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太子暗杀朝廷送旨太监,简直是荒诞至极。
“我怎就教出你们这般弟子”萧广公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想过很多种方法,可能是泼脏水破过头,一不小心泼到太后皇家身上。
但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想出一招杀敌一千,损己八百的招数,竟然派人暗杀送信太监,使得大坝没能开口放水,导致六十个县被大水淹,将近有几十万户百姓良田被水吞了。
“唉,事已至此,尔等尔等。”萧广公久久不能说出口。
“请老师明示”三部人员齐齐跪下磕头。
现在被萧广公骂了一通,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糊涂事情。
这是死罪传出去要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的死罪。
“钱。”萧广公闭上眼睛,缓缓说出一个字。
“钱”
“筹钱,筹粮,赈灾,唯有一条法子可解决,今日回去,尔等想尽办法,筹钱五十万两以上,粮食百万斤,用于赈灾。”
“我老了,就不愿替你们擦屁股。”
萧广公给他们定了一个数字,五十万两白银,百万斤粮食,用于救灾。
五十万两五十万两的白银让他们短时间筹出,难度确实不小。
“老师,银两好说,可是、可是百万斤粮食该如何解决”户部尚书硬着头皮问道。
“我府中能拿出十万斤粮食,尔等自己看着办吧。”萧广公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是”
见萧广公不想替他们擦屁股,众官也只好退去。
萧广公的意思是,天底下有钱的人不少,你们自己想办法,他最多帮他们筹集十万斤粮食,剩下的要么自己买,要么找别人借。
总之,想尽办法,赶紧借过来,稳住局势。
等他们走后,萧广公再度睁开双眼,微微失神。
“老爷。”忽然,一声轻声呼唤,一妇人慢悠悠来到萧广公身边坐下。
她身材渐渐有些发福,眼角也掩盖不住皱纹生起,但仍然能从她渐渐老去的五官中脑补出这位佳人年轻时的美丽。
“咳咳,咳咳,玉娴,咳咳。”萧广公见自己夫人来了,想要强撑着自己起身。
“唉,老爷你躺下。”妇人赶紧伺候萧广公,让他躺下。
萧广公脸色越发躁红,这红不是气血红润,而是被气的。
“咳咳,这帮、这帮庸人。”萧广公破口大骂。
一改刚刚的平静神色。
“老爷,你消消气,消消气。”
“我一生读圣书经文,牢记先贤教诲,效仿孔圣,每日三省吾身,有人说我三朝宰相,史无前例,必将留于青史忠臣榜上。”
“更有人说,本人将来也许能和孔圣并列。”
“然而孔圣桃李满天下,弟子无不是青史中的贤人,我这一生教出的都是庸人,都是庸人啊。”
想到此处,萧广公不禁捶胸顿足,把暖床的那几个小姑娘给吓坏了,有些发抖。
妇人周玉娴赶紧拦住萧广公,生怕他把自己捶死。
他苍老的脸,涌现出一抹不甘,很不甘心。
大有一种我特么还能打的,老子没输,都是猪队友坑我的不甘。
“老爷别想太多,安享晚年,你已经是青史中人,后秦第一位一品官职。”
在自己夫人的不断安慰下,萧广公眸子中涌现出一抹无奈和迷离。
躺在床上,萧广公不禁回想自己前半生,他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从入官场那一刻起,目的就是要名留青史。
做后辈榜样,被后人千秋万代歌颂。
他确实做到了,巅峰时期,硬生生辅佐几位平庸君王,把后秦整成一个盛世。
然而,但一切的转折点都在这一任皇帝登基开始。
本来皇帝修仙不理朝政,这也挺好,萧广公还乐意,你不管给我管,哪个权臣听了之后都会高兴。
除去淮地太肥沃之外,后秦共有九个州,相当于九个省,其地图大小规模和北宋差不多。
九州一共有十二个督府,其中有七个督府是萧广公的弟子
但凡是个皇帝都不放心把那么多的督府交给一人,可当今皇帝只顾着修仙,再加上萧广公又是一介老臣,便放任此事。
萧广公想着想着,心中再度涌出一抹不甘,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老了。
皇帝修仙时,把权力放给萧广公去做,于是乎,一个极其庞大的文官集团,以萧广公为首就形成了。
他依稀记得,随着自己身体不行,躺在床上养身子的时间越来越多,他手底下的人也逐渐自己干事情。
干什么事贪污,受贿,捞钱,当然,文官们还不忘萧广公才是他们的头,这些钱都上交给萧广公。
还十分有良知的按比例上缴,老黑钱赚了,分萧广公三成
于是乎,他越来越富,越来越有钱,到最后富可敌国,萧广公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皇帝奢侈,国库空虚,魏家上台等等,萧广公往往都是在家躺一天,眼一闭,一睁,又有新的局势。
都不在其掌控之中。
“咳咳,魏家虽不如我,可父子爷孙齐齐上阵,我走后,朝廷便是他们的天下。”萧广公自顾自说了一句。
“魏家嫡子,能文能武,能写一首好策论,我看了,是个人才。”
“哎哟,老爷,我一点也不觉得他有什么优秀,你看咱家不也有吗”周玉娴嘟囔一句。
这不说还好,一说瞬间让萧广公火冒三丈。
两个浑浊的老眼全是怒火。
“不要再提那几个逆子”
几乎是吼出来的,让他本就不堪负重的气管和肺再度抖上一抖。
“好好好,老爷你别激动,身子要紧身子要紧。”周玉娴连忙安抚道。
“我堂堂三朝宰相,竟然竟然教子无方”一被提起儿子,萧广公思绪再起,痛心疾首。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后有了,但对于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
儿子不孝更是另一回事,足以让萧广公血压升高。
“老爷,他们还没死,还没死,说不定再过几天,今天中秋念及父子之情,他们或许会来回的。”
“玉娴,婉珠死了多久”萧广公撑起身子问道。
萧广公一生就娶了两个女人,这十分罕见,位高权重,官居一品,往往都是子孙满堂。
你看魏家宰相,也有五十六十,人家前几天又纳了一房小妾,算起来是第九房小妾。
萧广公弟子,那几个尚书侍郎家中美妾也都有五六房。
“大姐走了有三十年了,老爷你”
“婉珠为我生了两子,第二子难产而死,临走前我向她保证过,吾儿必将是一方天才,将来、将来再不济也是个宰相。”
萧广公越说,脸色就越难看:“可我却教出两个逆子,把我活活气死”
萧广公的儿子一直被后秦官员所诟病,成饭后闲谈的话题,令人唏嘘,谁能想到堂堂三朝宰相,却在子嗣方面上出了问题。
儿子与老爹闹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闹翻的还不止一个
两个都闹翻了,至今为止有数年未曾回家看望,这对一个老人的心灵来说是极大的伤害。
萧广公第一正房,糟蹋之妻,生第二子时,大出血,孩子保住了,人没有保住。
周玉娴,是他第二个女人,为他生了两个女儿,然后呢
女儿也跟他闹翻了
据说皇后进宫之后,呆在后宫中不出,很少回家探望老父亲。
而第二个女儿无论是百姓和众官都不太知道,因为她很低调。
已知消息就是,她也跟萧广公闹翻了,为了报复自己老父亲,活生生变成一个啃老族。
仿佛这个女儿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气死他老父亲。
“好好好,老爷,老爷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周玉娴连忙扯开话题,她也很无奈。
自己生的女儿性格一个比一个倔,她都管不了。
“我们说点高兴事,我们说点高兴的事。”周玉娴拿出一本本小册子,翻开。
一字一句把小册子中的诗词朗诵给萧广公听。
萧广公年老,没啥精力去干别的事情,平时有空就躺在床上听听诗词戏曲。
这本小册子是后秦的连载月刊,记录泰京才子这个月作出什么好诗词。
萧广公平时听听当回事,大有一种在浓谢特中找金子的感觉。
“你看看,老爷你看看这首诗,多棒啊。”周玉娴看了看封面的第一首诗,两眼一亮。
“哟,还是太后命的题。”
萧广公依旧遨游太空,思考着自己的一生,特别是家庭教育。
结果因为自己儿子女儿的叛逆,使得萧广公如今如今的孤寡人家。
在他眼中看来,目前这种情况就是众叛亲离,下属不听自己,儿子女儿不孝顺不回家。
心生不甘,不断在心中咆哮:“难道我萧家就这样亡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萧广公深吸一口气,偏执到快要走火入魔,年迈的身子和神情都涌出一股火,仿佛要把自己给燃烧了一般。
决意、破釜沉舟、死马当活马医等种种情绪蔓延。
“这首诗不错啊。”周玉娴先是自己念了几遍,越读越顺口。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读完,周玉娴两眼一亮,好诗
比起那些才子简直好了不知多少倍。
就连走火入魔中的萧广公听完也不禁一愣。
这首诗非常棒。
“这是谁作的诗泰京何时有这一号人”萧广公疑惑问道。
“咦这、这是”周玉娴往下一看,看到作诗者是弈世,立题者是太后,大吃一惊。
弈世,她当然知道那是谁,那天他来到萧府中,见过萧广公和周玉娴。
当时她对弈世还很感兴趣,毕竟自己女儿说了,弈世是她的面首。
外加弈世外表惊人,周玉娴心中的好奇别提有多高。
然后到处打听弈世,她一个萧府大夫人,调查弈世不简单么
一打听就打听清楚弈世的来历。
“弈世居然是他”
“弈世是谁为何有人以弈去姓取这名字不怕被世人诟病吗”萧广公眉头微微一皱。
“哎呀,老爷你忘了么当初他来过我们府中,跟着咱女儿一起来的。”
萧广公呆呆一愣。
他当然记得,自己子女很少回家看望他。
萧大人或许会多一点,但她回家就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拿钱,第二件事情顺便气一气老头子。
萧大人回到家中,却是把萧广公气得不轻
先不说回来以理所当然的强硬拿钱,然后带了一个俊俏男子回来。
开口便说,这是我面首。
险些把当代儒家学术代表人萧广公气得半死。
一个女人她竟然敢找面首还特么是我生的女儿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要是传出去的话,萧广公想到此处,脸一阵发烫。
喂喂喂,你听说了吗当代第一宰相萧广公的女儿居然找面首
卧槽败坏家风萧广公他
想到这些,萧广公一阵发颤,感觉自己一世英名就毁了。
“老爷,你别生气,女儿她跟你开玩笑的,你看她都快三十了,有找过男子吗她是气你的啊。”周玉娴看萧广公又要发作,赶忙劝导。
这才让他脸色稍稍好看一些。
终究还是自己生的,他知道自己那个女儿心高气傲,连皇帝都瞧不上眼,更别说是毫无身份地位的男子了。
“虽然他长得好看了些。”周玉娴一句嘟囔,让萧广公再度警惕。
“不过老爷,她若真找了那么个少年郎,也不错啊,这几天我特意寻了他的诗词,才华比老爷你还更胜一筹。”
周玉娴早就准备好一本小诗,把弈世的诗词念给他听。
越念,萧广公眼神愈发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