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图作为铁狼卫的主将,不去压阵,甚至不带着人冲杀楚擎这边的战阵,而是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去追南宫平,这无疑是极为愚蠢的,极为失职的,就连楚擎这种外行,都不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可事实上,这种愚蠢与失职,只是边军无法理解。
历史上无数次证明,华夏大地的军人,为了保护百姓,宁可自己战死,宁可达不到战略目标,也要去做一些“错误”的决定。
从冷兵器发展到热武器,华夏大地经历过太多太多次战争了,而这些战争中,很大一部分篇幅所记录的英勇事迹,都是关于军人们的选择与牺牲。
军人们牺牲,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战之过,而是因为要保护身后的百姓。
正史、野史、近代史,都详细记录着这种关于军魂与选择的故事。
军人也有软肋,华夏军人的软肋,最大的软肋,就是百姓。
惨烈的抗战中,当日狗找不到华夏军人时,就会抓百姓为质,这种事,不知凡几。
而华夏军人,从古至今,不管读没读过书,不管懂不懂什么大道理,什么家啊,国啊,都不明白,但是只记得一件事,一件天经地义的事,那就是保护好百姓。
所以,楚擎这些人,都觉得阿那图的行为很白痴。
可阿那图这么做,在凉人看来,无疑是英明的。
在草原,如果不是同一部落,很少出现游骑兵保护“平民”的情况出现,昌朝开朝以来,昌军有限的几次深入草原时,游骑兵们会将一些拖后腿的老弱留下来,当炮灰,当阻力,拖慢昌军的行军速度。
与昌军的选择,截然不同,关墙之内,军伍,会让百姓离开,他们留下断后,而关墙之外,草原之上,凉贼,会让没有战斗力的百姓留下断后,他们离开。
从凉贼的角度看来,阿那图的决定,是符合他的自身利益的。
战斗,总要有战略目标。
就如同阿那图带人进入边城山林,为的就是干掉楚擎,去孙家赴宴的楚擎。
可现在他们中计了,阿那图只是观望了片刻便知道,边军不会退,即便人数相差千人不止,依旧会死战到最后一人,当边军死战到最后一人时,自己的麾下,还能剩多少人
既然是圈套,想杀的楚擎,自然也不会去孙家。
所以阿那图只想取走牛仁的首级,歼灭一部分六大营之一果毅营军卒,再阵斩果毅营主将牛仁,离开,回到草原,为自己的战绩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关于阿那图的诸多传闻之中,有一点是极为一致的,那就是逢战必当身先士卒,带领亲卫冲进敌军阵营,斩杀地方大将鼓舞士气,这一直是阿那图惯用的战术。
而今天,阿那图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想鼓舞士气,甚至不希望铁狼卫活下来的人太多。
这也是阿那图聪明的地方,知道了今天是圈套,那么昌军,肯定会有骑兵在山林出口处守着。
既然有守军,那么己方的人数越少,越安全,活着回到草原的几率也就越大。
而当楚擎等人出现后,阿那图放弃了牛仁的头颅,他要楚擎的脑袋。
此时的阿那图,可以说是已经不在乎输赢了,更不在乎铁狼卫还能剩下多少活口,甚至全部战死他也无所谓,只要杀了楚擎,割了头颅,再进入山林,人数越少,躲过另一侧边军守军的机会也就越大。
当阿那图彻底放弃自己的手下时,楚擎这边压力大减。
众人都担忧南宫平,越杀越勇,加之冲杀的凉贼见到阿那图带着人跑向了另一侧,而不是支援自己,斗志顿消。
片刻的功夫,五十余名凉贼便被斩杀殆尽。
不用楚擎下令,众人连忙追向了阿那图。
楚擎这边,追阿那图,阿那图,追南宫平,南宫平,则是绕到外围跑向了果毅营后方。
只要将阿那图等人引到牛仁那里,再斩杀了阿那图,战斗,就可以结束。
南宫平不是傻子,数十人,只要他跑的慢了,绝对会将他剁成肉泥。
因为是奔袭作战,又是进入关内,阿那图的亲卫都携带了大量的干粮,自然拖慢了不少速度,而且在草原上,出行都靠骑马,一时半会根本追不上。
阿那图眼看“楚擎”跑的和兔子一样,再次放箭。
南宫平险象环生,既要跑,还不能跑直线。
幸运女神,真的眷顾了一次楚擎。
如果阿那图没有追南宫平,而是带着人,冲杀福三的战阵,仅靠三十多人,未必能顶的了一时片刻,楚擎,也或许真的要命丧此处了。
可惜,福三喊了一声“楚大人快跑”。
可惜,南宫平立马跑了。
可惜,阿那图懂汉话。
可惜,福三还知道凉贼那边大部分贵族都懂喊话。
如果今夜胜利了,阿那图不是败在了铁狼卫不够勇武,而是败在了三哥无时无刻不在进化的智慧下。
太多太多的可惜,让阿那图,一步一步跌落深渊,现在就是他想回头干楚擎等人也晚了。
因为队伍最后放已经被福三他们咬住了。
都在追,都在跑,也都在交战。
战场上,就这么出现了极为滑稽的一幕。
高价值目标,楚擎,和一群人撒丫子追另一个高价值目标阿那图,高价值目标阿那图,追一个和边军毛关系都没有的南宫平。
南宫平不是没牌面,相当有牌面了,他叔儿是当朝宰辅。
问题是,他的身份和边关,和边军,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铁狼卫主将亲卫被砍倒在地,阿那图也注意到了后方到的情况,大声叫了几句,大部分人转头开始御敌,试图拖慢楚擎等人的速度。
至于阿那图,依旧追着南宫平。
越追,越气。
因为南宫平跑了一会后,见到阿那图没追上来,还不断挥手,就好像是在喊,你过来呀
果毅营那边依旧在苦战。
他们根本不知道敌军主将被引开了,只要分出一部分人手接应南宫平,斩杀了阿那图,拎着阿那图的脑袋大吼几声,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这也是军人的悲哀,冷兵器时代军人的悲哀,边军的悲哀。
很多时候,战斗,牺牲,总是突然变的毫无意义。
因为大人物的某个念头,或是愚蠢的自作聪明,因为某个小插曲,因为预想不到的意外,性命,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就比如铁狼卫,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阿那图抛弃了。
最宝贵的性命,不值钱,死了之后,更不值钱了。
尸体被踩踏着,被温热的鲜血覆盖着,主战场上,双方还在夺那条“线”,前仆后继,刀光血雨。
追随阿那图的亲卫越来越少,而自幼体力过人的阿那图,也不射箭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黑暗中奔跑,甚至甩开了仅存不多的亲卫。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宰了“楚大人”。
南宫平本就冲杀了一阵,体力消耗不少,又是一阵飞跑,渐渐不支。
距离果毅营,还有一段距离,南宫平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露出了笑容,也停下了脚步。
别说就一个阿那图,只要不超过五个人,他都敢拼一下。
眼看阿那图冲了过来,南宫平喘匀了气,竟然抱着剑,微微拱手。
“我辈读书人,携三尺青锋,斩害民之奸,诛犯国之敌,奢,代三百昌民,今夜,讨个天地公道,杀”
一声“杀”字落下,南宫平手提长剑,狂奔向了阿那图。
这便是真正的读书人,屠我同族,必讨公道,以眼还眼,以血还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