久,你给本姑娘站住”
马如敬想找百姓借个铲子,然后下马,挖坑,给自己埋了,从此再也不见人。
俩人,不多,就俩人,他马如敬堂堂的边军大帅,就想找两个人麻烦,一个,叫楚擎,是不守规矩的军器监监正,一个,自称三爷,是监正的狗腿子。
然后呢,叫楚擎的这家伙,是楚文盛之子,亲戚遍边军。
再然后呢,叫三爷这个家伙,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
马如敬微微抬起头,看向木台子上面的楚擎,正好楚擎,也望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又迅速错开了目光,都挺尴尬的。
马如敬,是真尴尬,楚擎,是替他尴尬,即便他做梦都想让马如敬难堪,可现在这场面,连楚擎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就在这时,远处跑来个鼻青脸肿的家伙。
这人,满身污迹,演技都眯成一条缝了,跌跌撞撞。
“义父”
被圈踢了一顿的枭智,眼泪横流,见到了马上的马如敬,狂奔而来。
“义父,义父您要为孩儿做主啊”
“扑通”一声,刚刚被关在大帅府的枭智终于跑出来了,知道骁骑营的军卒来了,连忙赶来。
“义父,就是那人”眯缝着眼睛的枭智看不清,见到楚擎被围住,想当然的以为楚擎“认罪伏法”了。
指着楚擎,枭智痛呼出声:“义父为孩儿做主,那人,百般折辱孩儿,打断他的狗腿,宰了他的九族”
马如敬心里咯噔一声,果不其然,台子上的军伍们,纷纷捡起刀,站起了身,满面冷意。
九族,自然包括老爹。
楚擎的老爹,叫楚文盛,边军心中的三大神灵之一
枭智,竟然要宰了楚大将军
这些军伍们,沉默着跳下台子,慢慢走了过来,杀气腾腾。
其实不少军卒都在猜测,猜测就边关如今这情况,马如敬干不长,一旦马如敬走了,楚大将军说不定就回来边关,成为新的大帅。
张射虎大手一挥:“对楚大将军不敬,兄弟们,干他”
下一秒,场面第五次陷入了混乱,而在边军素来不招人待见的枭智,也迎来了第二次圈踢。
马如敬屁都没放一个,不断拉扯缰绳,将位置让出来。
这一刻,连马如敬都有些庆幸了。
刚刚他还在想,要是强行揍一顿楚擎,这些军伍,会不会抗命。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是抗命不抗命的事,如果自己真要是用“强”的,自己也很可能被圈踢,要知道当年捉狼军在关外救的各大营边军,可不是几十人几百人。
枭智,再次晕过去了,被踹晕的。
晕倒之前,他见到自己的梦中女神,在哭,在追着一个男人跑,如同平日里的自己,舔而不得,很贱的样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