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儿性子烈,你最好不要碰它,不然被踢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旅客冷冷回答,此人很高,全身藏在一个绿色的大斗篷后面,看不清体貌。
面容有如刀削,双目闪着白光,声音低沉沙哑,一看就知是个难惹的人物。
店伙嘻嘻一笑,并没有太当回事,笑道:“我们店有最好的草料,您要来一包吗客官客官”
旅客听而不闻。
他的双眼在看到照夜紫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亮光,赞道:“好马”
“你的马也不错。”李羽随口回道。
旅客目光转向李羽,心道:“此人亲自喂马,显是爱马之人。用的是上好马料,显然腰囊颇丰,就算我开口,也不会将此马卖我。”
叹了口气,默默找了个空槽,安置了马,又找店伙买了上好草料,一边喂食一边问:“白日里可有马队经过”
店伙眸光一亮,知道生意来了,笑眯眯道:“客官说笑了,如今是岁末,每天打我们这里经过的马队,少说也有几十支”
旅客道:“二十多人的马队,都穿着武服轻车简从,没有带商货和镖货,从东向西,这样的队伍应该不多了吧”文網
店伙笑道:“人来人往,不大记得清楚。”
旅客从腰囊摸出一缗钱,扯断线,数了一百个大子,放在店伙手中:“现在呢”
店伙贪婪的看了一眼旅客手中剩下的钱,收回目光,擦了擦嘴道:“昨夜来了一队和您描述的一模一样的队伍,辰时便走了,朝西而去。”
他虽然贪婪,却不愚蠢,这旅客一看就是个狠人,在这样的人面前讨价还价,便是自讨苦吃。
旅客点了点头,忽然看了李羽一眼,道:“阁下的草料已经喂完了,还停在这做甚么”
李羽笑了笑,转身朝大堂返回。
大堂内一片喧哗,跑堂声、喊菜声、谈话声此起彼伏。
李羽正要穿堂而过,忽听高华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她在大堂右角独占了个位置,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两副碗筷,已经在开吃了。
与公孙兰、秦国夫人等人吃饭时细嚼慢咽不同,高华吃饭时大开大合,手筷并用,毫无淑女风范。
李羽来到她对面坐下,也不多言,默默填着五脏庙。
高华吃的差不多后,擦了擦手,喝了一大口茶,朝李羽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给马喂草料,两包上好草料,我的照夜紫和你的灰白蹄各一包,共四十文钱。”
高华听他说的这么清楚,便知他是要报销。
瞪了他一眼,将一吊三百文大串拍在他面前,道:“像没见过钱一样,拿去吧,路上喂马的事都归你负责了”
李羽笑嘻嘻的接过,两人早有言明,一路公费报销,他当然不会自掏腰包
高华压低声音道:“他们辰时就出发了,咱们明日卯时出发,尽快追上去”
李羽夹了一块羊肉咽下,慢悠悠道:“你们的大队人马是不是有二十多人、清一色的武服打扮”
高华一愣:“你怎么知道不会也找店伙买消息了吧”
“是一个穿绿斗篷汉子问的,我恰好在旁边听到了”李羽答道。
高华面色僵硬的站起身,道:“回屋里说话。”
到了房间,高华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方才开口:“我们去朔州的消息是朝廷机密,他怎么会知道”
李羽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说道:“无论他如何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了。”
高华思索道:“能探听到这种机密的人,定是朝中重臣。”
“很可能就是李林甫的人如果我们真查出了什么,相信此人就会有所行动”李羽靠在椅背上。
“还不能肯定”高华摇头道:“而且就算是右相的人手,也可能只是想了解情况,不足以证明是他谋划此事”
“那咱们慢慢看吧。”李羽并不与她争辩,问道:“王将军目前情况如何”
“他还不知道魏林弹劾他。”
高华走到床檐坐下,说:“我们这次的调查队伍里,有一名钦差。他手持密旨,到朔州后,会将王忠嗣软禁,秘密押送长安。”
李羽又问:“魏林呢”
“他已经在去长安的路上了。”
李羽点了点头,先控制住原告和被告,再验证魏林提供的人证,确实是当下最合理的调查手段。
“那四名证人都是谁”
高华道:“其中两人都是当年的朔州官员,一个叫郭海,一个叫裴晃,现在分别是朔州刺史和长史”
李羽双眼一眯,道:“这两人当年是什么职位”
高华答道:“一个是司马,一个是兵曹参军。”
李羽笑道:“这才几年时间,这两人的官运不错啊,升的挺快”
高华皱眉道:“距今也有五年了,圣人最重人才升迁,倘若两人真有能力,升到现在这个职位,并不算罕见”
李羽转而道:“另两人又是谁”
“一个是朔州副防御使曹盖文,另一个是名商人,叫孙让。”
“这两人这几年也混的不错吧”
高华听出李羽的意思,抱着双手,没好气道:“你怀疑他们通过做伪证来换取荣华富贵不好意思,那你就错了”
“为何”李羽确实有此猜测。
“那个富商确实生意越做越大。”高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曹盖文却不同,两年前被罢了职,如今已是白身。”
“他还活着吗”
高华瞪眼道:“当然活着了,我知道你与广平王关系好,所以不喜右相,但在办案的时候,切不可感情用事”
“是是是”
李羽敷衍了一句,心与李林甫有利益交换,不可能丢官罢职。
可若是两人没谈拢,他应该不会参与诬陷王忠嗣才对
高华沉吟道:“无论如何,你的发现很有价值。我们不去追大队了,就跟着此人,看看他到底什么来路”
追踪术是高华最得意的能力,凭借小老鼠灰球的帮助,她能远远缀在身后,不被目标发现。
次日天明,二人暗暗跟踪在绿衣斗篷男身后。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魏林弹劾王忠嗣的消息终于在朝野传开。
金吾卫右街衙门。
许信火冒三丈的冲进了李羽的公房,发现伍天明坐在李羽的位子上,登时气血上涌。
“姓伍的,谁准你坐在大胆哥位子上的”
伍天明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是许兄啊。李兄有事离开长安几天,交代我这几天帮他照料一下新案子。”
许信道:“你一个刑部捕头,怎能跑我们金吾卫当值”
“伍某人已调到右街衙门,如今是李兄手下一名金吾卫,以后还请许兄多关照了”伍天明拱手道。
“你也成了金吾卫”许信难以置信。
“是的。对了,许兄,听说圣人今天在兴庆殿召开朝会,商议魏林弹劾王忠嗣将军的事,有这事吗”
“有啊,听说朝会上争吵的很激烈呢”
许信下意识点了点头,忽然一愣,道:“你别转移话题就算你是金吾卫,按资质,也该排在我后头”
“那是自然。”
伍天明随口接了一句,接着问:“太子一党肯定帮王将军说话,李林甫一党少不了煽风点火,其他大臣甚么反应圣人又是什么态度”
许信白眼一翻,道:“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伍天明笑道:“许兄和李兄是张街使的左膀右臂,你刚刚从街使衙回来,如今李兄不在,张街使定是找你谈论此事”
许信登时大喜,不自觉昂首挺胸。
“那是听张街使说,河北一系的武将主张严惩王将军,河西、安西一系的武将都认为魏林是诬告”
“河西一系武将保王忠嗣再正常不过,安西一系的武将竟也支持他高仙芝到底怎么想的,莫非他与王忠嗣不和的消息是假的”伍天明喃喃自语。
许信忽然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从街使衙出来”
伍天明随口道:“你身上带着野猪鲊的味道,衙门里吃得起野猪鲊的人,只有张街使一人吧”
许信见伍天明确有本事,说话又好听,觉得这个人能处。
遂走到案前椅子上坐下,和他闲聊起来。
伍天明应答了两句,忽然道:“对了,王焊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自然是不了了之了坊间都在传贵妃殿下的荔枝案是王焊主谋,杨家人这是在报复,京兆府怎敢深查”
伍天明点了点头。
这消息是他花钱找了十几个乞儿放出去的,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